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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女帝师三(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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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春双眉微蹙,疑云顿生:“几时的事情?”

我感喟道:“我顶撞了皇后……”

我微微一笑道:“这是闲事。我托李大人寻姑姑来,多少也是为了此事。我没有甚么可教的,姑姑实话实说便好。”

芳馨道:“奴婢大胆问一句,女人陷在狱中,三妃自不必说,连慧媛都求过陛下。太后也说,女人身子弱,恐怕熬不住掖庭狱的粗重工夫,请尽早科罪,该罚的罚,该放的放。现在皇后已然大殓,陛下命颖妃娘娘细心查问当日女人在守坤宫的言行。若王爷在病中求一求圣上,圣上只怕会更惹怜悯,实是事半功倍。女人为何竟不要王爷理睬此事呢?”

芳馨道:“奴婢心疼女人。女人一小我熬了这么多年,唯有世子是至心的。实在女人今后出宫了,也还是能够嫁给世子的,想必世子王妃——”

芳馨道:“女人和华阳公主说了甚么?当时奴婢不在,竟没有闻声。”

我斜睨她一眼,不觉嘲笑:“清明净白?如何可证?”

我点头道:“其间盘曲,恕玉机不能明言。”

芳馨垂眸不敢看我:“女人恕罪……”

启春谛视半晌,道:“不能说便不说吧。瞧你的模样,‘君子无忧无惧’。”

芳馨一走十来日,音信全无。秋兰和银杏过了上元节便被放了出去,临行前尚不忘向我伸谢告别。再没有谁来看过我,连李瑞也没有来过了。在梨园擦了几日琴,又去捣练厂分拣衣衫。固然起早贪黑,却也不甚劳累。

我冷冷地打断道:“姑姑——”

芳馨道:“血浓于水。在婉妃娘娘眼中,自是女人的性命安危更要紧。”

我肉痛道:“我临走的时候明显叮嘱过她……”

芳馨叹道:“女人的心机也太多。实在女人给王爷做过侍读,王爷去求一求,也何尝不成。若不闻不问,反显无情无义,铁石心肠。”

我微微一惊,愧意更深:“如何?”

我微微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忧思过分实是无益。劳作固然辛苦,幸亏没有动刑,已是万幸。”

我抱膝,转头望着小窗外被铁栅割破的茫茫夜空,合目感受冰冷自在的气味。皇宫虽大,与这间低矮狭小的掖庭狱实在没有甚么别离。星空虽广,入眼的只要四方天上那一颗最亮的星斗。“将隆大位,必先倥偬”[79],做女录是如许,登临大位更是如此。我的路是我本身选的,我不悔怨。

我道了谢,将沸水兑进冷水,正要浣手,却不闻落锁之声,不由回身检察。但见那小内监正无声无息地掩上牢门,正待开声相询,却见他抬开端来笑吟吟地望着我。灰蓝色的布衣在火光下有莹莹的孔雀绿光芒,无端泛出一股华贵之气。雪肤英貌,傲视神飞,不是启春是谁?旬日的沉寂与劳作,唯有诗书为伴。乍见故交,顿时欢乐主动。

我缓一缓,宁和了口气道:“姑姑心疼我,我如何能不晓得?只不过……”双唇一滞,心头出现冷毒的自嘲,“在统统人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不入流的女宠,在名分上,比女御还要不清不楚。这一辈子,恐是蹉跎。他的情意,我实实配不上,也请姑姑此后不要再提起了。”

心中出现暠若天光、静如秋水的安宁与感激,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多谢姑姑。”

我将杯中的热水饮尽,才气按下心头的刚硬与冰冷:“事死如生,事亡如存。言有不称,情无不尽。”

芳馨神采一凛,恭恭敬敬道:“女人放心,奴婢都记下了。”

江边踏青罢,回顾见旗号。风起春城暮,高楼鼓角悲。[80]

我用铁钳拣了一小块炭出来,放在青瓷雕花手炉中,合上盖子,放在芳馨怀中。本身则抱了龚佩佩送给我的紫铜莲花手炉:“这两日只是在梨园中擦琴。梨园的琴师师广日与我有一面之缘,对我非常优恤。以是本日才不足暇与姑姑说话。”

我引她坐在窗下,道:“我已被免官。”说罢欲洗杯盏敬茶,却听她道:“不必,我来瞧瞧你,见你无恙,便放心了。”又指着两桶沸水道,“我特地命他们把水烧滚,如许我和你说完了话,水也不至于太凉。”

我笑道:“定是苏mm、启姐姐和采薇她们来问。”

芳馨见我不诘问,松一口气道:“是。都是奴婢的错。”随即欣喜道,“幸而女人常日里待人好,即便流浪入狱,也无人落井下石。这便是女人常说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故君子有不流浪,流浪有助矣。”[77]

我奇道:“启姐姐为何要问两次?”

正说着,忽听门外李瑞道:“时候快到了。”

我淡淡一笑道:“这是那一夜我在椒房殿中跪着的时候,龚女巡送给我的。”

我摇一点头,将深潜的绝望再度深潜:“男女之情,不过如此,不提也罢。”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些日子姑姑见到弘阳郡王殿下了么?”

芳馨道:“奴婢那里会读书,常日里听女人说很多了,才记着了一两句。”

芳馨更惊,木然想了半晌,道:“这……女人说得不对。”

芳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华阳公主……更不好。”

启春道:“你是女官,怎能随便动刑?”

芳馨哎呀一声,掩口道:“几乎忘了闲事!颖妃娘娘受命查探女人当日在守坤宫的言行,恐怕会寻奴婢去问,奴婢要如何答复娘娘,还请女人示下。”

芳馨道:“这……如何才气令陛下和颖妃晓得那是实话?”

我又问:“这几日,玉枢好么?”

究竟毫不止如此。既然芳馨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也就漫不经心肠听着:“这三年我可不在宫里,究竟是谁纵了她们,天晓得。”

芳馨道:“这三位是与女人交好的,另有与女人没有来往的命妇,也猎奇问。旁人也就罢了,唯有信王府,得了颖妃娘娘的答话还不敷,竟派了两个丫头特地寻奴婢问了两次。”

八九日吃睡不好,下颌仿佛尖了很多,膝头竟有些生疼:“并非自轻。玉枢固然是我的亲姐姐,但她一辈子的依托是陛下,是她的孩子。虽有血缘,我于她,不过是过客罢了。为了一个过客,拿一辈子的依托来冒险,值得么?”

芳馨一怔,沉吟叹服:“奴婢明白了。”

我疾步迎了上去,深深拜倒。启春俯身相扶,执手细看:“好mm,你刻苦了。你犯了甚么错误?为何入了掖庭狱?”

芳馨惊诧:“女人……本日为何如此自轻?”

我不由问道:“信王正妃与我不过了解,她为何要特来问你?”话一出口,我便悔怨了。

我请她坐在褥子上,将炭盆往她脚边挪了挪,亲手斟了一杯茶给她:“姑姑那一日让小钱传话,叮嘱我千万不要自暴自弃。本日如何说如许的话?”

我心中一沉:“如何?莫非姑姑在宫里受委曲了?还是陛下迁怒漱玉斋了?”

前些日子在汴河之畔,高旸执意将唯有的一盏风灯挂在我的车辕下,本身却和随行的小厮摸黑回府。不是不明白他的情意,却只能愧对。“君子既济,思患而豫防之”[78],既无能为力,连打动都是惨白多余的。不但多余,更是豪侈。

芳馨浅笑道:“只怕奴婢说得不好,说得不对,倒惹女人悲伤。彻夜一见女人,虽瘦了些,却没有半分悲观沮丧,奴婢也就放心了。女人的分缘好,入宫举丧的夫人们见女人不在,多少来问的。颖妃娘娘一概答复女人一回宫就病了,在漱玉斋养病。”

芳馨道:“婉妃娘娘如何比得弘阳郡王,想来不能体味女人的深意。”

日日去哭,方显伉俪情深,赐药杀人,是为息事宁人。这几年,我已经看得惯了。

芳馨道:“华阳公主和祁阳公主本来去了昱妃的永和宫暂住。皇后入殓的前一天早晨,夜已经很深了。穆仙和小罗等几个宫人在皇后灵前饮药他杀,不想华阳公主从永和宫偷偷跑回了守坤宫,恰瞥见两人七窍流血的可骇模样,当即尖叫一声,昏了畴昔,便一向病到现在。祁阳公主更是整日哭闹着要娘,陛下每日都要去永和宫看望两位公主。祁阳公主年纪小,哄一哄或者另有效。华阳公主却懒怠和人说话,且高烧不退,短时内是没法病愈了。因着这个,昱妃娘娘便说,华阳公主喜好和女人说话,求陛下早日放女人出来,公主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芳馨道:“女人的身子还吃得消么?”

我淡淡一笑道:“婉妃是我的亲姐姐,颖妃和昱妃自幼与我了解,多少有私交,这些陛下都清楚。且她们是后宫妇人,为亲朋讨情实是平常。只要王爷不可。一旦出宫开府,便是国度藩屏,朝廷重臣。心心念念为一个在御书房当差的女官追求活路,不但有结党之嫌、觊觎之意,更是疏忽君父的贤明,心存怨望之念。何况嫡母崩逝,身为皇子,正该痛心疾首、茶饭不思,怎还能顾及旁人?”

我和玉枢是孪生女,酷似的皮郛之下,她犹有一颗赤子之心,我的心却早已陷于烂污泥塘,不能自拔。我将下颌抵在膝头,仿佛要借助从双腿通报上来的大地的力量:“我不值得她如许为我。”

我淡然道:“穆仙和小罗是皇后的亲信。陛下约莫是不想让人晓得皇后临死的心机吧。小罗他们固然不得圣命,想来也清楚得很。志愿殉葬,还能得个好名声。”

启春大惊:“这么说……究竟因何顶撞皇后?”

芳馨含泪而笑:“奴婢也不过是白叮嘱女人罢了。小钱是男人,总归心肠硬些。若换了奴婢来送东西,只怕一句像样的话也说不了,只会哭。”接过茶杯,扭身环顾一周,欣喜道,“李大人公然对女人不错,这里样样齐备。”我抱膝坐在她身边,她端着烛台细细打量我道,“女人到底是瘦了,神采也不好。”

公然听得芳馨道:“奴婢当时也没在乎,过后想想,应当是信王世子托王妃的侍婢过来问的……”她顿了一顿,谛视我道,“这么些年,世子殿下还是惦记女人的。”

【第二十二节 佳耦之道】

我抚一抚枯燥的脸颊:“李大人固然虐待我,可也不能过分秉公。前些日子,一天只能睡两个时候,还要对着那些针线活。姑姑是晓得的,我嗜睡,并且见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线就头痛。”

芳馨道:“王爷传闻女人被发落了,非常焦心,立即遣了芸女人来找奴婢商讨。奴婢实在不得余暇去长宁宫看望殿下,便将女人的话对芸女人说了。昨日芸女人才来回话,说殿下得了女人的口信,心安了大半。又让奴婢转告女人,女人的企图,他都明白了,两厢保重,自有相见之期。”

芳馨捧动手炉看了半晌:“这东西眼熟,仿佛不是漱玉斋的物事。”

芳馨叹道:“不大好。婉妃娘娘有一次在仪元殿外跪了好久,陛下只命人扶了归去,厥后就再没召见。娘娘白日举哀,夜里忧愁,又不得面圣。奴婢听小莲儿说,娘娘老是哭。”

我恨恨不语,很久,方合目道:“陛下如何了?”

芳馨忙摆手道:“不。陛下和颖妃娘娘都忙于国丧,没有迁怒漱玉斋,且奴婢也没有受委曲。”

我笑道:“我和皇后说的话,自有人去印证,姑姑是晓得的。在我进寝殿之前,我和华阳公主说了很多。这些话,自有华阳公主来左证。”

芳馨不敢多言,只唯唯应了,又问:“奴婢另有一事不明。陛下为何要赐死穆仙?实在穆仙遵循圣旨殉葬也就罢了,为何连小罗他们……”说着竟有些哽咽,“恰好让公主瞧见了,也太惨烈了些。”

我攥紧了茶杯,灰绿色的茶水斜溢出杯壁,缓缓浸润着被烤得炎热的肌肤:“我那里有甚么深意,只是不想她犯傻,断送了好不轻易争来的圣宠。”

我笑道:“姑姑读《孟子》,很故意得。”

芳馨道:“陛下朝政繁忙,但每日是必到皇后的灵前去哭一场,也去永和宫伴随两位公主,这两件事,就占了大半日,如此一来,只得将查问女人的事情交给颖妃娘娘了。实在奴婢有些不解,皇后生前恩宠不过如此,崩逝后陛下倒显情深。若将这心机用在生前,皇后也不至于如此……”

我欣喜道:“那就好。”

我见她目光闪躲,遂诘问道:“事情究竟如何?姑姑实话实说好了。”

我缓缓道:“不讨情,并不是不闻不问。”

我不欲与她辩论,只淡淡问道:“华阳公主和祁阳公主如何了?”

芳馨一惊,道:“女人怎能如许说本身?女人和圣上,可还是清明净白的!”

芳馨道:“龚大人倒不忌讳……究竟是读书人,和没有读过书的奴婢相较,行事天上地下。”

我垂首道:“正月初二。”

因而我将与华阳公主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叮嘱道:“若颖妃问起此事,姑姑必然要一字不改地照实答复。”

每日寝息前,我都会在纸上写一个字,以示又过了一天。这天早晨回到狱中,提笔写罢,才发觉已凑成了一首五言绝句:

芳馨只得道:“是有人派了一些重活给绿萼她们。小丫头们没见过世面,来宾一多,物事一乱,不免出错。她们受不了内里姑姑的叱骂,一个个都返来哭。”说着挤出一丝责怪的笑容,“这都是常日里女人待她们太宽和了,纵得她们已经健忘了宫里另有严苛的主子。这算甚么委曲呢?奴婢就奉告她们,务需求和各处管事和姑姑敦睦相处,辛苦过这几日,女人就返来了。”

芳馨点头道:“一次是世子王妃遣了丫头来问,一次是林妃身边的亲信姑姑来问,奴婢得了颖妃娘娘的叮嘱,不敢实言。”

竟有一丝泪意在鼻息间涌动,我感喟道:“姑姑,现下说这个另有甚么用?”

芳馨一怔,讷讷不语,很久方含泪道:“好不轻易得空来看一回女人,却让女人悲伤了,都是奴婢不好。”

本来不知不觉间,我已入狱二旬日。我提起诗篇,悄悄吹干,从发间摸索出一枚银针,钉在窗下。发间微有黏腻与痛苦,银针取下时,碎发还是服帖。指尖尽是油光,因而伸到小木盆里捻了捻指尖,冰冷一片。正思热水时,一个小内监开了牢门,送了沸水热茶和炭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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