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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女帝师三(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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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旸向小洛子道:“孤还带了一盏小灯。何况老马识途,毫不会把我们带河里去。挂上去。”

我指着楼下的女子道:“你瞧,那女子似有些眼熟。”

苏燕燕听人提及本身的婚事,不但没有半分满足与娇羞,反而显得无法落寞。双目光转,如掠过千山万水,懒懒的提不起半分兴趣。我心中忽而猜疑起来:那李万通所说的,或许并不是真相。但是现在满城俱知相府令媛与朝中战将的完竣婚姻乃是上天必定——连天子都坚信不疑了。我心念一动,端起茶盏粉饰了唇边的一抹嘲笑。

绿萼领命而去,未几时便引了若兰上来。若兰一进门便深深一拜,起家已是满脸是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含泪道:“多年不闻你的动静,想不到本日在此相见。这些年你还好么?若葵好么?”

当初户部奉圣旨挪了一百户人家为父亲守墓,两个月不到的工夫,又有一百来户新赦的百姓定居,加上本来居住在那边的几十户人家,竟构成了一片好大的村甸,叫作仁和屯。官道从村中穿过,道旁开着一间长四进宽三进的二层旅店,店家姓黄。

车夫的喉间收回嗬嗬的声响,死死拉住缰绳,好一会儿才转头道:“启禀蜜斯,刚才无端起了一阵恶风,惊了马,震掉了一盏灯。”

车夫停了车道:“我们是高淳县侯府的。我家蜜斯本日在信王府做客,因天晚了,以是借了几盏灯路上用。”

我笑道:“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莫非能不对他好?”

绿萼见我看得入迷,笑问道:“女人在瞧甚么?”

不一时乳母将孩子抱了来,世人围看了半日,都纷繁赞这孩子标致工致。启春慈爱地望着孩子的小脸,拿起绢子擦去他口边的涎水,不觉哼起了小曲。那孩子将头埋在启春的怀中,沉甜睡去。

启春感喟道:“我没有别的希冀,只盼他将来不要恨我,也就罢了。”

黄店东在柜台后见我下了车,忙不迭地亲身迎了出来,又命伴计解上马牵到后院去用上好的草料喂着,方亲身引我进了二楼的雅阁。阁间虽小,但一应铺陈,非常高雅,开窗便见又宽又直的官道和劈面连绵至溪边的百来户人家。

恰是若兰。四年未见,本日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侍女模样,更非随锦素放逐的寒微官婢,实实在在是一名贵妇人了。绿萼道:“女人要奴婢唤她上来么?”

采薇道:“姐姐对他如许好,他若记恨姐姐,岂不是猪狗不如?何况他分开他亲娘,又不是因为姐姐。世子……”一抬眼,见启春目光灼灼,只得将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我赞成道:“‘暂劳永逸,必获后利’[39]。武威金昌一战,竟打出数年的安宁,可见以战止战,方是霸道。”

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几点零散的灯光仿佛甜睡的汴城偶尔闪现的梦境。远处的支巷中,贴地燃着几团火,被无家可归的人围住了,时隐时现。浓云垂在头顶,连火光亦变得暗沉而安好。马蹄踏在风灯留下的光晕上,惊破模糊的笑语和梦话。未几时便走到了汴河边,静水流淌的声音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安抚统统白日里的利诱与疲累。因而我捧着热热的手炉,紧紧裹着一件织锦大氅,靠在板壁上睡着了。

若兰道:“是不是才子,若兰倒不在乎。只盼望王爷能对这孩子好些。”

绿萼点了果品菜蔬和熟肉鲜鱼,我自倚在窗边看楼下来往的客人。忽见四个穿着划一的轿夫抬着一顶红木翠顶的小轿在门口落下,随行的两个绿衣少女揭开轿帘,扶了轿中的女子下来。但见她身着淡粉色的梅花褙子和一袭葱红色的罗裙,挽着螺髻,正中一只绿玉髓金蜂花钿甚是繁复精美,乃是不成多得的珍品。

我在她的小腹上虚抚一下,浅笑道:“不然。你这个孩子是昌平郡王的宗子,太后定然欢乐。过些时候,你必然能获得册封,只怕还是个才子呢。”

我道了谢,扶着绿萼的手上了车。马车行了好一会儿,绿萼探出头去看了半晌,觑着我的面色道:“前面并没有点灯。公然世子只要这一盏灯,都给了我们。”

小洛子不敢违拗,把我下死力盯了两眼,将手上的羊角灯挂在了马车车辕上。我不欲多言,只由他去。高旸看挂好了灯,这才道:“大人请上车。”

我拭了泪,亲身烫了两只酒杯:“天大地大,竟在这山野村店中相遇,又是久别相逢。定要好生喝两杯。”

若兰点头道:“若兰是官婢出身,王爷私行纳我为妾,会被两宫见怪。若兰能跟随王爷摆布,已是宿世修来的福分,那里还敢期望录入宗谱?”

采薇双颊一红,低头道:“施郎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纳妾,让我放心生一辈子。”

我的泪水顿时滑落在衣衿上:“若葵死了?是如何回事?昌平郡王不是很看顾你们的么?”

我拉起她的手,打断道:“锦素已经不在了,你却能常伴王爷摆布。你何必与她比?”

若兰游移道:“大报酬何问这个?”

启春道:“既如此,你就把他抱来。记取多穿两件衣服,把小脸遮上。”那乳母去后,启春道,“那孩子刚来家的时候,整日哭泣。我见他实在不幸,便抱在怀中哄了几日,想不到却脱不开身了。”

我笑道:“也好。好轻易出城一趟,就尝一尝山野风味也是好的。”因而绿萼命随行的小厮骑着马回城报信,这才驾车往墓园而来。

彤儿顿时红了脸:“嫂嫂说得有理,只是毕生大事,怎由得本身做主?”

我浅笑道:“得遇故交,怎能不小酌两杯。你这就下去请,别缺了礼数。再烫两壶酒上来。”

若兰笑道:“恰是。王爷也是如许说的。王爷道,当年汉武帝开疆拓土,称霸西域,历经三百年,余威犹在。王爷倾慕武帝雄风,若兴趣好,便常和我说这些,只是若兰读书未几,听不大懂。只要畴前于女人在的时候,能与王爷扳谈两句。”

若兰道:“王爷从都城返来,听闻此事,当即杀了阿谁校尉,又将那些西夏俘虏一个个凌迟正法,这才为若葵报了仇。”

晚膳后分开信王府,天已全黑。启春亲身送我们到大门口,又命人多拿了几盏羊角风灯分给随行的仆妇小厮们提着,每一盏灯上俱写了一个“信”字。我只带了绿萼和一个车夫,因而启春命在车厢的檐下挂了一盏,辕下挂了两盏照路。与采薇和苏燕燕别离后,我便向西行。

我行礼道:“玉机拜见世子殿下,殿下万福。”

采薇换了右手扶腰,将左手伸出来让丫头洗:“这件事我也传闻了。世子也真是的,如何能如许对姐姐?”

启春斜了她一眼:“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究竟选哪样?”

若兰哭得更加短长:“若葵已经……死了。”

采薇感喟道:“如果不消纳妾又不消享福,就能得百子千孙,那该多好?”

俄然耳边扫过一阵风声,接着马蹄声乱响。全部车厢狠恶地动了两下,只听得有东西在地上打碎的声音。膝头的手炉砸在地板上,火红的炭灰洒了一地,火星子溅上衣裙,顿时烧破了两个小洞。绿萼赶紧踩熄了炭火,掀起布帘喝问车夫:“如何回事?”

我微微一笑道:“武威一战,文将军功成名就,又做了当朝苏参政的乘龙快婿,前程无可限量。王爷若与他敦睦,便在文臣中有了援手。你晓得,朝中的文臣一贯反对北伐西征,而王爷又是干将,阔别朝阙,不免惹人谛视,招人话柄。如有苏参政在圣驾前美言一二,就好很多。”

若兰黯然点头,面色忽而变发白:“这孩子来得高耸。王爷也不过是不幸若兰,才纳若兰为妾的。王爷对于女人,才叫作好,他最喜好看于女人写字了……”

我问道:“这些年,昌平郡王在西北好么?”

因入宫期近,母亲带了我和弟弟去城外拜祭父亲。礼毕,我叫母亲和弟弟先回家,自行往白云庵告别升平长公主。谁知升平已闭关参禅数日,不见客,我只得单独回家。

小洛子喊了起来:“那如何行?统共这一盏灯,难不成要摸黑回家么?”

虽是中午气候,阳光直射,却仍觉酷寒。还未进城,已觉腹中饥饿。绿萼道:“回到城中,早过了饭时,女人须饿坏了身子。老爷的墓园就在四周,我们去那寻个村店吃午餐,岂不便宜?那边的人家我们也熟,也不怕菜做得不洁净。”

我又问道:“可入了宗谱?”

高旸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风灯碎片,转头对为他牵马的小厮道:“小洛子,朱大人车上的灯不敷亮,把你手上的挂上去。”

一失神,酒杯满溢尚不自知。绿萼惊呼道:“女人,酒洒了。”说着从我手中夺下执壶,拿了一方抹布吃紧忙忙地擦着桌面。若兰似是发觉到甚么,微微变色:“大人?”

【第十二节 昭昭如日】

若兰身边一个仙颜灵巧的丫头道:“夫人好轻易与大人相见,老是哭做甚么?夫人现在可哭不得。”说罢扶了若兰坐下,另一个丫头从门外接了两壶热酒出去,放在热水中温着。

我对峙下车,只见高旸已然上马候在车边了。他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衣猜中掺的金银丝线反射着灯光,如电光游走。他比数年前又高了些,一张惨白肥胖的脸带着南边潮湿阴冷的气味,泛着青白萧索的光。经历烽火洗濯,双目中尽是自傲与笃定。这张成年男人的面孔,如同雕塑的泥胎脱去了湿气,每一条风干的裂纹中都藏着不成变动的刚毅与温然。

启春笑道:“你是家中的长女,父王和母亲身然疼你。只要你开了口,没有不依的。”正自谈笑,小丫头引了一个年青的乳母出去,那乳母跪下磕了头,这才道:“小公子吃过奶,还是哭泣不止,定是想夫人抱一抱。”

若兰不知就里,答道:“王爷曾说,那些人只是‘功狗’,武帝才是‘功人’。人只要恋慕人的,那里有恋慕狗的?”

铃声幽幽渺渺地又响起来,是漫漫水声中一抹灵动的尾音,终究杳然不闻。我淡淡道:“明天寻一盏新做的灯偿了信王府,叫小我把灯送归去,别忘了。”

若兰泣道:“自我们女人被征回京,昌平王爷也跟着回京了。我和若葵本来还在军帐中奉侍,谁知有一夜,一个校尉喝醉了,拉着若葵意欲强奸,若葵抵死不从。那校尉恼羞成怒,将她扔给了一群西夏俘虏,若葵返来就他杀了。”说罢用帕子握着脸痛哭不已。

启春也叹了一声:“恰是呢,现下我悔怨也来不及了。我们五个里,也就是玉机mm和彤儿还没嫁。你二人来日择婿的时候,可要好生记得我们姐妹本日的话。”

世人都笑了起来。启春笑道:“亏你还随长公主在白云庵修行过,竟是半分慎重也没有。可见这些年被纵得很不像模样。”

绿萼伸出头去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松一口气道:“可惜了那盏灯。幸而不是遇见能人。”

绿萼也扶我坐下:“恰是呢。女人的身子也悲伤不得。”

若兰拿起帕子点了点眼角,赧然一笑:“大人说得是。是若兰不懂分寸。”

车夫笑道:“这里是天子脚下,那里就遇见能人了?”

苏燕燕道:“这孩子与姐姐靠近,倒是功德。”

銮铃响处,一个熟谙的声音道:“本来是朱大人。高旸有礼。”我正要起家下车,却听他又道,“气候酷寒,大人不必下车。还请早些回家,以免老夫人担忧。”

我欣喜道:“瞧mm的打扮,非富即贵。不知mm嫁与何人?家住那里?”

采薇擦净了手,捧着肚子道:“这会儿我天然盼望不消享福,待生下来了,我便盼望施郎不要纳妾。”

饮过三杯,我正要添酒,却见她左手护着小腹道:“大人赐酒,本不该辞。只是若兰实在不能再饮了。”

若兰垂首欲深,侧转了身子,微微害羞道:“是。自从于女人在京中殁了,若葵在军中他杀。王爷见我不幸,怕我在军中再受人凌辱,便收我做了妾侍。”

我一怔,随即放下执壶,欢乐道:“果然么?恭喜mm了。”

苏燕燕忙道:“我那孩儿,若不得我哄着,也是不能入眠的。”因而三人絮絮说了很多有身产育的事情。我无话可说,只悄悄听着。

那女子转过脸来,但见端倪如画,下颌尖尖,一点樱唇,甚是娇俏。绿萼失声叫道:“若兰!”说着连连扯住我的袖子,指着楼下道,“那不是畴前奉侍于女人的若兰么?!”

绿萼道:“快走吧。”说罢放下帘子。忽听远远传来一阵飘若游丝的铃声,铃声伴着马蹄声安闲不迫地靠了过来。忽听一个年青男人的声音道:“咦?这羊角风灯不是我们府里的么?”进步了声音问我的车夫,“你是哪一院的车夫?如许晚了赶着车去哪?见到世子还不过来叩首!”

我亦道:“千万不成。”

若兰低头望着袖口盛开的梅花,微微一笑道:“我曾向观音许愿,若得了孩儿,定然倾尽资囊,奉献观音驾前。本日恰是去白云庵还愿的。不想竟遇见了大人,可见菩萨有灵。”

苏燕燕重重地叹了一声,向天自怜道:“这才是恩爱甚笃、羡煞旁人呢。”又向启春道,“可见我们女子还是要嫁有学问的读书人,读书人晓得修身自律。姐姐说是不是?”

我在杯中注酒,淡淡一笑道:“王爷倾慕武帝?倒不倾慕卫青、班超么?”

我心中亦猜到了几分,不觉问道:“你是不是嫁给了昌平郡王?”

我又悲又怒:“军中竟有此事!王爷也不管么!”

若兰道:“王爷自三年前被贬为西北中郎将,便一向郁郁不乐。直到武威金昌之战,王爷亲率军士深切敌后,劫夺了粮草,朝廷才又封了龙骧将军,督雍、凉、秦三州军事。只是经此一战,我军忙着移民屯田,西夏也不敢再等闲进犯,以是西北倒承平了两年。王爷闲来无事,只是操兵打猎。”

启春笑道:“傻mm,若不是如许,我如何不消享福便得一个儿子?你才刚恋慕我,这会儿又替我抱屈了。”

我不动声色地擦去手上的热酒:“没甚么,听得风趣,一时走神罢了。王爷和文泰来将军可交好么?”

若兰叹道:“若兰忸捏。若没有于女人和若葵,也不会有若兰的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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