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154章 女帝师三(16)

第154章 女帝师三(16)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苏燕燕笑道:“施大人是君子君子,不肯纳妾,mm倒抱怨享福,这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又向启春道,“才刚我见墙下有很多乞丐,姐姐如何也不派人赶一赶?一来客便拥上来讨钱,不多数雅。”

天子笑道:“苏相,定说的是苏参政了。朕记得他的女儿叫苏燕燕,几时改做真真了?”

但见启春身着青翟锦袍,挽着单刀髻,簪着四朵富丽的珠花。以五色青质织绣的摇翟引颈振翮,在珠光与雪光当中跃跃欲飞,更加显得英丽不凡。我向启春行了一礼。启春指着她身边的少女道:“这是我的小姑彤儿。”彤儿只要十六七岁,身材高挑,面貌清秀,端倪之间倒有几分像高旸,想是信王的姬妾所生。她屈膝拜道:“彤儿拜见朱大人。”我忙行礼道:“蜜斯不必多礼。”

“众位看官却道为何?本来那文泰来将军,十八九岁上便娶了正妻,中进士的那一年还纳了一房小妾,不过两年全都病逝了。后又续弦,过门几个月便害了热症,一病死了。厥后一向在西北戍守,一来得空再论婚事,二来也怕害了人家蜜斯,是以四五年间竟不近女色。而这位苏蜜斯命硬,恰与这文泰来是一对,况又是才貌双全的才子,堂堂相府的令媛,天然是千好万好,再没有一丝不到之处了。客岁二人结婚,当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现在已生下一子。因而世人都道,文将军的命数岂是等闲之辈能够承托?唯有像苏蜜斯如许的朱紫方才无碍。不但无碍,还会百子千孙,连续有来。”

我微微嘲笑:“来日方长。他既在都城厮混,总有再相见的时候。”

我问道:“怎的便到了后园?姐姐倒不先领我拜见王爷和王妃么?”

天子凝睇半晌,微微一笑,“你是‘海暮腾清气’,朕倒是‘开镜眄衰容’了。”[38]

李万通道:“这文泰来当时只领了几千军士前来补葺武威金昌两城,不想西夏贼人俄然大肆前来,将此二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天上飞不出来一只鸟,地上钻不出来一只鼠。当真是风扫不进,雨泼不进。当时那文泰来的同母弟弟文泰新在军中任粮曹参军,正在城外督粮,连人带粮被西夏蛮子堵截在半路,捆翻在地。当下剥得赤条条的放在阵前,叫城中的文泰来弃城投降。文泰来在武威城上破口痛骂,天杀的西夏贼人便将文泰新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放在火上炙烤。文泰来当即冷冷一笑,飞起一箭,射在文泰新的胸口,文泰新当场毙命。文泰来喝道:‘要战便战,要杀便杀!大丈夫正应履锋刃而取功名,琐细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俘虏,算甚么豪杰豪杰!’

启春忙扶她坐下,笑道:“你快坐下,可别闪了腰。”采薇搭着启春的手,缓缓坐下。一时世人归座,彤儿却站了起来,向世人施礼以后,侍立在启春身后。采薇随口问候了彤儿,便只和启春说话。苏燕燕倒是第一次见到彤儿,忍不住多望了两眼。

采薇左手扶着腰肢,摇摇走了上来:“我这肚子里不温馨,浑身都疼。恕我不能施礼。”

却听楼下月琴泠泠响处,李万通唱过序幕,带着少女穿过人群,飘但是去。

恰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阳光落在我和他之间,抛下尘凡万丈。一只灰雀贴着窗棂飞了畴昔,日光一动,便见头顶银丝一闪,耗费在掺了金丝的乌纱冠中。他的双眼有些浊了,眉心深深两道蹙纹,如寸草不生的裂谷穿过如烟远山,又如无情的流水带走了很多亮如星斗的波光,更带走了不成回转的幼年光阴。

绿萼正重新摆放茶点,抬眼笑道:“平话人本来就是无所不知的吧。”

“苏蜜斯在闺入耳闻文泰来豪杰了得,便将一缕情丝牵挂在他身上。苏蜜斯生性豁达,也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央父亲请了官媒前去西北说亲。文泰来也甚是干脆,也不顾苏蜜斯克夫的命盘,当即就承诺了。

启春道:“采薇mm和苏mm来了,我要去迎一迎。”又向彤儿道,“mm替我作陪,我去去就来。”说罢领着众仆妇仓促去了。

天子笑道:“山野有清气,你的面色好多了,也不像畴前那般拘束得有些造作。如此才好。”

不太小半个时候,启春便引了两位贵妇上楼来。此中一名着银红长袄,身量微胖,肚腹隆起。一张圆脸有些浮肿,胭脂下透出一团黄,恰是已经被册封为泰宁君的采薇。另一名身着淡粉色齐胸襦裙,外罩氅衣。裙下织绣团团樱花,脚步一动,碎玉飞起,荡起满室的春意。目光淡远,气质文静。恰是数年未见的苏燕燕。

只听李万通接着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朝中有位苏相,都城人氏,就住在南城葫芦苏巷中。年逾半百,子嗣薄弱,膝下只要一个女儿,唤作真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还曾入宫仕进,为公主师。只是到了十八九岁上,仍没有婚配。倒是为何?只因说定了两位公子,都在结婚前不久一命呜呼,如此官媒便不大敢上门说亲,便拖延至今。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信王府,但见房舍高阔,屋宇富丽,楼台嵯峨,轩馆林立。启春一一指给我看:“这是正堂,这是书斋,这是禅楼,这是松涛馆,这是一苇亭,这是……”不觉已向北出了角门,但见一方石屏遮住了视野,其上纂刻驰名家草书。转过石屏,出了月门,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川园林,展眼只见碧水模糊,素云皑皑,青石巍巍,彩绡纷繁。

【第十一节 明显如灯】

启春似是想起甚么来,笑道:“提及谨慎谨慎,我倒感觉苏mm也太不谨慎了。前些日子我听人说,那李万通在市里提及mm婚事的由来,竟是八九不离十。虽说mm与文将军恩爱甚笃,羡煞旁人,可内室之事,还是不要教人晓得的好。”

我淡淡一笑道:“诗曰:赫赫南仲,薄伐西戎。[36]得将如此,实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我一怔,不由发笑。他又望向楼下袖手谈笑、垂垂散去的人群,怃但是神驰:“朕本日和这很多闲人听上一回王谢隐私,更加感觉本身像个迟暮之人。幸而你在这里,从未变过。”

采薇道:“姐姐你不消受这份罪,便得了一个儿子。”

相互见过礼,苏燕燕浅笑道:“数年不见,非常驰念姐姐。”

我一惊,几乎将茶水喷了出来,苏燕燕却恍若无闻。彤儿也只是略看了采薇一眼,便掩口而笑。启春似是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意,独自从水中提起湿漉漉的双手,由着丫头擦干:“我还盼望着受这份罪呢。明天是我的好日子,不准你在我家说如许的歪话刺我的心。”

我猎奇道:“城中怎会有这很多乞丐?”

天子悄悄点头。不过一会儿,便起家道:“听过了书,也该早些回宫,以免太后担忧。”我送他到门口,却听他温言道,“不必送了。趁着还没回宫,好生乐几日,回了宫便没有如许安闲了。”

彤儿引我在二楼的暖阁里坐定。开窗望去,只见湖面已结了薄薄的冰,劈面的水阁像一条大船泊在冰面,檐下的红灯笼上覆了一层白雪,像红彤彤的山查球滚了糖霜,垂累敬爱。我一时忘情,赏了一会儿。转头只见彤儿笑盈盈地立在一边。想是她虽为王府蜜斯,却没得皇室封诰,以是不敢与我相对而坐。我忙道:“蜜斯请坐。”彤儿这才敢坐下。

“当时粮草被西夏蛮子劫夺去,武威城浑家心骚动,猜疑纷繁。文泰来将军命卫队谨守城中十几处空仓,对众军士道:‘其间有粮,足可支撑一年。’当下民气安宁。不一日,西夏蛮子开端攻城。蛮子爬墙,就有顽石磊磊、巨木滚滚、火箭纷繁。蛮子造高梯冲,就在城中作土山,厚二十余丈,又作大槊,长二丈五尺,绑上长刃,使懦夫刺登城者。蛮子在城墙下掘隧道,文泰来料敌先机,早就在城内横着掘一条堑沟,凡是露头的十足戳死。如此天上地下,直打了四五日,蛮子死伤枕籍,尸身在城下堆成了山。

马车行到信亲王府的大门前,未等我下车,便有几十个破衣烂衫的乞丐远远地从墙根下跑了过来,被信王府的豪奴拦住了。启春和一名华衣少女亲身站在大门口接我,听得众乞丐喧华不休,便叮咛散钱给他们,众乞丐才又回墙根下蹲着。

天子走后,绿萼扶我还是坐在原处,抚胸道:“这李万通说的书竟然轰动了大内,真是一个怪杰。”

腊月廿六日,我持帖前去信王府赴宴。大雪初歇,阴云却还没有散。年关将近,街上行人无多,只要一些卖柴送炭、兜售年货的贩子与乡民还在北风中沿街驰驱。几个戴着轻枷的男人正拥帚扫雪,木枷和街道两旁的积雪与初醒的板屋一起,收回咿咿吱吱的吟唱。几个监督的牢子和衙差正在檐下烫酒划拳,喝到鼓起还不忘将热酒送两杯与扫雪之人驱寒。

苏燕燕道:“姐姐有所不知,本年春播之前,陛下将临县的几个大地主治了罪,斩首弃市有之,抄家放逐有之。最轻也是充公家财,下在牢中退役。他们家下的奴婢都赦成了百姓,分了地步。却有这一起子人当惯了奴婢,如何都不肯意种田。如此误了春种的时节,夏秋又将分得的地步卖了,到了夏季只能进城要饭了。”

似有深泉从他干枯的眼底涌了上来,笑容顿时陋劣,但是不过一瞬,便满含自嘲,“好一个‘君心天意与年光,春花未遍已秋霜’。这是你写的么?”

我笑道:“这戏楼倒大,又建在水边,景色也好。”

苏燕燕的眼中闪过一丝灰懒寥寂之意:“前几日我倒也听人说,李万通说了世子在桂阳郡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传闻那智妃还在都城半死不活呢,姐姐也要谨慎才是。”两人相视一怔,都笑了起来。相互讽刺,亦不忘自嘲。

他聚精会神地望着李万通的时候,我已忍不住细细地打量他。他发觉到我的目光,不由笑问:“朕是不是老了很多?”

天气深蓝,云淡风轻。遂与他安然相视,凝眸道:“玉机……不敢变。”

天子一拍桌子,大赞道:“好!此人所言,与战表一字不差,竟没有半分矜夸不实,当真可贵。我大昭正该多几个如许的人来鼓吹我官军威仪!”

苏燕燕拿起一块桂花糕,宁和一笑:“我晓得因,却无能为力。听闻玉机姐姐就要入御书房帮手明君,这乞丐多少的事情,天然全赖姐姐了。”

采薇低头看着小丫头在她脚上裹上毯子,扁扁嘴道:“实在我最恋慕姐姐了。”

“当下城中军民悲忿交集,誓死跟随文泰来,死守武威。城外救兵日夜冲营,昌平王爷亲身带了五千马军,深切夏境,烧了贼人粮草,缉获辎重牛马无数。攻城的蛮子见讨不到好,不过一个月便退了兵,连已经打下的金昌城都不要了。我大昭大获全胜。”

我没有遁藏他的目光,只是收回半寸,未待开言却觉鼻子一酸:“红颜绿鬓催人老,世事何时了。君心天意与年光,春花未遍已秋霜,为谁忙。樽前恰好闲风月,莫话生拜别。直饶整天踏尘凡,好话浮利白费心,更愁萦。”[37]

我抚腮道:“山野村居数年,不过量了些野气罢了。”

我从没有想过,周渊的分开会让他自弃到如此境地。她无情,他不忍恼;她牵念前夫,他遵循她的意义,让亲生子继嗣莫府;她不返来,他不懈地找;她老了,他比她朽迈得更快。

天子道:“朕竟不晓得他女儿的婚事有这番波折,若早晓得便该赐婚才是。不过能下定决计,本身择定夫婿,也甚是不凡,不愧为我大昭女儿。”

彤儿笑道:“现下是夏季,各处都烧着炭火,不能开窗。唯有夏天的早晨,开了窗吹冷风,就着水音听戏,又风凉又高雅。且台上的纱衣在灯下随风飘起来,伶人们就跟神仙似的,那才都雅呢。”我见她面貌清秀,活泼娇俏,想是王府中比较得宠的女儿,以是启春才带在身边待客。她虽没得册封,毕竟是王府蜜斯,身份高贵,我亦不便问她出身年事,因而只望着窗外赏景。

我点头道:“我不过是个书佐女官,‘帮手’二字,千万不敢当。”

“此时金昌已陷敌手,武威苦苦支撑。但是救兵虽到了,却隔绝在众军以外,不通动静。此时蛮子捉到我官军一个标兵,又将他剥得赤条条的绑到军前,叫他向城上喊话,说救兵已败。那标兵冒充应允,到了武威城下,却大喊道:‘救兵百万,不日便到,君等竭力,切勿自弃!’话未喊完,便被蛮子堵上了嘴,烧杀而死。

启春正在铜盆中浣手,闻谈笑道:“你恋慕我做甚么?”

我笑道:“男儿的豪杰事,天然要晓谕世人。女儿家的情事,要隐晦些才好。”

我恍然道:“本来如此。”遂掩口一笑,“苏mm是宰相令媛,公然样样都清楚。”

启春笑道:“你是生养过的,这一胎如何也比上一胎要好过。”

启春道:“王爷和王妃正在斋戒,布施还来不及,那里还会摈除?”

我叹道:“你当他只是一个平话人?一个平话人,倒像亲历了武威之战和蓝山之战,说得出色却又不添一笔。又晓得很多当朝的闺门秘事,就差把耳目伸到人家伉俪的床帐里去了。”

陪侍的丫头蹲下身子替采薇脱下棉靴,又将脚炉垫在她脚底。采薇伸了双足向启春嗔道:“启姐姐你看看我这双脚,生天生了两个面团,那棉鞋要大两圈才气穿得下去。浑身都是肿的,真是享福。”

我点头道:“玉机不擅章句,不过是借了前人的词罢了。”

苏燕燕道:“姐姐还是如许谨慎谨慎。”

启春笑道:“王爷和王妃早些日子出城斋戒去了,世子自带了清客相公出府会客,要晚间才返来。”又指着水边两层高的戏楼道,“我已经叫了一班戏。我们且放心乐一日,旁的不必理睬。”正说话间,一个小丫头吃紧跑了上来,躬身禀道:“启禀夫人,泰宁君和文夫人的车马已经在街头了。”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