第枠一章半途劫财人两空 长街相逢话重聚
吃饱喝足后,西门庆问道:“蔡娘子安在?”吴月娘道:“前日夙起便不见了人,只留书一封在此,妾身未敢观来。”西门庆仓猝取信看了,只见上面写道:“西门大官人台鉴:也莫怨骗你财帛,官人一副身家便也是强取豪夺而来,只你那放贷买卖,也不晓得害很多少人家破人亡,我这厢里将你家财散尽,便是替你积福来。我非是蔡家女儿,那晚你也睡的不是我,便是跟从而去的那位仆妇,不知滋味如何?若想报官,悉听尊便。”
随后三娘又问道:“武二哥在此处做了都头,便不回故乡去寻兄了么?”武松道:“此事也巧,做了都头数日以后,便在街上撞见我家哥哥来,本来哥哥一家也搬到了县里来,便在此处完聚一处,便是天大的功德。”
欧鹏、马麟打个呼哨,林中又转出五十余人来,这伙人倒是柴进庄上的少华山铁卫,会同本来十名铁卫,一共六十余人。欧鹏、马麟打个手势,一干人上来,七手八脚将西门庆一世人拖到一旁,便连身上随身财物都洗劫洁净,随后打个呼哨,世人推车的、赶车的,挑担的,便将西门庆上京礼品并一干药材皆囊括而去。
看完信后,西门庆暴跳如雷,一怒之下便连那信函也扯了个粉碎,破口喝骂道:“杀千刀的贼贱人,骗得我好苦!”当下气如斗牛,西门庆直去县里报官。
酒过三巡,三娘道:“听闻武二哥打了一头大虫,是以留在此处坐了都头,却不知如何打的那虎?”当下武松便将打虎本领细说了一遍,三娘听得津津有味。
两个闲话几句后,武松定要请三娘吃酒,便来到狮子楼头,拣个阁儿坐了,排铺下蔬菜、热馔按酒,别名酒家烫了酒来,切三五斤羊肉,做一锅热汤来,两个便对饮起来。
西门庆苦道:“这话也说的是,只是此处乃两县间地,前后都普通远近,只得先勾转回阳谷县,那边人面善,方好起这官司,只是一来一去,只怕那伙贼都走得远了。”世人道:“也只得先回县里。”当下一世人只得相搀扶了,挨下山来,取道望阳谷县而回。
三娘看了笑道:“想不到贼头是个女子啊,真是不得了。”武松也道:“俺到佩服这女子,不声不响将人一副身家都骗了去。那西门庆作歹多端,县里无不骂他的,这回听他折了身家,无不鼓掌称快的。”
一世人升起数堆篝火来,但却还是熬不住那北风,怎生酷寒?好似刮骨冷风袭,一夜萧索寒彻心。冰清劈面呵雾气,眉面皆白北风寒。
却说西门庆、欧鹏、马麟一干人比及了阳谷县城门口,却见此处表里守门土兵到比平素多了很多,数十个做公的便在那边细心盘问出城人等。
听闻是三娘交代筹办的美酒,西门庆大喜,第一个便大大喝了一口,那酒入口醇厚绵长,只一口下去,便顺着喉头一向暖到亲信,顿时赞道:“公然是好酒,从何尝过,比景阳冈上的出门到还要好来。”其他西门庆带来的管事、伴当也都喝了。
话分两端,却说三娘那天留书后,换了男装,趁夜便离了西门府,先投狮子楼大喇喇的住了客店。第三日上,她便大摇大摆的在狮子楼头看着西门庆返来,随后又气急废弛的去县里报官,都是做嘲笑。
三娘道:“如此便好,既然武二哥的兄长便在此处,稍后引我前去拜见也好。”武松道:“自当要请扈小哥到家中相聚。”说到这里,武松端起酒碗了一口,却问道:“这里的酒滋味不及扈小哥的透瓶香,那日别离以后,一起上痛饮小哥送予的美酒,一起醉了几日,担搁了好几日路程。现在想来,还是那透瓶香滋味好,却不知扈小哥另有透瓶香么?”
三娘见那上面画了几小我,便是蒙面女装的本身,另有欧鹏、马麟等几个,只是这画乃是西门庆口述,画师做来,只得七成类似,更别说本身换了男装,去了面纱,便是欧鹏、马麟两个,也并非等闲能认准人来的。
见西门庆败落了,几位夫人都谩骂一通后,各自回娘家去了,都逼着西门庆写下休书来,此后婚嫁各不相干。府上丫环、仆人、小厮等,也都各自拜别。最后便只剩下吴月娘一个在他身边,两口儿商讨了,只得先投奔吴月娘家中安设。到了吴月娘家中,岳丈一家听闻半子风景不再,再一听倒是半子妄图女色繁华,方才被骗,天然冷言冷语,冷嘲热讽。西门庆恰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得苦苦咬牙忍耐,心头倒是把三娘恨之入骨来。西门庆便就此式微,临时在他岳丈家安身不提。
知县听完后,叹道:“大官人,这趟倒是遇了骗术高超之人,只恐贼人难寻,也罢,看在昔日友情,也并力帮你寻一回。”当下命案牍押司叠结案情、西门庆口词,又差府内做公的四周查探,再教人做了画影图形,下了海捕公文,尽管寻那伙贼人不提。
一世人没了行李,到了一处市镇,都只得脱了身上衣裳典当了,方才换得一碗热酒喝了。最后衣裳当尽,一世人都似乞丐般,沿途乞食,便如此挨了数日,方才回到阳谷县。进了城内,西门庆直奔家里。
为头的一个名唤崔小乙,乃阳谷县访拿使臣,平素也多得西门庆使钱交好,见得是西门庆时,便迎上前来,西门庆见了仓猝上前唱喏道:“崔察看为何本日亲身在这里公干?”崔小乙道:“也是非常的倒霉,几天前夕里,知县相公府中遭贼,失却一批财物,也不知是那里来的遮莫贼人,如此大胆,敢在知县相公那边动手,也累得我等专在此处搜捕。”
午后,三娘街头闲逛,却见武松带了几名土兵劈面而来,逢人便取画影图形来检察。武松也见得三娘时,顿时大喜上前拜道:“扈小哥何来?”三娘笑道:“便是听闻武二哥做了阳谷县都头,是以专来看你。”
西门庆回到家中,连续数日未曾出门。这日,也不知如何走透动静,本来质押了店铺、家宅、田产的一应借主皆上门来讨要财帛,只要西门庆还钱。西门庆却从那里将钱来还?无法之下,只得将一应店铺、家宅、田产悉数都权作抵债。
西门庆一干人,直到次日天明,方才得醒,一个个都冻得非常生硬,渐渐方才爬将起来,西门庆看了周遭,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西门庆道:“叵耐娘子托人不细心,只寻得两个做贼的虞侯随我一起,倒是苦了我也,全部身家都断送了。”世人道:“老爷,本日事已出来了,还是早早投县里报官便了。”
过未几时,一干人都感觉头晕目炫,西门庆只觉天旋地转,吵嘴流涎,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欧鹏、马麟两个,那两个只在那边笑着骂道:“一群笨伯,喝了我家娘子的洗脚水!倒也!倒也!”话音才落,西门庆一干人等纷繁扑倒在地,转动不得。
西门庆叹道:“却不想城内都有如此大胆贼人。”崔小乙只看西门庆身后一大队车马,便问道:“大官人这是要搬场呐。”西门庆笑道:“只是办些药材货色送去东京贩售。”说完将一锭银子塞在崔小乙手中,崔小乙也笑道:“如果旁人也是要费些工夫将行李翻开检察,既然是西门大官人,便也不必检察了。”
点算清楚后,西门庆那副十余万贯家财,家中衣物、金饰、古玩都充了抵债,分文不剩,便连祖宅也丢了,一夜之间,西门庆便成了一文不名之人。
阳谷县知县听闻西门庆报官,也不敢怠慢,孔殷升厅,便在堂上听了西门庆话语,但随后动问那女子面貌、姓氏、籍贯时,都一无所知。再问其别人时,西门庆只能说得欧鹏、马麟等人样貌,姓名也不知真假。
欧鹏、马麟两个命人将出十几个牛皮水囊,都给世人到上透瓶香美酒,口中道:“蔡娘子晓得路途辛苦,特命我等带了御寒美酒,此乃京中御酒,平生也不得尝一回,今趟托大官人的福,方能饮得一回。”
三娘笑道:“武二哥如何不问问我来?”武松道:“也是。”当下将那纸海捕文书摊开与三娘看了,只问道:“不知扈小哥可曾见过这几人?”
三娘哑然发笑,本来武松打虎晚了那么几日倒是这个由头,当下笑着说道:“天然有的,明日我自会带着美酒去令兄府上拜见。”武松道:“也好,明日待我了结公事,便来寻扈小哥一同去我哥哥家中吃酒。”两个说定了,又吃了两坛酒,方才分离。
武松大喜,便要拉着三娘吃酒,三娘却笑问道:“刚才见武二哥似在公干,只怕扰了闲事。”武松道:“无妨事,那西门大官人的官司,本就是胡涂官司,既无人名,也不得人形,却做那边寻这伙贼人?只是逢人便问,却不得方法。”
西门庆一行人晓行夜宿,数日内便离了阳谷县境内,这天到了一处山林外,天气酷寒起来,也不见有村落野店,一行人只得在林中升火熬一夜。
当下崔小乙手一挥,一众做公的便让开道来,西门庆一行人便就此出城去了。
吴月娘闻讯仓猝出来相迎,西门庆这一起受尽了痛苦,吴月娘见了仓猝命人取来衣裳换了,教安排酒食。西门庆等一世人狼吞虎咽吃了一回,方才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