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圆一章智深单打二龙山 扈岚双夺宝珠寺
三娘随即叫两个庄客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又命曹正带人去点仓廒,清算房舍,再去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排些来吃。
当晚世人就林中吃了酒食,次日五更起来,世人都吃得饱了,三娘、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小舅并那十余个农户,取路上二龙山来。
少刻,只见两个小喽啰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三娘、曹正、杨志紧紧地帮着鲁智深到阶下。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本日也有见我的时节。”
晌午后,直到关下林子里,脱了衣裳,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农户,紧紧地牵着索头。三娘披件旧衣在内里罩了,杨志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曹正拿着他的禅杖,世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三娘接着道:“小人有条战略,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鲁智深与杨志都道:“愿闻良策则个。”三娘看着曹正道:“此事还要曹师侄着力,稍后我与制使也休这般打扮,只照庄客穿戴,扮作曹师侄店内庄客。曹师侄把这位师父禅杖、戒刀都拿了,却叫曹师侄的妻弟,与众庄客一同,直送到那山下,把一条索子,绑了鲁大师。那绳扣自做个活结头,曹师侄却去山下叫道:‘我们近村开旅店农户,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得酣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人来打你盗窟,是以我们听的;乘他醉了,把他捆绑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必定放我们上山去。到得他盗窟内里,见邓龙时,把索子曳脱了活结头,便递过禅杖与鲁大师。我们三个一发上,那厮走往那边去!若成果了他时,以下的人,不敢不伏。此计如何?”
曹正接着道:“制使见的是。小人也听的人传说,王伦那厮,心肠偏窄,安不得人,说我师父林教头上山时,受尽他的气。不若小人其间离不远,倒是青州空中,有座山,唤做二龙山,山上有座寺,唤做宝珠寺。那座山生来却好,裹着这座寺,只要一条路上的去。现在寺里方丈还了俗,养了头发,余者和尚都随顺了。说道他堆积的四五百人,打家劫舍。为头那人,唤做金眼虎邓龙。制使如故意落草时,到去那边入伙,足可安身。”
曹正按三娘话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落家,开着一个小旅店。这个胖和尚,不时来我店中吃酒。吃得酣醉,不肯还钱,口里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小我来,打此二龙山,和你这近村坊,都洗荡了!’是以小人只得又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捆绑这厮,来献与大王,表我等村邻孝敬之心,免的村中后患。”
寺前庙门下立着七八个小喽啰,瞥见缚的鲁智深来,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本日也吃拿了!渐渐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只不作声。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中间放着一把皋比交椅;浩繁小喽啰,拿着枪棒,立在两边。
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智深一禅杖,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半个,和交椅都打碎了。部下的小喽啰,早被三娘、杨志搠翻了十余个。
三娘也上前来,与鲁智深见礼了,仓猝问道:“鲁大师,那日你追逐承景那厮去,唤你几遍都不见转回,却不知去了那里。”
那和尚恰是鲁智深,只见他抡起手中禅杖细看时,阿耶一声,仓猝披了直裰掩住身材,丢了禅杖,并步上来大喜道:“本来是扈官人,可真是想煞洒家了。”杨志心道:“倒是扈官人熟谙的。”
杨志道:“既有这个去处,何不去夺来安身立命?”三娘道:“杨制使孤身一人不好动手,我一起前去相帮。”曹正也道:“师叔与制使既故意夺那盗窟时,小人并一帮伙家一起相帮。”杨志大喜,三个吃了酒肉,便在曹正店内歇宿一夜。
鲁智深呵呵笑道:“那夏奴狗贼不敢与我比武,只顾逃脱,洒家赶上去,一起打打跑跑,最后被他滑溜走了。洒家在一座山中转了多时方才出来,也不想构回东京去干那看菜园的差事,便就此流落在江湖上,东又不着,西又不着。来到孟州十字坡过,几乎儿被个旅店妇人害了性命,把洒家着蒙汗药麻翻了。得他的丈夫返来得早,见了洒家这般模样,又看了俺的禅杖、戒刀吃惊,赶紧把解药救俺醒来。因问起洒家名字,留住俺过了几日,结义洒家做了弟兄。那人伉俪两个,亦是江湖上豪杰驰名的,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其妻母夜叉孙二娘,甚是好义气。住了四五日,探听的这里二龙山宝珠寺能够安身,洒家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叵耐那厮不肯安着洒家在这山上。和俺厮并,又敌洒家不过,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紧紧地拴住。又没别路上去,那撮鸟由你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洒家正苦在这里没个委结。”
杨志听了暗道:“本来也是关西和尚。俺和他是乡中,问他一声。”没等杨志问话时,却见扈三娘越众而出,朝着那和尚大笑叫道:“鲁大师,你看我是谁?”
到得关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喽啰在关上,瞥见绑得这个和尚来,飞也似报上山去。多样时,只见两个小头子上关来问道:“你等那边人?来我这里做甚么?那边捉得这个和尚来?”
三个火并了邓龙后,都是大喜,鲁智深并杨志都要扶三娘做盗窟之主,三娘却一再谦让,只扶鲁智深与杨志两个一同做了寨主,置酒设席道贺。小喽啰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子管领。
三娘道:“如果端的闭了关时,孔殷间也上去不得。似此只可智取,不成力求。”鲁智深道:“叵耐那撮鸟,初投他时,只在关外相见。因不留俺,厮并起来,那厮小肚上,被俺一脚点翻了。却待要成果了别性命,被他那边人多,救了上山去,闭了这鸟关,由你自鄙人面骂,只是不肯下来厮杀。”杨志道:“既然好去处,俺和你如何不消心去打!”鲁智深道:“便是没做个事理上去,何如不得他!”
两个小头子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说道:“好了!世人在此少待一时。”两个小头子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拿得那胖和尚来。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仇恨之恨!”小喽啰得令,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奉上来。
那和尚见了一伙人来,就树根头绰了禅杖,跳将起来,大喝道:“你们这些鸟男女倒是那边来的?”
当下三娘引见了两个,鲁智深笑道:“本来是在东京卖刀杀了败落户牛二的豪杰,却本来在这里相见。”杨志也笑道:“本来师兄是自故乡里之人,俺在江湖上多闻师兄大名。”三娘又引见了曹正,世人都是大喜。
次日一早,三娘、杨志两个清算伏贴,曹正引了十余名庄客相随,一世人曳开脚步,投二龙山来。行了一日,看看渐晚,却早瞥见一座高山。
三娘看看天气道:“天气已晚,去林子里且歇一夜,明日却上山去,再做理睬。”世人轰然称是,一同转入林子里来时,都吃了一惊。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脱的赤条条的,背上刺着花绣,坐在松树根头乘凉。
当下世人在林子里当场坐了,自有庄客取来随身带的酒食,铺在地上,一同吃喝起来。杨志诉说了卖刀杀死牛二的事,并解生辰纲沦陷一节,都备细说了,便道:“既是闭了关隘,俺们休在这里,如何得他下来?”
三娘、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看那三座关时,端的险要:两下里山环抱将来,包住这座寺;山岳生得雄浑,中间只一条路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着。过得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高山,周遭都是木栅为城。
曹正旅店内,听了杨志的话后,三娘道:“制使这般说时,要投那边去?”杨志道:“洒家欲投梁山泊,去寻你师兄林教头。俺先前在那边颠末时,正撞着他下山来,与洒家比武。王伦见了俺两个本领普通,是以都留在盗窟里相会,以此认得你师兄林冲。王伦当初苦苦相留,俺却未曾落草,现在脸上又添了金印,却去投奔他时,好没志气。是以迟疑未决,进退两难。”
鲁智深、杨志齐道:“妙哉!妙哉!”有诗为证:乳虎称龙亦徒然,二龙山许二龙蟠。人逢忠义情偏洽,事到颠危策愈全。
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两个农户把索头只一曳,曳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帮手里接过禅杖,云飞抡动,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杨志撇了凉笠儿,提起手中朴刀,曹正又抡起杆棒,众农户一齐发作,并力向前。
三娘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打扫正法!”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啰并几个小头子,惊吓的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
三娘叹道:“鲁大师十字坡那趟真是凶恶。”顿了顿拉着鲁智深到了杨志面前道:“鲁大师,杨制使,两位都是豪杰,且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