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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女帝师二(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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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觉得,我多少会有些不安闲,或哀凉无法,或酸涩妒忌,甚而会哭。但是我只是一笑,如鱼儿慵懒地探出水面复又不顾而去,尾尖荡起的一圈波纹。

我又道:“施大人顿时就要高升御史中丞了,看谁还敢说他是个苛吏!我听弘阳郡王殿下说,陛下曾说来日mm出嫁,还要赐你一个爵位呢。”

采薇惊奇道:“如何不实?”

升平长公主初度被禁足,是咸平十年的三四月间,我刚进宫的时节,距今已近五载。当时采薇少不更事,升平长公主耽于情爱,现在一个寥寂,一个冷酷,又同在佛前忏悔。当真是“倒置毕竟虚空,江山不又如梦”。我忙以别话岔开:“mm这话恐怕不实。”

我无法笑道:“偏你是方外之人,胆小包天,敢直呼昱嫔娘娘的名讳。”

【第四十三节 猛虎蜂虿】

采薇笑道:“天然是御驾亲临白云庵。御驾离宫,也不是甚么希奇事,姐姐如何连这个也想不到?提及来,陛下来看殿下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兄妹俩说的话,我都晓得。不过……”她目光一闪,轻笑道,“我不奉告姐姐。”

我奇道:“不敢冒昧?”

淑优忙将木盒拿了出去,传到廊下。只听她在窗外道:“娘娘说这些金饰和衣裳赏了出去只会丢了皇家的脸面。金饰也就罢了,命文思坊做些好的来看。衣裳却要重做,你们出去奉告文绣坊坊监,一个月后再拿新嫁衣来看,若还不好,娘娘就奉告少府监曾大人,撤了他的坊监之职。”众内监宫女大气也不敢出,听闻此言,唯唯称是。

我嘲笑道:“当初娘娘助施大人将芳馨姑姑和绿萼关进掖庭狱受审,娘娘健忘了么?娘娘深知内幕,何必还来问玉机?”

我拈着颈后的一绺碎发,发笑道:“太后自幼读的是老庄,礼佛也就罢了,参禅……”

颖嫔举手打量着一条桃红色宫绦,闻言嘲笑:“桃之夭夭,宜室宜家。还觉得她嫁了王爷,陛下能网开一面。毕竟还是个死。”

颖嫔眉心一耸:“不瞒姐姐,那次我是奉圣命行事。我只晓得掖庭属在查慎妃他杀的本相,真相如何,我全然不知。若不是执掌后宫大权,我便是连这一点零散的动静也听不到。”

采薇道:“在庵里清修,别说蜜斯,便是长公主殿下,也要和众尼一道起坐劳累,又怎敢锦衣玉食?听闻姐姐又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颖嫔决然道:“不。倘如果我做皇太子殿下的侍读,我定不会让他涉险。”

采薇这才端坐道:“那是腊月初七,我在屋里看长公主默经。陛下俄然便出去了,轻装简行,静悄悄的也不叫人去驱逐。陛下对殿下说,他想要姐姐做嫔妃,可平日看姐姐固然恭敬有礼,沉默寡言,一双眼睛却忒煞锋利,莫可逼视,是以有些不敢冒昧,以是拖延至今。”

颖嫔笑道:“姐姐的动静真通达,明天傍晚才处决,本日小钱便得了讯息了。不幸章华宫还蒙在鼓里。”又笑问小钱,“你是如何得知讯息的?”

绿萼笑道:“女人不晓得,是陛下先赏下了这只象牙臂搁,各宫才跟着送了很多金饰珍玩的。”说着她又拿起一尊金衣孺子青金石戏像,道,“这是信王府送出去的。”芳馨面色微变,却又不好说甚么。

我笑道:“她迩来脾气见长,连我都弹压不住了。”

颖嫔道:“‘天道甚夷,而民好径’[110]。姐姐救她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姐姐‘既明且哲,以保其身’[111],并没有对她不住的处所,大可不必如此伤感。”

小钱听了,低头不敢说话。我心头一酸,只问道:“于锦素是甚么时候去的?”

采薇笑道:“如此便好。我只当说迟了,倒没用了。”说着悠然一笑,含一丝神驰道,“实在,我前些日子回府的时候,瞥见启姐姐和信王世子在校场练剑,启姐姐还抛了一皮袋水给世子,两人亲亲热热的,真是羡煞旁人。就是我这个在梵刹中修行的人见了,也不觉动情。我们女子都要像启姐姐如许,嫁一个情投意合的,才不枉此生。”

我抬眼一瞥,顺手拿起一枚镂雕青玉镯套在腕间,浅笑不语。颖嫔道:“姐姐不信?”

我大笑不已,起家慎重拜了一拜:“恭喜mm,你若说旁人,我还真的不识,可这施哲,我却见过多次。此人是畴前一名太子舍人的弟弟,与陛下私交甚笃。不但饱读诗书,聪敏过人,且边幅儒雅,真真是个好男儿。mm嫁给他,是再好不过了。想来将来也能像世子和启姐姐一样,情投意合,相敬如宾。”

采薇双目一亮:“姐姐笑话我!”

采薇非常不屑:“她是启姐姐的部下败将,怕她何来?”说着又体贴道,“陛下回宫来可对姐姐说了甚么?姐姐究竟几时册封?”

采薇道:“我听母亲说,此人叫施哲。姐姐可识得么?”

颖嫔见我不说话,便展开嫁衣笑道:“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已死的人,提她做甚么?陛下恩赏理国公府,连嫁衣都备下了,采薇mm好福分。”说着面色一变,将嫁衣抛入淑优捧着的木盒中,蹙眉道,“文绣坊的人当真是不消心,谢蜜斯的刺绣工夫天下闻名,如许的嫁衣如何犒赏下去?叫他们好生做一套新的来,一个月以后拿来我瞧,若再做不好,我必奉告少府监,这坊监之职,能够不必做了。”

天子命升平长公主劝我入宫为妃的事情,我已尽知。遂淡淡道:“御前之事,本不当多口。”

升平长公主削发前曾说:“甑已破矣,视之何益”。庄子曰:“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106]我对他的交谊,都在我出宫看望升平长公主的那一日凌晨、在修德门前的恣性遂意中,痛快淋漓地望尽了。

我笑道:“都好了。你本日怎的进宫来?”

颖嫔微微苦笑:“不错,她死了,我却还是颖嫔,可见我胜她一筹。”

我将玉镯放在芳馨伸过来的锦盒中:“不是我救你,而是总有一人会应此劫,不是于锦素,也会有别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锦素对你也一定是一丝好处也无。都放下吧。”

但是芳馨闻言面色大变,对采薇瞋目而视。采薇饮一口茶,举目见芳馨的面色,不觉惊诧。我忙对芳馨道:“姑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有,再叫他们做蜜饯的时候,多放蜂蜜腌着。”芳馨无法,只得领命去了。

我拍鼓掌道:“文绣坊的坊监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掌纂绣之事。娘娘说撤就撤,好威风。”

小钱躬身道:“回娘娘,奴婢偶尔遇见施大人,是施大人奉告奴婢的。”

我执起她的双手,诚心道:“你的安然与尊荣,也是殿下在佛前所求之事。你安然嫁了,她才气了无牵挂。”

又是青金石,必是高旸所赠无疑。小小一座孺子戏像,甚是娇憨敬爱。我抚着孺子圆润的脸颊,不觉浅笑道:“我最喜好青金石的,这座像很好,就留在这里赏玩吧。把架子上那只洒蓝龙凤盘子拿下来,换这个吧。”绿萼浑然不觉芳馨的不快,喜滋滋地将孺子像摆了起来。

采薇目送她出去,奇道:“芳馨姑姑这是如何了?莫不是我那里获咎她了?”

我笑道:“我听闻前些日子陛下还与长公主殿下见过一面。若太后要见亲生女儿,都要去白云庵,那陛下又是如何见到长公主殿下的?”

我点头道:“陛下没说甚么。感谢你来奉告我这些,我晓得如何应对。”

我低头一笑,语气微寒:“娘娘是在调侃玉机么?”

颖嫔道:“姐姐深得陛下爱重,若肯出言相救,陛下定能宽恕她的性命。”

我拨一拨垂落在我脚边的绣金佩带,安闲道:“mm安知我见死不救?”

我将玉镯除下,比在她的面前:“技艺最高超的玉石工,会按照石料的天然形状来挑选器形。虽说前人常言‘举负薪之才,升君子之器’[108],但所谓‘负薪之才’,也如果一块璞玉才好。如果顽石,只能雕个囫囵,立在内里风吹雨淋,那里还能亲润美人肌肤?非论太师太傅、女官舍人,都不过是玉石工。皇太子殿下‘不扶自直,不镂自雕’[109],深得陛下爱好,以是被立为太子。mm当真觉得,你能禁止得了皇太子去湖上救人么?”

我微微一笑道:“‘功有难图,不成豫见’[107]。实在我想过,倘若那一次于锦素真的被罢官,周贵妃能够会让你做皇太子殿下的侍读。只是你就算做了侍读,也逃不过发配放逐的运气。”

我心中暗笑:“好了,是我不是。mm说吧,我洗耳恭听。”说罢双手捧起茶盏,递到她的手边。采薇左手一颤,伸掌合在杯口,转头嗔道:“这件事情与姐姐很有干系呢,姐姐不听,定然悔怨。”

我浅笑道:“甚好。理国公的爵位将来必是由你庶出的哥哥来秉承,你本身有一个爵位,一来对令堂大人好,二来,也可传诸子孙。赐婚赐爵,双喜临门,mm好福分。理国公府也算苦尽甘来了。”

采薇撇了撇嘴,不甘心肠侧转了身子:“姐姐真无趣。亏我巴巴地来看姐姐,竟是白做好人了。”

采薇低头道:“是。爹娘都盼望我能早日结婚,以是婚期就定在来岁春季。只是,我走了,长公主殿下如何办?”

采薇也不觉得意,忽而低头道:“不瞒姐姐,克日陛下下旨,已为我赐婚了。”

我忙道:“mm慎言。帝后之间的事,外人如何晓得?”

我笑而不语。颖嫔将宫绦抛在一边,推一推几上的嫁衣:“我有一事不明,要就教姐姐。于锦素不过是给昌平郡王做了侍妾,即便昌平郡王私行回京误了事,那也是昌平郡王的错。姐姐夙来聪明,怎能不明白这一点?姐姐和于锦素订交多年,为何见死不救?”

采薇道:“是。圣旨说,要以泰宁县三百户封我为泰宁君。”

芳馨斜了绿萼一眼,面色稍霁。绿萼正欲拿起一只锦盒,忽闻窗外一个娇脆的声音唤道:“玉机姐姐……”又闻小丫头欢乐道:“理国公蜜斯来了。”话音未落,采薇已闪了出去。我又惊又喜,忙跳下榻来,相互见礼。采薇解下石青色大氅,暴露一袭俭朴无纹的青衣。满头乌发只斜斜绾了,随便簪一朵粉红色绒花。我凝睇她清减的面庞,不觉心疼道:“好好一名国公蜜斯,如何穿得如许素简?”

采薇道:“姐姐不说,我也晓得。自我去了白云庵,陛下连册了好几位嫔妃,连畴前对姐姐无礼的邢茜仪都被封作昱嫔了。长公主说,皇后自册封为后,恩宠便盛极而衰了。”

采薇道:“殿下提起了她与我哥哥的事情,说她就是心有不甘,强续此情,才使得昔日的恩典都变作仇怨,累我哥哥嫂嫂丢了性命。万事皆有缘法,陛下自可去说,可若姐姐不肯,陛下也不能着恼。真情至心本就强求不来,恩宠太盛也不是功德,姐姐是个聪明的女子,定然样样都清楚。又说,当初皇后娘娘不就是个极好的例子么?陛下当下便答允了殿下。”她定定地看着我,游移半晌,道,“姐姐,我传闻皇后娘娘得宠已久,是不是?”

颖嫔一哂:“旁人劝人放下执念,都说些子曰佛语的恕道,偏姐姐如许独特,竟能说出仇敌的好处来。”

我奇道:“胡说!陛下怎会将你许配给苛吏?此人究竟是谁?”

听闻锦素是在掖庭狱中以白绫赐死的,罪名是秽乱边军,淫衅主将,本该提交黄门狱廷审,斩首弃市,想来因昌平郡王之故,才留了全尸。小钱向我禀告此事时,我正与颖嫔在章华宫细细遴选天子预备犒赏理国公府的绣品与金饰。窗边雪光满盈,映得一桌子的金红斑斓之色透出肃杀的寒光。

我笑道:“你就快说吧。”

颖嫔冷哼一声,无话可说。我悄悄点头,放动手中的白玉篦,摆手道:“下去吧。这件事情不准胡说。”说着斜倚在锦枕上,向颖嫔道,“易珠mm,人已去了,又何必再将昔日的恩仇放在心上?”

颖嫔呆了半晌,叹道:“公然。如许说来,姐姐当初偏疼于锦素,倒救了我。”

颖嫔一怔,不甘逞强道:“我怎敢调侃朱大人?只是实在想不出于锦素有甚么必死的来由。自古豪杰爱美人,昌平郡王正在盛年,耽于美色也是平常。我模糊听闻,于锦素是因与慎妃之死有关才被参军中提回京的。姐姐是因慎妃之事,才弃于锦素不顾的么?”

我的四肢刹时落空了统统热度,惧意如雪片袭上窗纸,簌簌地响。我双手微颤,紧紧抱停止炉,仰天而叹。我对锦素的愧意,又怎是颖嫔所能晓得?“舞弄其智,制御别人”“穿窬成路,奸人者杀”。说的是锦素,亦是我。

我感喟道:“那长公主殿下是如何答复的呢?”

我大喜,道:“这是功德。敕旨赐婚,是多少朝臣都盼望不到的恩情。恭喜mm了。不知是哪一名郎君少年,竟有此福分?”

采薇又羞又急:“姐姐竟还说好?此人我见都没见过……听闻,是个苛吏!”

采薇笑道:“谁说不是呢。就说姐姐刚入宫的那一年暮春,长公主殿下被禁足,太后还命殿下誊写数十遍《品德经》呢。”说着笑容一黯,低头不语。

采薇笑道:“可不是么?陛下就是如许说的。我在一旁听了,也觉好笑。九五至尊,天然百无忌讳,那里有甚么冒昧不冒昧之说?厥后陛下又说,本来上一次借着紫菡由女御册封为静姝之机,提过册封之事,却因慎妃之事作罢。厥后又听闻姐姐半夜发了心疼病,身边没人没药,情势实在凶恶;回宫那日又因文澜阁的韩管事发酒疯一事,惊惧不已,呕血抱病,感觉心中有愧,便有些不敢再提了。何况姐姐这一年来虽蒙圣宠,却始终淡淡的,从不肯趋奉,就有些怕姐姐不肯。以是请殿下先劝劝姐姐,趁便探一探姐姐的情意。”

我一怔,歉然道:“mm既晓得此事是宫中奥妙,我又怎敢在陛上面前胡言乱语?”

采薇道:“太后思念女儿,命人去白云庵宣召,谁知长公主殿下甚是倔强,说既然削发,不肯重堕尘凡当中,以是命我进宫复命。还说,太后若要见女儿,只要亲身到白云庵礼佛参禅。”

本来望尽,也是忘净。

小钱道:“也就是明天傍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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