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圆二章二龙山应生死盟 济州府限捕公文
且说济州府尹自从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札付,只因没有活口,不得方法,每日实际不下。正忧愁间,只见门吏报导:“东京太师府里,差府干现到厅前,有告急公文,要见相公。”
三娘笑嘻嘻的取出一个牛皮水囊道:“那透瓶香好酒随身带了一壶。”鲁智深大喜,接过拔了塞口,抬头便是大大喝了一口。杨志闻得那酒香气,亦是口唇大动,鲁智深喝了几大口方才交给杨志,也喝了几大口,杨志大喊畅快道:“这酒果然好生有力量。”
鲁智深笑道:“洒家正有此意,不知扈大寨主,可愿笼络否?”三娘笑道:“求之不得。”当下三个便在殿上烧了黄纸,立了约盟,二龙山也入了盟来。
府干道:“小人是太师府里亲信人。今奉太师钧旨,特差来这里要这一干人。临行时,太师亲成分付,教小人到本府,只就州衙里宿歇,立等相公,要拿在逃军官杨志并各贼正身。限在旬日缉捕完整,差人解赴东京。若旬日不获得这件公事时,怕不先来请相公去沙门岛走一遭。小人也难回太师府里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不信,请看太师府里行来的钧帖。”
诸事定后,寨中大吹大擂大摆筵席道贺了一夜,三娘又教鲁智深、杨志赍发金银厚赏,以收民气,高低俱都欢乐。吃了一夜酒后,都在盗窟安息了。
府尹看罢大惊,随即便唤访拿人等。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访拿使臣何涛。”太守道:“前日黄泥冈上打劫了去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
鲁智深、杨志两个俱都做过大宋军官,也知管治一方,倒是法度要紧,但却不甚通解如何管治盗窟,虽两个都坐了寨主之位,但却心甚无底。两个见三娘代为号令,寨中大小头领俱都领拔差事,教下法度来管治,事无大小都无整齐,顿觉大喜。
直说县里几个差拔赶到北京报信,到的梁中书府,直至厅前,齐齐都拜翻在地下告罪,将一十四个押送生辰纲之人俱都身故,一应金珠宝贝遭人劫了之事说了。梁中书听了大惊,问道:“府中派出一十五人,另有个好技艺的青面兽杨志在,何故都被杀了?”来人问了青面兽面貌后报说:“只得一十四具尸首,内里并无此等样人。”
翌日,三娘还是夙起练武,随后稍作梳洗,唤两个小喽啰到山下买了两条黄狗来,到得中午煮了一大锅香肉来,那香气直透大殿。
鲁智深在堂后闻得香味,大喜之下顿时拉了杨志道:“杨制使,且随洒家去吃香肉,扈官人烹制的香肉,人间一绝。”两个来到殿上,果见三娘煮了一大锅香肉在那边,见两个来时,笑道:“鲁大师、杨制使,刚好肉熟。”
三娘皱眉道:“财帛分了,可曾叮嘱言语?”吴用道:“未曾叮嘱。”三娘顿足道:“但不叮嘱时,三阮尚好,他们那处偏僻,白胜那边便在黄泥岗附近,若大手大脚使钱看时,迟早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
却说那押生辰纲老都管、虞侯并十个厢军被杀死在黄泥岗上,到得傍晚时被过山猎户发明,孔殷到县里首告。县官听得出了偌大性命官司,不敢怠慢,随即取了猎户口词,叠了一宗案。便唤本处所都头、仵作,并地厢、里正、猎户一干人等,来到黄泥岗,上到岗来,取一众尸首退场查验了。
立了约盟后,三个都是大喜,坐下又吃酒肉道贺,三娘道:“鲁大师,杨制使,缔盟以后,另有一趟买卖,这美酒透瓶香在京东西路一带的贩售之权便可全数交托二龙山。”鲁智深与杨志都是大喜,杨志道:“如此又多一条财路。”鲁智深摸着秃顶笑道:“迟早便有美酒喝了。”当下三个商定了在京东西路透瓶香美酒质价,又将分红利定下,得方便是五五对分,两家各得一半。
三娘不由心头大怒,上前拉着晁盖便走,边走边低声怒道:“附近这很多做公的,只在此何为?”晁盖反手拉住三娘玉手边走边道:“放心不下你,只在此地专等。”三娘愣了一愣道:“我自有脱身之法,要你担忧?”晁盖道:“晁某从未扔下兄弟不顾,何况你还是个女子?”
三娘见他两个争相认错,叹口气道:“我也晓得财帛在手,但不分时,众兄弟都眼望着。分也就分了,但须得叮嘱细心,使钱时切勿大手大脚,不然迟早漏馅。罢了,此时再说也于事无补,保正还是先差人刺探动静为好。教庄内迟早筹办,若案子发作,方才好尽早脱身。”晁盖与吴用两个应了,安排人自去筹办。
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着甚处州名,发落道:“何涛,你若获不得贼人,重罪决不宽恕!”恰是:脸皮打稿太乖张,自要安然人受殃。贱面可无烦作计,本心也合细筹议。
梁中书听了大怒,骂道:“这贼配军!定是见财起意,伙同别人劫财杀人,这厮便是犯法的囚徒,我一力汲引他成人,怎敢做这等不仁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时,碎尸万段!”随即便唤书吏,写了文书,当时差人星夜来济州投下;又写一封家书,着人也连夜上东京,报与太师晓得。
晁盖忙替吴用说话:“只怕无这等巧事。”三娘冷哼道:“当年我劫那生辰纲时,都藏了半载方才取用,这般方能避过耳目。现在这般做来,我那杀人灭口也白费了!不听我言语,迟早案子发作!”当下起家愤然离席,晁盖、吴用在那边面面相觑,一场欢宴却不欢而散。
吴用道:“扈官人说的是,全面他几个性命时,反将我等性命就义。”公孙胜也道:“保正,现在那一十四人都已被灭口,杨志又去落草,官府无从清查,我等方得安稳。”世人都劝了一回后,晁盖也故意全面兄弟,方才忍气揭过。
在二龙山住了两日,三娘修书一封教人送往少华山去,请朱武派人来帮扶二龙山,教管治之法来。统统安排定后,三娘与曹正等人拜别鲁智深与杨志两个,两人苦留不住,只得送下山来,一向送到曹正旅店里,又吃顿酒肉后,方才依依惜别。曹正安闲二龙山脚持续开店,以作耳目。
何涛答道:“禀复相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日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来往访拿、探听动静;只因这伙贼民气狠手辣,没有活口,更无口词,都不知动手贼人形状,无从访拿。虽是累经杖责,到今未见踪迹。非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出于无法。”
三娘又问起三阮与白胜来,吴用道:“等了数日不见官人转来,便将金珠宝贝分了十份,给了四人四份,一份散给附近贫人,其他每人一份。官人那份,公孙先生暂管。”
从老都管尸身上取出版信、腰牌多少,看了方知是大名府押送生辰纲的。世人回禀县官后,那县官不敢怠慢,仓猝差人往济州府衙、大名府、东京蔡太师三处送信细报。只是当场无一活口,也不知何人所为,也不知有多少人动手,便是一派无头公案。
三娘脚程不慢,晁盖赶得辛苦,两个三四日便回到庄内,前后去了共七日高低。到了庄上,吴用、公孙胜、刘唐出来接住,都是欢乐,三娘见了一众兄弟,又见晁盖这几日赶得苦了,方才消了那口气,众兄弟迎入庄内,大摆筵席道贺。
且不说差人去济州下公文,只说着人上东京来到太师府报知。见了太师,呈上书札。蔡太师看了,大惊道:“这班贼人,甚是胆小!四年前将我半子送来的礼品,打劫了去,也是普通的没有活口,做个无头公案,至今未获;本年又来无礼,如何干罢!”随即押了一纸公文,着一个府干,亲身赍了,星夜望济州来,下落府尹,立等缉捕这伙贼人,便要回报。
晁盖又忍一回,只得赔罪道:“官人息怒,此事是晁某未曾交代细心,做得岔了。刚才也问了传授,只因劫了那很多财帛返来,众兄弟都看着眼热,整日来问,晁某与官人都不在,传授予众兄弟商讨后,便先行分了。”吴用也赔罪道:“官人,此事不怪保正,是小生存算得浅了。”
三娘大怒,甩脱晁盖后,转头只道:“要你管我!”说罢抢先便走,晁盖不明以是,只得在前面苦追。晁盖不及三娘脚快,一起赶得甚是辛苦。
三娘笑道:“鲁大师,杨制使,实不相瞒,这透瓶香在华州已是能大量酿制,每月能得千坛美酒。”当下三娘说了少华山、史家庄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之事,又说了与桃花山、柴家庄缔盟之事。
当下三个围坐炉边吃起香肉来,杨志赞道:“果然是好香肉。”鲁智深道:“前次瓦罐寺吃这香肉,配着官人自酿的那透瓶香,滋味方才是绝对。只可惜眼下有肉,却无那好酒。”
三娘别了鲁智深、杨志与曹正后,径投晁盖庄上而来。走了一日,又路过黄泥岗时,都听附近人说岗上死了十余名客商,只见一二百做公的都在附近盘问。三娘服饰华贵,又是单独一人,是以查问几句也就瞒过,也不敢逗留太久,只顾低头赶路,却不想竟在安乐村口见到了晁盖。
鲁智深听了后一拍大腿道:“扈官人,本来你方是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共主,以官人身份能做得如此,端的儿令人敬佩。”杨志道:“鲁大师,洒家有个计算,我两个固然落草,但迟早也不肯干那打家劫舍、殛毙良民之事,听扈官人说那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之事,便觉着俺们这二龙山便也该像桃花山、柴家庄那般,与少华山、史家庄结存亡盟约,迟早盗窟也学少华山那般,方得畅旺,也算做下一番功业来。”
(新书求保藏、保举支撑,感谢书友每日炎龙、温伯的打赏)
府尹喝道:“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郡诸侯,非同轻易!本日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台旨:限旬日内,必要捕获各贼正身,完整解京。若还违了限次,我非止罢官,必陷我投沙门岛走一遭。你是个访拿使臣,倒不消心,乃至祸及于我。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
席间晁盖问起三娘所办的首尾事来,三娘将杀人灭口之事说了,又提及跟从杨志一起,帮他与鲁智深夺了二龙山落草。听完后,世人都是击节赞叹,唯独晁盖揪然不乐道:“扈官人,在安乐村等待时,听闻黄泥岗杀翻一十四人,初时我还迷惑,不知是谁下的手,不想是你做的。想那一十四个虞侯、军健人等,都属无辜之人,我等已然取了财帛,为何还要屠害性命?须知大虫不吃伏肉,杀那些个有力抵挡之人,并非豪杰所为。”
散了筵席后,晁盖带了吴用来三娘屋寻她说话,却见三娘正在打栓包裹,晁盖急道:“官人却又置气。”三娘瞪了一眼道:“不听我言语时,早早拆伙便好。”
府尹听得,大惊道:“多管是生辰纲的事!”仓猝升厅,来与府干相见了,说道:“这件事,下官已受了梁府虞候的状子,已经差访拿的人,跟捉贼人,未见踪迹。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札付到来,又经着仰尉司并访拿察看,杖限跟捉,未曾得获。如有些动静动静,下官亲到相府回话。”
扈三娘哼了一声道:“那些人常日都是为虎作伥之辈,皆死不足辜。我杀他们灭口恰是为了斩断首尾,终不能为一点妇人之仁,将众兄弟性命悬于半空。那日你们都与那些人照过面,不杀了,迟早画影出来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