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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女帝师二(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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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曜道:“母后聪明绝顶,她也晓得的是不是?以是母后应当不会收孤做她的儿子。”

我叹道:“殿下只当如此罢了。”

我微微嘲笑:“殿下并非不知,而是不敢想。”高曜的额上顿时沁出盗汗。

“是甚么?”

天子疾步走了出去,脱去裘皮氅衣,暴露内里的红色锦袍。他低头看我一眼,温言道:“平身。”

天子嗯了一声,起家向我道:“朱大人也早些归去吧。”

我微微一笑:“魏惠王三十年,魏国以太子申为大将,攻打赵国。赵国向齐国求援,齐国派了孙膑来救。魏国雄师行到外黄,一个姓徐的人对太子申述:‘臣有百战百胜之术,太子要听么?’太子道:‘天然要听,先生请说。’徐子道:‘太子为主帅攻赵,大胜则富不过有魏,贵不过为王。若胜不了齐国,便做不了太子了。这便是臣的百战百胜之术。’”

高曜细细想了半晌才道:“仿佛并没有,只是更多话一些。”

高曜道:“但是昱嫔就要生子了,倘若她生了一名兄弟,父皇自是宠嬖他赛过孤。”

芳馨似是不信:“小小一个归义侯,能有多少力量?大将军便是不去,又能如何?”

高曜一惊:“姐姐是说……母亲身尽是有内因的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问道:“叨教殿下,娘娘之前的言行,可有甚么不平常之处么?”

他的脆弱,又何尝不是我的?!

高曜道:“父皇还没有来过历星楼。”

我缓缓道:“殿下不必如此自责,依臣女看,此事另有内幕。”

我也不想再坦白,肃容道:“不错。”

芳馨奇道:“如许的事理,女人随便想想便能想出来。莫非陆大将军的幕僚门客都不晓得么?”

我又问:“娘娘常日里都说些甚么?”

我笑道:“姑姑晓得何谓百战百胜之术么?”[56]

我淡淡道:“一小我下定决计去死,无外乎有两个起因,一是他身后,身后的活人能是以受益、或受害,此是外因。二是,他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或激愤难当,以死明志,此是内因。臣女觉得,殿下现在是皇宗子,从无过犯,即便娘娘不他杀,殿下也还是有望成为太子的。”

送过天子,芳馨扶起我道:“这些国度大事,陛下为何要说与女人听?”

我嘲笑:“秦王倾天下之力去围邯郸,兵士死伤惨痛,此恰是国难之时。白起不思保国全军,因一己私欲而装病在家,秦王与应侯数次征召,全不该召,此等逆臣,不死何为!”

高曜道:“母后有华阳、祁阳二位皇妹,有军功显赫的大将军兄长,另有正宫之位。但是母亲只要孤一个儿子。母亲不在了,孤毫不做旁人的儿子,教她悲伤。”说罢微微嘲笑,“何况孤记得姐姐说过,父皇不是秦庄文王,孤天然也不能做楚子。”

“上智处危以求安,中智因危觉得功,下愚安危以自亡。”[54]我就是那“下愚安危以自亡”的人,可爱我还自发得是“因危觉得功”“处危以求安”。好笑!当真好笑!

可天子就算在慎妃之事上起了狐疑,没有证据,仍然会不了了之。要加深天子的猜忌,定下皇后的罪恶,此事当另有后续才对。

天子歪坐在圈椅上:“才看完了各地的上书,一时还不想睡。想不到朱大人也在这里。”我心下一软,低头不语。只听天子又道:“克日各处多事,朕的脾气是暴躁了些,没想到慎妃的气性更大。”

高曜游移半晌道:“孤不晓得。”

高曜道:“她如许去了,是为了让孤成为母后的儿子,好让孤登上太子之位么?”

我不觉得然道:“派个小将去不是不成以,只是陛下在南边不免要悬心些。自古‘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个陆大将军,自发得聪明,却失了君心了。”

高曜扶棺茫然:“甚么?”

我不答她,只是问道:“北燕新归,便有归义候萧氏兵变,陛下命陆大将军去平叛,大将军为何不去?”

我若早些来源星楼,说不定能劝下她。我明知她有死志,却不敢来劝。我的脆弱和无耻,远胜高曜!我的手上,又无声无息染上一缕血腥,和翟恩仙、小虾儿和红芯的一样,是水洗不去、火烧不尽的罪孽。我的人生,不但孤傲绝望,且丑恶非常。或许当年我不该承诺进宫选女巡。

芳馨缓缓添了一勺温水:“陛下不是说大将军旧创复发了么?”

我笑道:“太子申想退兵,何如主将是庞涓。这一战,便是闻名的围魏救赵之战。”

高曜忸捏道:“自从母亲晓得了孤的心机,便经常教诲孤,要好好读书、贡献父皇母后等语,都是须生常谈了。唯有一次,母亲说,只要孤能做太子,母亲甘心舍命。”说着周身一颤,跪倒在慎妃的棺前,“母亲真的是为我而死的……”

我的呼吸声轰动了在一旁调弄玫瑰干花的芳馨:“女人的身子不宜久浸,还是起家用膳吧。”

我见他一脸倦色与笑容,遂恭敬道:“夜深了,陛下怎的还不安息?”

只听芳馨又道:“女人既然尽知此中原委,可要奉告皇后么?”

芳馨想了好一会儿,方道:“女人说百战百胜之法,奴婢还能想得明白。这白起之死,奴婢不明白。”

我的口气还是冰冷:“殿下何意?”

我嘲笑:“昱嫔便算再得宠,此时也不过方才有孕,腹中之子是男是女尚且不知。便算是个皇子,他也还那么小,如何能与殿下比拟?慎妃娘娘真的有需求必然在此时他杀么?”

高曜道:“孤想做太子,但是孤不肯做母后的儿子。”

高曜点头道:“实在姐姐不说,孤多少也能猜到母亲和惠仙姑姑的企图安在。只是孤不敢深想。”

我欣喜道:“殿下明白便好。”

高曜道:“姐姐是不是早就晓得了?”

“殿下对娘娘提过此事么?”

我一笑,又道:“姑姑晓得秦国名将白起是如何死的么?”

我惊诧,“臣女不知。”

我心中一动。幕僚门客?

我想了想,叹道:“皇后待我不薄,我天然是要尽忠的,但是却不好直接奉告她。”心念一动,又道,“姑姑便悄悄奉告苏女人,记取要谨慎些,隐晦些才好。”

“殿下曾问过臣女,当年娘娘被迫退位是不是另有隐情。殿下还记得么?”

我看一眼小简,小简忙上前道:“陛下,夜深了,回宫吧。”

芳馨道:“女人就以稳定应万变。就如那高山,本身根底厚重稳妥,天然不怕暴风暴雨。心中无愧,方根底稳妥。是不是?”

“玉机姐姐千叮万嘱,教孤不成随便流露此事,孤天然不敢与母亲说。”

我深吸一口气道:“陆大将军是客岁安定北燕的首功,在北虏当中,很有威慑力。他一去,必能摆荡仇敌的军心,只说雄师压境,北方便可传檄而定,不费一兵一卒。陛下本来也不是要他真的去决死作战,他不肯去,真是愚不成及!”

冷风袭来,烛光晃了几晃,他的目光亦闪动不定。他站在慎妃棺前,怔怔望着母亲的遗容,满目标哀痛、思念和不解中,更有几分气愤和猜疑。门外不远处便是宫墙,恰好瞧来空旷幽深。不知何时又飘起雪花,点点微光,似女子指尖的柔光,充满探幽的意味。恍忽还是一年前在易芳亭三位公主的灵前,我和高旸也是如许并肩站着。

丑初,白烛将尽,我和芳馨正换新烛,忽见小简轻手重脚地出去,道:“圣驾到。”忽见我在,顿时一怔,又上前道,“朱大人快接驾吧。”我赶紧带领世人跪迎。

我一面清算桌上的祭品,一面叹道:“我想到了,也来瞧了。毕竟是迟了。”

芳馨道:“那魏国这一战究竟是打了还是没打?”

“慎妃娘娘当年非常器重她与陛下的伉俪之情与她的正宫之位,如若晓得被迫退位的本相,殿下觉得会如何?”

高曜道:“姐姐昨夜数度欲言又止,孤便晓得姐姐有所坦白。母亲身裁,姐姐当预感到了吧。”

芳馨笑道:“春季受的伤,夏季是最轻易复发的。”

芳馨笑道:“既然是名将,定然是战死的了?”

我不由体贴道:“年关将近,陛下又要出宫?”

我嘲笑道:“但是殿下正月里随皇后在含光殿前请罪时,还是如许想过的。”

芳馨一怔,随即笑道:“奴婢晓得了。”

我问道:“殿下情愿成为皇后的儿子么?”

我点头道:“不,他是被秦王赐剑自裁的。长平之战后,秦国前后派王陵和王龁率兵围邯郸,赵国有外援,秦兵伤亡惨痛。因而秦王派白起去代替王龁,白起不肯去,说长平一战,秦兵伤亡过半,海内空虚,且诸侯兵盛,与人争都城倒霉。秦王与应候多次征召,白起只是装病。厥后秦国果败。白起骄贵,惹怒秦王,被贬为士卒,放逐阴密,走到杜邮时,秦王赐剑自裁。”[57]

我笑道:“皇后如有机遇劝止兄长,陆大将军怎还能如此不通,上一个装病的奏疏?皇后得宠已久,为了避嫌又决计不闻政事。陆大将军也晓得mm在宫里的职位不比畴前了,为了保住陆家的繁华,便用这‘百战百胜之法’。人一旦被名利束缚,便不似畴前那样有勇气了,心智也不像畴前利索了。”

错得太尽,已无转头之路。

我笑道:“我朝方才灭了北燕,封其归降的皇室支庶萧乾国为归义侯。燕人尚未完整附义,民气鼓荡,思变者十室有九。公然还不到一年,萧乾国就造反了。国事当前,陆大将军却因私心不肯北上平叛,再加上南边多事,陛下不堪烦忧。姑姑说,陛下会不会活力?”

我忽而想起惠仙,当年皇后身边的第一人,倒是可贵的忠诚谨慎。四年前的端五夜宴上,周渊与天子在清冷殿坐了一夜,慎妃想借机严惩周渊。是惠仙自作主张,亲身到长宁宫来,请我劝慎妃暂缓惩办周渊。当时她便如此顾忌周渊,本日又怎会在益园公开诽谤?她亦是早有死志,她当是无怨无悔。

我站起家来,垂目不语。天子道:“这么晚朱大人还在此守灵,辛苦了。”说着接太小简手中的三炷檀香,亲身在白烛上点了,双手竖在香炉当中。

天子怠倦道:“孝宣天子有言,‘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55]朕没有如许的州牧郡守,只得本身去了。”

高曜起家,见我神采冷寂,并无一丝悲意,便挥手向身后宫人道:“你们出去,孤有话想和母亲好好说说,玉机姐姐留下。”

我悄悄道:“臣女觉得,必是有的。娘娘自从退位,夙来偶然争宠,初时对殿下能不能做太子也并不在乎。臣女晓得殿下想做太子,只是若以慎妃娘娘的性命来调换殿下的太子之位,殿下情愿么?”

我拉着芳馨的手浅笑道:“姑姑的话,我记下了。”

芳馨沉吟道:“那皇后也不劝劝兄长?”

我亲身奉茶。天子见我不说话,便赶了赶茶叶,嘿嘿嘲笑道:“辽东的归义公萧乾国结合族中后辈,聚兵造反。朕命大将军陆愚卿去平乱,他遁辞旧患复发,只荐了麾下一个小将去。你晓得这是何意么?”

我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晚膳时分,我劝高曜归去用膳安息,本身仍在历星楼守灵。

高曜道:“当时候母亲还在,如何能与现在比拟?”

芳馨恍然道:“本来如此!”

究竟是谁,为慎妃定下此计?是谁,会在慎妃身后虔诚地履行他们的打算?是谁,如此悔恨皇后,乃至捐躯慎妃的性命?

我顿时想起那日我偶然入耳见的皇后与陆大将军的说话。陆大将军劝mm再收养一名庶子以稳固本身的职位,皇后非常游移。她即便不会主意向天子要求收养高曜,但天子却会自但是然地将高曜交给皇后。今后天子解过来,狐疑大起,皇后还是不能免除教唆慎妃自裁的怀疑。

芳馨大惊道:“女人是说,陛下是秦王,陆大将军是白起?”

我拈起一片被水浸得温软的玫瑰花瓣,放在鼻端悄悄一嗅:“春季采下的花,还是很香呢。”

午膳后,我去历星楼看慎妃。为慎妃守灵的只要几个昔日奉侍过她的宫人。慎妃身着她生前最爱的青白地紫藤花长衣,安然躺在棺中。鬓边的一支红宝石胡蝶簪熠熠有光,我从发髻上拔下慎妃当初赐给我的另一支红宝石胡蝶簪,端端方正地簪在她的发髻上。她的头发还是是粗并且韧,没有光芒,冰冷如雪。我稍稍碰触,那种冰冷的暮气,像光滑的毒蛇缠绕在颌下,叫我透不过气。我强忍泪水,缓缓退开几步。

只听高曜又道:“姐姐,母亲是不是用心触怒父皇,惧罪他杀的?她是不是早有死志?”

“姐姐当时没有明说,但孤晓得是有的。”

天子道:“你这个女甘罗,也有你不晓得的事情。”见我不说话,又道,“西南边疆不宁,江南豪族反叛,夏秋之际又水旱频发,群臣都不得力。朕要去南巡。”

我取出丝帕,将慎妃棺中白瓷上的泪痕擦拭洁净,转眸凝睇她惨白宁静的面庞,很久方问道:“陛下明天来过了么?”

我问道:“为何?”

第二天凌晨回到漱玉斋,芳馨命人烧了热水沐浴。我撩起热水净面,指尖尽是粗糙。又觉双眼干涩,头痛欲裂,浑身的困乏,却毫无睡意。热水迫住胸口,教人没法呼吸。

我心中一动。不,慎妃的死恐怕并不是为了要将高曜送给皇后扶养,争夺一个嫡子的名分。而是为了教天子狐疑皇后,冷淡皇后。先后果为舞阳君之事,天子已经思疑皇后主谋暗害太子了,只因舞阳君在狱中他杀,她的姘夫奚桧又没有寻到,以是迟迟不能科罪。

芳馨点头道:“女人晓得奴婢没有读过书的。”

我在历星楼呆坐了一下午。晚膳之前,高曜终究还是来了。他满身缟素,一进历星楼,泪水滚滚而下,膝行至棺前不肯起家。我冷冷看着他哭,很久方道:“殿下节哀。”

雪子沥沥扫在屋檐上,我伸指接过,只觉掌中冰冷一片:“他不过是想说,谁都有本身的委曲和无法,若都像慎妃普通一死了之——”说着摇点头,返身回到灵堂中。

高曜斩钉截铁道:“不肯意!母亲也晓得孤不肯意!”

芳馨正为我篦头,闻言顿时慢了下来,怔怔道:“女人是说,陆大将军已然位极人臣,不肯去北方平乱,是效仿徐子的百战百胜之术么?”

高曜一拍棺沿,恨恨道:“姐姐好歹来瞧过母亲。唯有孤,既不敢想,又不敢行!”说罢垂泪,“还记得旧年姐姐问孤,倘若母亲被禁足,孤敢不敢越墙去瞧母亲。孤说敢。现在看来,孤太高看本身。孤清楚是个怯懦如鼠、全无担负的不孝子,孤对不起母亲!”他的热泪滴落在棺中陪葬的瓷器上,收回滴滴答答的轻响,却似重锤敲击在我心头。

我点头道:“臣女觉得,这些外因虽强,却不敷以教娘娘舍命。定然另有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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