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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女帝师三(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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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依施礼道:“是。殿下教诲,玉机铭记。”熙平看我登了车,这才回转。

绿萼笑道:“那他会不会说到我们家来?”

我亦看向楼下,已满满地挤了一街:“可惜微臣返来迟了,竟没闻声这一出。”

我浅笑道:“不敢当。那就快请出去发言。”

天子在靠窗的曲柳木雕花交椅上坐了,温言道:“你返来了。”说着表示我坐下。如此闲闲相问,倒像是我只是出宫探亲,数日而归。

绿萼在车中问道:“才刚瞥见柔桑县主眼睛红红地跑出去,究竟是何事?”

天子用折扇一敲小简的腿,哈哈大笑道:“这个高旸,朕委他方伯,他却去和尼姑胶葛不清。公然是少年人,爱惹些风月债。”他一笑起来,眼角和唇边便扫开几条细纹。想是为了与平女御相配,他穿了一件石青色联珠天马纹织锦圆领长袍,更加显得面色枯黄,如尘霾中的玉轮。暮年在疆场上留下的结实表面与铁血之色都隐在双眸深处,现在一笑起来活像一名坐拥三妻四妾的土财主。我心头微一刺痛,他不但老了,更显出纵欲过分的疲态。

绿萼道:“那如何行?这阁间是我们女人先租下的。何况,莫非就没有别的阁间了?还是欺负我们是女人家?!”

那少女也不伸谢,又拿起月琴拨了两下,人群顷刻温馨下来。李万通朗声道:“话说高官家安定了盛京,理清了西南,杀尽了蛮子,占据了兰州,当真是万众归心,天下承平。这两年,那西夏蛮子不忿我大昭官军总打败仗,便趁我西凉府安身未稳之际,集结了十万步军、三万马军前来攻打。”

我答道:“上一回书说的是‘俏观音义激小王爷,少豪杰智取蓝山城’。”

我大笑。但是转念一想,朱云就快十七岁了,再过两年的确要娶妻生子了,“胡说”两个字便生生咽入肚中。正谈笑间,雅阁的门笃笃响了两下。绿萼起家开门,伴计躬身走了出去,见礼道:“女人请恕敝店无礼。只因客人太多,敝店处所狭小,有四位客人想和女人同在其间听书,不知女人可否应允?”

柔桑看了我一眼,扶着母亲的肩膀委曲道:“那玉机姐姐如何还不嫁人?”

绿萼一本端庄道:“不然。等公子做了大官,李万通也定会说公子是如何崭露头角,如何官运亨通,如何娇妻美妾,如何孝子贤孙。”

我没想到柔桑对本身与高曜的婚事如此讨厌,不觉纳罕。熙平笑道:“弘阳郡王现下还只要十三岁,再过几年便不是小孩子了。”

未几时,平女御引了天子出去,小简反手将门掩上。但见视野中呈现一双玄色缎面云水纹官靴,我忙带领绿萼跪了下去,欲行膜拜大礼,却听他对小简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将朱大人扶起来?”

柔桑眼睛一红,抱着熙平的脖颈撒娇道:“母亲不疼孩儿了!”

天子浅笑道:“这不是宫里,不必如此拘束。你也是来听书的么?”

平女御屈一屈膝道:“奴婢不敢。”天子也未几说,又向我道,“朕前几日在宫里,偶然入耳茜仪宫里的几个内官讲闲话,说西市来了一个平话的,将住在扬州的辅国公夸得人间没有天上有,一时猎奇起来,以是出宫来听听。”

平女御道:“陛下微服出宫,只带了简公公和奴婢三人,大人不宜出去接驾,以免惹人谛视。奴婢这就去请陛下出去,请大人稍待。”说罢带着丫头缓缓退出。

熙平这才转头惊奇道:“你还没嫁畴昔安知那李芸儿不好?她是弘阳郡王贴身奉侍的亲信,相伴多年,你要以礼相待,才显出你正室的雅量。和一个媵妾负气,成甚么模样!”又沉声道,“你启姐姐有宇量,以是你旸表哥也恭敬她,至今不让那女子入府,这才是相敬如宾的模样。甚么忍气吞声,休要胡言乱语。”

天子向我笑道:“这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可见他本日说的是件旧闻。”

天子笑道:“小王爷智取蓝山城?莫不是在说高旸?那俏观音又是谁?”

我奇道:“女人是宫中的女御?你怎的出宫来了?”

自从在樊楼听了李万通平话,我便念兹在兹不能健忘。那一抹佝偻的灰色背影象横亘在畴昔与将来的淡淡一笔,而那新鲜的红影则是吃饱了丹砂的烈烈图章。有一夜,我梦见李万通绘声绘色地提及小虾儿跳入金沙池的冰洞当中,是如何拽着平阳公主、踩着义阳公主缓缓下沉,又是如安在青阳公主就要挣扎下水面的时候,将她拖入水底。最后,他指着三位公主的尸身叹惋一番,蓦地说出了熙平长公主和父亲。天然,另有我。因而我醒了。

第二天,我像着了魔一样,又去了樊楼。拣了间雅阁,自凌晨到晌午,一向呆坐在茶肆正上方的窗前。饭时一过,樊楼便满满铛铛,统统的雅阁都租了出去,临街的坐位都挤满了人。世人探头张望,像久旱盼甘露般盼望着李万通。

我亦怔了半晌,方才想到,这女子定是从宫里出来的。我点头道:“鄙人朱玉机,是婉妃的mm。”

熙平拍着她的手背笑道:“倒搬出你玉机姐姐来了!玉机有大事要做,那里像你如许繁华得闲?不嫁人却做甚么呢?”

小简笑嘻嘻道:“奴婢该死。”赶紧将我扶了起来,平女御也亲身将绿萼扶起。

熙平合上双目,脸上带着沉浸的笑意:“夏季畴昔,春季就来了。待你回了宫,弘阳郡王也不会那样孤傲了。再过几年,待柔桑嫁了,孤就放心了。”

那女子道:“本来是朱大人。女御平氏拜见大人。”说罢端端方正行了一个大礼。

高旸牛刀小试,便大获全胜。但是他却不得不学他的父王,做出一副沉湎女色又薄情寡义的不成器的模样来。至于屠城,我顿时想起他四年前在城外杀死乔致的事情,他本来便是一个心志果断毒手无情的人。天然,他是被熙平长公主经心教养长大的,我毫不奇特。俄然我心中一动,似魅影在明镜中闪过,我本身的面孔也变得狰狞难明。随即哑然发笑,多么荒唐的动机,怎会如此?

我这才抬开端来,微微一笑道:“俏观音是一名仙颜的尼姑,叫作智妃。”

熙平笑道:“过几年你就是老女人了,不由你不嫁。”

熙平笑道:“傻孩子,你嫁畴昔了天然是正妃。做王妃,要有容人之量。这一点,你要好生学你的启春姐姐。”

伴计赔笑道:“女人别活力。只因外间已经坐满,阁间虽多,靠街的却少。别的阁间少有五六人,多有十几人,唯有女人这里人少,并且那四位客人中有两位是女客,以是小人才大胆上来问一问。那两位女客也是女人家,现就在门外候着,说是要亲身来和女人说。”

我为她添了茶,拈起一粒洁白的瓜子仁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们家有甚么可说的?我们家在都城里不过就是一颗瓜子,别人倒是贡柑。”

忽见一灰一红两抹身影在街头呈现,像一燃烧星子伴着一撮死灰,倏忽到了面前。楼上楼下俱暴喝一声好,便听得鼓声笃笃,少女拨了两下月琴,便将背后的斗笠取下。世人按例问道:“李徒弟,本日说甚么?”

绿萼起家立在我身后,低声道:“这必是新进宫的,不然如何会不认得女人?倒还算慎重。”

柔桑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的神情:“谁要嫁给阿谁小孩子!他还没有孩儿高!”

熙平不忍,抚着她的脸颊道:“正因为母亲心疼你,才将你许配给弘阳郡王。他是最年长的皇子,若他能做太子,你将来便是皇后。即便他做不了太子,你也是亲王正妃。”说着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忙道:“玉机在宫中数年,深知弘阳郡王德行出众、沉稳精干,可谓佳婿。何况县主身为长公主之女,身份贵重无匹,非皇子亲王不能婚配。县主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绿萼嘟起嘴道:“要听书也不早些来!”

我惊诧。熙平却浑若无事地笑笑:“这孩子被孤宠得没法无天了。”

我大惊:“圣驾现在那边?快领我去接驾。”

伴计赶紧伸谢,退步出去,自门外请了那两个女子出去。但见两人都只要十六七岁的年纪,此中一个容长脸丹凤眼的仙颜女子身着银绿色貂皮长袄,挽着繁复的百合髻。发髻正中缀着两颗殷红如血的宝石,鬓边一枚金钗灼灼如火。另一个女孩子梳双丫髻,身着月白短袄,明显是个丫头。为首的女子低头走了出去,深深一福,抬眸欲言,顿时怔住。她的丫头亦呆在本地。

我恭敬道:“是。微臣偶然入耳了一次,感觉还可入耳,故此再来。”

小简躬身笑道:“若不风骚,还能叫小王爷么?”他特地将一个“小”字说得极重,说罢哧哧笑了起来。

熙平笑道:“好记性。他是曜儿的表哥,做弘阳郡王的王府咨议,甚是合宜。他两人都是年青无能的孩子,又总想着为国度效力。陛下也不能老是监禁,为国为民,也当启用才是。”

绿萼命人上了一壶碧螺春,便落拓安闲地坐在我劈面剥瓜子。她听着阁间外世人的喧闹,很有稳坐垂钓台的志对劲满:“幸而我们一大朝晨就来了,若等这会儿才来,哪还能如此安宁?”复又猎奇,“实在那李万通也未见说很多好,如何都如许爱听?竟然早早等着?”

柔桑双目一黯,抛出无穷怨气:“连玉机姐姐也如许说!”说罢跳下榻跑了出去。

天子笑道:“真有如许好听?上一次都说了甚么?”

李万通道:“本日一回书的名字叫‘征西将军两胜西凉府,相府蜜斯三嫁文进士’。”接着闻声铜钱叮叮铛铛地响过,楼上叫赏的声音此起彼伏。少女抛起斗笠,十几锭散碎银两都像长了眼睛普通一头扎入黄澄澄的铜钱堆,不一时铜钱堆便平了斗笠边。

那女子表示丫头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递给伴计道:“你出去吧。”伴计眉开眼笑地接过赏钱,退了出去。那女子又命丫头关上了门,方才怯怯唤道:“婉妃娘娘?”

畴前的辅国公莫璐是周渊的前夫,周渊嫁给天子后,将所生的第二个儿子过继给绝嗣的辅国公府。现任的辅国公莫槿,恰是天子和周渊的亲生儿子,现在算来,也该有十一二岁了。莫槿虽在扬州,又因年纪幼小不便上京朝请,但总还会常常上书的,天子何至于要从一个平话的口中得知莫槿的近况?我晓得,他只是但愿能幸运从李万通的口入耳到周渊的行迹罢了。他望向楼下茶肆的目光带着一点热切的期盼,这才有几分当年我熟谙的模样。

熙平又道:“现在左将军黄泰林一向在北方平叛,这些年大小兵变十几处都亏他。不但如此,他还招安流民,筑垒屯田,深得圣心,这左将军之位坐得稳稳铛铛。反而是后将军陆愚卿有些投闲置散了。只看来年征西夏的时候,用谁做主将,这虚悬的大将军之位便有分晓了。再者,陛下命信王世子去南边建功,似又成心让裘玉郎做弘阳郡王府的咨议参军……”

只听李万通接着道:“我西凉府守军的主将叫作文泰来,益州人氏,本籍成都,咸平十三年中武进士,时年二十三岁。生得九尺二寸长,熊背蜂腰,豹头燕颌,眉若飞虹,眼如杏核。剑戟枪棒,无所不通,熟读经史,深谙守御之术。”

平女御亲身奉上茶点,又斟了茶,方才躬身退了下去,远远立在墙角的花架子边。天子向她笑道:“你也过来坐。”

面前自白而黑,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疗养了三年,我又能在黑暗中入眠了。这暗中带着厚重而夸姣的暖和,隔断了白日的孤单与喧哗。在墓园居住的时候,黑夜是完完整全属于我的。直到我又梦见了三位公主,我才真逼真切地感遭到,我公然又回到了汴城。

柔桑终究忍不住插口道:“谁要嫁了?孩儿不嫁!”

小简扶我在天子劈面坐下,平女御带着丫头出门要茶要水。我低头道:“微臣是六日前回京的。”

我奇道:“裘玉郎?便是慎妃娘娘的大侄子,五年前中了进士被外放为蕲水县县令的?”

天子笑道:“无妨。他日朕叫他进宫说。”

我记得柔桑小小年纪便明辨尊卑,和婉有礼,从未见她像本日如许刁蛮与失态。而熙平一贯家教甚严,又怎容她在外客面前如此猖獗?现在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可见柔桑不想嫁给高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熙平在这件事上由着她耍性子发脾气,只是不肯窜改主张。

气候酷寒,路上行人希少。马车前的风灯只能照亮一段短短的路程,青石板泛着灰中带红的光芒,就像那平话的一老一少的背影在人海中载沉载浮。清脆的马蹄声像鼓点一样笃笃地响着,鞭子挥出,一掠就掠过了很多不能回转的光阴。

天子大喊风趣,命小简也拿出一锭银子,嘿的一声扔出了窗外。那少女本已将斗笠中的银钱都倒入了随身褡裢,抬目睹一锭大银飞了过来,当即翩然起家,将银子紧紧接在手中。轻如飞燕,飘若梦蝶。天子忍不住向窗外叫道:“好工夫!”

柔桑道:“谁要学她那般忍气吞声。”

天子合拢折扇抵着下颌凝神道:“平西校尉文泰来……”

我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苦衷罢了。”

用过晚膳,天全黑了,家中派了车马来接。熙平亲身将我送至大门口,临别时她拉住我的手道:“你进宫以后,要不偏不党,不比不周,不恋栈权势,如许才气获得悠长的信赖和恩宠。今后你我便不能像本日普通推心置要地说话了。虽不在一起,相互的心倒是相照的。好生保重本身的身子,好日子在前面。”

柔桑哼了一声:“孩儿不想嫁给他。他身边的阿谁李芸儿,妖妖娆娆的很不像模样,孩儿不喜好,不想和她共侍一夫。”

平女御轻声道:“是陛下带奴婢出宫的。”

我倚窗笑道:“李万通好讲别史秘闻,艳事隐情,说的又是皇族权贵,百姓当然爱好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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