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128章 女帝师二(57)

第128章 女帝师二(57)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御史台,御史中丞。公然天子还是倚赖施哲将慎妃之案彻查到底。我暗自嘲笑,却带着最温暖不过的笑容屈膝道:“玉机恭贺大人高升。”

绿萼忸捏:“是。奴婢服膺。”

天子落了一子,道:“可惜那一日西南疆急报,朕不得闲陪你去。传闻你昨日又去看了?”

忽见小简从殿中闪身出来,见我呆站在阶下,忙迎上来道:“气候如许酷寒,大人怎可单独站在内里?若冻病了,奴婢可吃罪不起。请移步月华殿,容奴婢奉茶。”

天子本身落了一枚白子:“可贵,竟然另有你不懂的。”

郑新游移半晌,银须一颤,终是没有开口相询。天子像个孩子一样奋发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对郑新道:“厥后如何了?”

忽听天子唤我道:“朱女丞笑甚么?”

如此思忖着,心也跳得又快又沉。天子催促道:“如何?”

天子道:“也罢。”他执起榻上黄竹筐中的一枚黑子,在小几的棋盘上比了几下,浅笑道,“听闻你很爱看戏。胡才子的戏如何?还入得你的眼么?”

《诗》云:“既见君子,云胡不喜?”[102]

小简笑道:“大人们在此等待,多在想御前的应对之策。若想起甚么来,一时要用纸条记下,这都是现成的。才刚陛下赐膳司农大人,大人从御书房出来,又来北厢待了一会儿才出宫去的。朱大人请宽坐,想必一会儿郑司刑就该来了。”

我屈膝行了一礼:“胡才子的戏文好,陛下出的题目更好。”

天子笑道:“在漱玉斋,朕与你又不是没有同榻坐过!闹这些虚文做甚么?”

我欠身伸谢,安坐饮茶。待小简出去,绿萼终究忍不住道:“女人,才刚殿下为何称女人为‘朱大人’?怪生分的。”

忽听天子叹道:“是她,就是她。那打人的硬物,是冰块……”

施哲道:“此信未当发明之时,大家难逃干系。此信一出,就更加毒手了。下官一时还想不到。”事涉查案奥妙,我也不好多问。只听施哲又道:“实在本日来源星楼,另有一件事,便是与朱大人道别。”

绿萼笑道:“也是。奴婢固然笨拙,却最喜好听女人和殿下会商学问。才刚殿下随口一说,便说了那么一篇大事理。依奴婢看,阿谁林夫子定然被殿下说得无言以答。”

“林夫子却说,民气本善,夏人亦可用仁义感化,未需求用兵戈。以是孤与夫子辩了几句。”

酉时正,郑司刑来了。郑司刑年逾古稀,银发萧然,须如钢针。自从上一次在御书房与他扳谈过,我便深知此人驯如鸽,黠如蛇,深得天子的正视和倚赖。听闻他数次请奏致仕归老,天子只下书命他“强医药,起视事”。

天子道:“畴前你便说过,朕与她一定没有相见之日,朕另有些不信。现在她抓住奚桧,又回了汴城,这真是……真是……”

我用极细的工笔绘了一幅美人以书抵颌、闲坐望天的图,微微一笑道:“说倒林夫子有甚么难的?”说着抬高声音,靠着她的肩头道,“要陛下也说殿下说得好、说得对才好。”

郑新道:“那位女侠提着他到了城下,前面追兵甚急。因而从顿时取下爪钩,蹬顿时墙,将爪钩抛在城堞上。女侠回身提起奚桧,右手攀着钩绳,脚下几个起落,便上了城墙。她轻巧避开统统巡城兵士,从石梯下了城墙。奚桧说她脚步轻浅无息,行迹仿佛鬼怪。女侠在城中寻了一口破麻袋将他装起,他顿时转动不得。那女侠将他丢在府衙门口,独自走了。奚桧听得外间全无动静,便几番挣扎着要爬出麻袋。但是他一动,便有一个极硬的东西像弹子普通飞来,不是打在他的腕上,便是打在他的膝头。想是那女侠在旁窥测,只要他企图爬出,便发硬物打他的枢纽。是以他动了几下,便不敢再挣扎。厥后因伤势太重,也有力再动,不久便昏了畴昔。”

郑新忸捏道:“臣无能。据奚桧言道,他易容改装,浪迹江湖,以打卦餬口。上个月被一个将门豪奴看破,不及遁藏,被人追杀至今。”

我浅笑道:“殿下好学是好的,可也不能误了饭时,不然李嬷嬷可要焦急了。”

御书房静了半晌,似有一抹微小的暖风拂过,吹得每小我的心头都痒痒的。天子的神驰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昔日对周渊私行出走的气愤和哀怨如冰雪溶解,只余春水的柔情。郑新由震惊而叹服,由叹服而遗憾,由遗憾而遐想,由遐想而神驰。而我的心中,已生出一点未几很多的哀思。

我谦逊道:“臣女痴顽,自幼只是读书与作画,琴艺、弈道、诗词、歌舞,都未曾学过。”

“就拿当今之西夏来讲,民以畜牧为业,不事农桑,不治器物,但有所需,便得依托互市。若我大昭国力孱羸,他们便长驱直入,掠城而去。民生如此,焉能与他悠长为好?

【第四十一节 穴不容窭】

我浅笑道:“是。臣女感念天恩,以是昨日忍不住又去听了一折《惊变》。”

听到如许密切的口气,我双颊一红,低头不语。两位郡王用看戏为借口请我去梨园相商,自是不欲天子晓得。我虽不能承诺锦素之事,却也不肯向天子出售两位郡王。我自知瞒不过天子。但是他仿佛晓得我的情意,竟将此事悄悄揭过。

天子道:“学武之人,对人身五脏六腑、四肢枢纽甚为体味,远胜凡人。有此手腕,并不出奇。”

我低头一笑:“当年不知天高地厚,殿下不成当真。凡是事能多想一想,老是好的。殿下还是快回宫用膳吧。”

郑新行礼道:“朱大人少年对劲,风韵更胜往昔。”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如此深悟,陛下定然欣喜。”

高曜道:“朱大人放心,孤免得。”

天子笑道:“你喜好便好。”说着一指棋盘,“可识得吵嘴之道么?来陪朕手谈一局。”

高曜道:“仍旧还是《孟子》。读到‘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国蠹也’[100],心中很有疑问。‘为君辟地盘,充府库’,一定是苛剥百姓,也可先教民丰衣足食,按古制十一而税,府库亦足;‘约与国,战必克’,一定是穷兵黩武,也可像父皇这般,攘敌于国门以外,保境安民。而君主求富国强兵,又有何错?向道志仁,固是没错。只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从实民之腹,安民之心开端,又怎能说是‘国蠹’呢?孤觉得,孟子从未治过大国,不知治国之难。

施哲一怔,笑道:“大人怎会在御史台和诏狱与下官相见?天然是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处所了。”我与他相视一笑,深觉忸捏。

郑新道:“请陛下听微臣慢慢道来。那奚桧自言不知此人是谁,只看他身着绉绸袄子,身材细弱,右手有一条刀疤,才猜想此人是将门豪奴。这豪奴率门客家甲将他摈除到都城附近,终究将他抓住,一顿乱棍,就要打死……”我不觉坐直了身子。郑新接着道:“当此危急时候,一名女侠不知从那边飞临,发挥奇妙掌法击飞了世人的棍棒,提起他跃马疾走,直到城下。”

郑新与我相视一眼,道:“启禀陛下,这些日子并没有下雪,城中并无结冰之处。”

我浅笑道:“殿下说得有理。只是孟子处于战国乱世,一心想止息兵戈,与民歇息。他并不晓得止戈之道,撤除仁义,亦在武慑,先人也不必苛求。还记得《汉书》的《汉元帝纪》中,宣帝说过甚么么?”

我起家到书案前,就着砚中残墨,画了几笔:“这是在定乾宫,姐姐mm的多不好听。还是生分一些好。”

我低头道:“臣女不敢与陛下同榻而坐。”

天子欣喜道:“绿衣女侠,武功极高,面貌甚美,普天之下另有第二人么?她说她要出宫去找寻本相,公然便找到奚桧了!”

天子笑道:“你来御书房也不是一遭两遭了,何必如此拘束?”

方才画完,小简练来请我去御书房。御书房没有焚香,熏笼中炭火不敷,反倒没有北厢中暖和,很有些刑律的清冷肃杀之气。天子身着乌黑地青丝团龙袍,头戴乌纱冠,坐在宽广的罗汉榻上饮茶。行过礼,天子命我坐在他的下首。我坚辞,只是站着。

我忙道:“臣女不识博弈之道,恐扫了陛下雅兴。请陛下恕罪。”

郑新道:“回禀圣上,是本月初六。本月初六一大朝晨,汴城府衙方才开门,便见一个破麻袋靠在门当边。翻开一瞧,本来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昏迷之人。此人复苏后自称奚桧。汴城尹陈大人将他送至刑部大堂。微臣一瞧,公然是奚桧。”

用过晚膳,我早早来到定乾宫等待传唤。走到玉阶下,忽见高曜从大书房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少年内监为他背书袋、拿文具。他身着茄灰紫色蟒云纹锦袍,负手立在檐下。宫灯照得庭苑如白天,他的身周蒸腾出淡薄渺远的烟。我忙上前见礼:“都过了晚膳的时候了,殿下才放学么?”

我像幼时听平话般,瞠目难言,挢舌难下,很久道:“他装在麻袋当中,那女侠也能认清他四肢枢纽在那边?当真匪夷所思。”

郑新安闲道:“当时是凌晨,入夜得很。奚桧借着灯光看了她一眼,只说此女身着绿衣,面貌甚美,看不出年纪。”

天井中温馨敞亮的灯光照得窗纸微微搏动。这一刻,我竟盼望司刑郑新能晚些来。

郑新欠身揖道:“微臣遵旨。”说罢清嗓欲诉,却听天子已经忍不住问道:“那奚桧是何时缉拿到案的?”

我微微一笑道:“御史中丞主理宦海与内宫的刑案,玉机可不肯意在御史台与黄门狱和大人相见。”

天子笑道:“一老一少,老了解了。赐座,上茶。”因而我和郑新劈面而坐,三人一齐端起茶盏。天子道:“朕等这一日已有一年,郑司刑快些说来。”

绿萼笑道:“殿下是女人一手调教的,说话怎能分歧陛下的情意?”

御书房乃是天下政令的源出之地,我并非不神驰。只是,高曜的心愿未了,现在远未到最好机会。冒然答允,也只是步了皇后的后尘。《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101]

一丝打动沛但是生,我心领神会地一笑。天子弃了白子,又道:“朕的御书房缺个打理册本奏章、章记表诔的女官,朕看你就来定乾宫做个书佐女官好了。”

我惊醒,笑意转深:“臣女听闻讯息,得知她安然无恙,甚为安乐,故此浅笑。”

“道别?”

天子浅笑道:“罢了。文澜阁校书的重担,也的确比御书房无趣的文事要紧。你既情愿修书,就在那边放心待着吧。御书房书佐女官之事,今后再说。”说罢虚扶我道,“平身。”

天子眸光一动,斜睨道:“将门豪奴?是谁?”

天子起家,自向书案后坐了,赐我坐鄙人首的交椅上。御书房中墨香模糊,茶还是苦涩难言。天子细细翻阅着一本奏折,我便拿起手边的一册诗经读着。小简见状,忙拿了一盏琉璃灯放在我身边。各自埋头,竟似幼时与玉枢相对读书的安安好好,又清楚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愉悦淳美。

天子微微一笑,目视远方,甚为神驰:“她内力卓绝,阴阳双修。这是她用真气凝成的冰块,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

天子双目非常敞亮,颤声道:“此女是谁?”

我是第一次见到天子冲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我淡淡道:“真是近在天涯。”

施哲道:“下官谬荷皇恩,被擢为御史中丞。新年一过,便要去御史台上任了。”

我定了定神,款款下拜道:“臣女才疏德薄,怎堪如此重担?陛下青睐,臣女受之有愧。臣女愿在文澜阁校书,为我圣朝武功,尽一用心力。”

施哲道:“下官在掖庭属任职的这一个多月,能识得朱大人如许的好朋友,幸何如之。愿来日另有相见之时,能聆听大人的教诲。”

我站起家,感激道:“谢陛下恩情。”

我体贴道:“不知殿下比来在读甚么书?”

我轻斥道:“小声些。我现在已经不是殿下的侍读了,被人听去了,不免肇事。出了漱玉斋便要谨言慎行,不成对劲失色。”

郑新恍然道:“陛下圣明。微臣初听奚桧此言,只是将信将疑。并且据衙役所言,当时府衙大门外周遭数丈之地,并没有甚么藐小硬物掉落。微臣去城外检察,也扣问了当夜守城的兵士,都是一无所获。因而微臣便想,若奚桧所言不虚,那豪奴必然会进城找寻他,臣便请汴城尹在巡城时留意一二。公然见到一个右手背上横贯一道刀疤的人,一副豪奴管家的模样。厥后臣又扣问那只麻袋的去处。直到微臣亲眼瞥见扎紧麻袋的淡绿布条,才信了八分。只是寻不到打人的硬物,微臣甚是不解。”

高曜道:“孤先去处父皇存候。告别。”说罢恭敬一揖,带着一个小内监往仪元殿去了。两个内监将门开了条缝,迎高曜出来。殿内深阔而暗淡,像猛兽洞张的口,寥寥几盏宫灯,如同黄牙利齿。固然皇太子高显薨逝,但前路仍然幽深艰巨。

高曜道:“孤因就教林夫子很多疑问,以是担搁了。倒误了林夫子出宫。”

高曜想了想道:“汉家自有轨制,本以霸霸道杂之,何如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陋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令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定乾宫的西配殿叫作月华殿,东配殿叫作日华殿,被当作皇子们的书院。因而我随他进了月华殿北厢安坐等待。北厢是大臣等待觐见的场合,摆着桌椅书案、文房四宝。我见松纹砚中溢着浅浅的墨汁,细细的紫竹狼毫笔尖未干,不觉猎奇道:“这里如何另有笔墨纸砚?倒像是方才用过的模样。”

天子奇道:“这么说此人并非刑部缉拿,而是被人扭送的?”

天子殷切道:“读书能令人忠诚明智,以是朕的玉机才有季布之诺、尾生之信。”

我忙道:“臣女那日无礼,请陛下宽宥。何况在漱玉斋中,怎同于在御书房中?”

郑新向上拜过,我亦向他屈膝施礼:“经年未见,垂白叟风采不减。”

高曜笑道:“听闻朱大人入宫殿试的时候,敢出大言攻讦《论语》不堪为治国绳尺,父皇母后甚为赏识,以是选为女巡。孤非常神驰,以是效仿一二。”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