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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女帝师三(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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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的沉默以后,华阳道:“父皇说,母后是心结难舒,郁郁而亡,和旁人没有干系,但若我想证明,自可去问。又说玉机姐姐是勇于担负的人,若问了,必然会自认其罪的。公然如此。”

我不觉哼了一声:“你放心,我自会照顾。”

我笑道:“颖妃娘娘在这里呢。奉告小莲儿,明天我亲身去粲英宫看望姐姐。”

我正要答话,只见永和宫的几个宫女走了出去,因而道:“归去用膳吧。”

颖妃敛了笑容道:“爵位封诰都是圣上犒赏的。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整天’,皇恩如暴雨雷霆,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本身辛苦运营得来的,老是不大放心。”说到最后,很有些黯然,只低头把玩着宫绦。

天子打断道:“罢了!不必谢恩,归去养好身子,御书房有很多工夫等着你。”说罢一拂袖衫,站了起来,“现在你进了御书房,当记得‘一言正,天下定’。”

华阳道:“这就来。”又向我道,“父皇返来了。玉机姐姐你也快回宫去用膳吧。我先去了。”说罢福一福,掀了珠帘出去了。

颖妃道:“姐姐言重。若说圣宠,我获得的尚不如姐姐。姐姐进了一趟掖庭狱,还是能好端端地走出来。倘如果我出来了,姐姐觉得我还能出来么?”

我伏隧道:“微臣还未谢过陛下不杀之恩。微臣——”

颖妃笑道:“‘蛇化为龙,稳定其文’[88],昔日的事情,mm不敢忘。”

芳馨体贴道:“陛下……和女人说了些甚么?”

颖妃又道:“这一次固然幸运,但我在他身边策划银钱,日子久了,我只怕我也会像皇后如许——我又没有孩子能够依托。姐姐,我是有些怕了。”

如果是旁人问我,哪怕是玉枢和高曜,我都会用烂熟于胸的说辞来对付他们。但是对华阳,我竟然心虚起来:“那一夜,微臣的确对皇后娘娘无礼,导致娘娘病逝转沉,俄然崩逝,统统都是微臣的错。”

未待芳馨答话,颖妃笑道:“这又何必?我可不忍心霸着姐姐,不教你们姐妹相见。尽管请婉妃姐姐过来,前些日子我忙得透不过气,怠慢了婉妃姐姐。她来了,我也恰好借姐姐的处所好好陪个不是。”

【第二十五节 纣之不善】

我淡淡道:“草木之人,一荣一枯,皆是近似,遑论窜改?”说着请她上座,又叮咛上茶,这才问道,“娘娘芳架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我摇了点头,感喟道:“这一步虽好,却险了些。万一迁怒mm,可如何好?”

天子道:“无妨。你也画一个朕年青时的模样上去,有个表面就能看出是朕,这才是你的本领。”

我惊诧,感喟道:“微臣有罪。”

颖妃睨我一眼,抿嘴笑道:“你别对劲,我是无处可去才往你这里来的。”她的笑意忽而凉了下来,双目渐渐透出凄然无助的泪光,转过甚悄悄抹去。

颖妃浅笑道:“‘碗,越州上。越瓷类玉、类冰,越瓷青而茶色绿。器择陶拣,出自东瓯。’[89]公然是越州青瓷。畴前我家也做过瓷器买卖,定窑和邢窑的白瓷,龙泉和越州的青瓷,钧窑的彩瓷,现下另有新造的龙泉窑、德化窑、汝窑、哥窑,另有浮梁县[90]的青白瓷,京中的达官权贵们爱得不得了,我们家年关不晓得要贩多少进京来。”

忽见芳馨走出去道:“女人,小莲儿才刚来漱玉斋,问女人几时得空,婉妃娘娘想过来看看女人。”

我笑道:“你不明白,玉枢午膳后要练两个时候的舞,何必扰她?不教她过来,只怕她还要松一口气呢。mm别想这么多,尽管听我安排便是了。”

天子嘿嘿笑道:“赞誉?”他踱下书案,负手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右手自我的鬓边掠下,食指微曲,悄悄抬起我的下颌。我睁大了双眼淡然俯视,呼吸一窒,一颗心几近要跳出了腔子。相视半晌,他撤了手,徐行向前,在胡床上坐了下来:“既然你将朕的话当作赞誉,为何连笔都拿不住?”

我笑道:“自mm做了皇妃,家中也有了爵位封诰,恰是好好纳福的时候。为何闲不下来,与民争利?”

天子笑道:“但是你是将朕比作曹操,将本身比作刘备么?”

皇后固然开罪,但他提起她的闺名,还是毫无滞碍,乃至带着几分思念与神驰。或许对他来讲,年青时的皇后与方才死去的皇后,底子就不是同一小我。他呆看了半晌,俄然道:“你们连平阳都画上了,为甚么不将朕也画上?”

我低头答道:“微臣不敢擅拟龙颜。”

我双手一颤,笔落在地上。潮湿柔嫩的笔尖在金砖地上戳出一点大大的水渍,照见我惶怖不安的目光,刹时淡去。

颖妃施施然饮一口茶,笑道:“这有甚么?连皇后都被降罪了,一夕之间,全部皇宫大家自危。我是皇后送给陛下的一件礼品、一条衔接狗,自也是皇后安插在他身边最显眼的耳目。有朝一日,我若去了掖庭狱,一点儿也不奇特。到时候,万望姐姐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多加照顾才是。”

我一怔,歉然道:“世情冷暖,如人饮水。我不该擅下断言。”

颖妃便未几说,待芳馨出去,这才道:“皇后本已大殓,礼部和少府已制定了下葬的礼节和器物,谁知陛下俄然下诏,统统都要重新来过。姐姐晓得的,本朝至今还不到四十年,以贵妃之礼葬皇后,这还是头一回。礼部的大人们都要现翻书去查,还要网罗起前朝的夙儒英耆,一个个去问,所答又五花八门,当真是焦头烂额。本日午歇起来得早了些,回事的还没有来,我便溜了出来。恐怕这会儿章华宫已经乱成一团了。”

颖妃叹道:“姐姐聪明。这一次幸运,陛下开恩不加责备,也没有再究查章华宫。”

颖妃已经不耐烦端坐,收起双腿斜倚在榻上,本身寻了两个靠枕垫着。阳光掠过她的右脸,鬓发如糖丝儿化在水中,一张脸半阴半阳:“自从陛下听过当夜在守坤宫的事情,忽而大怒,在本身宫里大兴刑狱,不过几日,更伸展到了各宮。接着便下诏怒斥皇后,那些陈年旧事都被翻了出来,特别是公主们在金沙池溺毙的事情、悫惠皇太子半夜发癔症跳楼的事情……另有,武库爆燃的事情,另有些琐细旧事,桩桩件件,都指着皇后。说她自为后以来,征符不至,灾异屡现,实是德行有亏,皇天不祐。他日日在灵前哭得悲伤,转眼便对皇后这般。如此几次,教人惊骇。当时昱妃和婉妃那边都搜出了人,目睹就要到我的章华宫来。全部宫里都晓得,我是皇后献上的人,大家的眼睛都盯着章华宫。姐姐,你如果我,会如何做?”

颖妃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理他呢?”

颖妃微微一笑道:“固然三年未见面,但我可没少差人去看你,非要娘娘长娘娘短的生分着?”时隔三年,她已封妃,再让我称她一句“易珠mm”,老是有些不安闲。却听她拖长了调子慢慢道:“玉机姐姐?”

我转过身子,还是低头:“昔日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玄德惊落匙箸,又道:‘贤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于微臣来讲,陛下的微言细举,都是迅雷风烈,不容微臣不惊。”

我笑道:“mm日理万机的,这一闲,就往我这里来,玉机真是受宠若惊。”

我嘲笑道:“伴君如伴虎,能好得了么?”

我悄悄感喟:“mm合法盛宠,为何口吐颓唐之语?”

天子将笔抛给我,我仓猝接住。他似笑非笑道:“‘一言倚,天下靡’[86],你有这个本领。”

我啐了一口,悄悄斥道:“mm胡说甚么?!快些漱口。”

午膳后,还是午歇半晌,待下楼来,只见颖妃已然侯在西配房了。她笔挺坐在榻上,淡淡的阳光从西南斜斜地透过糊窗明纸,温馨地拂过她背后雪团一样的白菊斑纹,愈发显得她傲若九秋霜华。长而稠密的睫毛在她乌黑的脸颊上投下淡青色的暗影,眸光沉寂得近乎枯萎,更有“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87]的落寞。我微微一惊:“娘娘是几时来的?怎不命人唤醒玉机?”说着上前施礼。

华阳道:“玉机姐姐既然已经下狱自省,还请不必惭愧。我信赖父皇的话。任嬷嬷是因为说了姐姐的好话,以是被打收回宫的么?”

我淡淡一笑道:“曹操不过中才之主,奢淫无度、残暴不仁,怎比吾皇仁牧万邦、一统天下?至于微臣——才刚是陛下说微臣‘一言倚,天下靡’的。”

我走到书案旁,渐渐清算着画具。偶然中瞥见皇后年青时的模样——温润如玉,端庄可亲——这才发明,我早已将她们最好的模样埋藏在心底。我的画笔是一片汪洋大海,她们的笑容就是初升的明月,偶尔的蹙眉是掠过的浮云。浮云终会畴昔,明月倒是亘古永存的。

她赶一赶茶叶,悄悄嗅着茶香:“还是你这里的茶好。”说着又细细看了手中的茶盏,“盏子也好。”

我恭敬道:“此处狭小,恐画不清楚。”

颖妃不觉得然道:“从南边贩瓷来的贩子在这汴都城中到处都是,不独我一家。我家也没有打着皇商的名号在市上招摇。瓷卖得好,全赖我哥哥,他是鉴瓷的妙手。他挑出去的瓷器,无一不是高价卖出。这全凭我家的本领。说不定我手上的瓷器,也是你兄弟从我家买的。”她一提及家中的买卖,顿时一扫颓唐之气,变得精力抖擞。

颖妃冷冷道:“他要迁怒,便尽管迁怒。反正我是皇后的人,这一辈子都难改。将我降位也好,逐出宫去也罢,我都甘心领受。只是让我白白忍耐世人嘲笑,倒是不能。”

天子不想两位公主晓得母亲归天的本相,更不想公主们面对母亲身后被圣旨怒斥、降礼下葬的残暴究竟,以是摈除了乳母任氏,又命穆仙和小罗等人殉葬,实是一片关爱之情。我只不过可巧牵涉其间,那里值得他如此操心?“只要陛下以为任嬷嬷胡言乱语,不管她在殿上面前说了谁的好话,都会被摈除出宫的。”

天子笑道:“就将朕画在这里好了。”说着拿起洗净的画笔指一指右上角一片空缺的处所。

颖妃笑道:“我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大丈夫不怕的事情,小女子都怕。”因而相视一笑,俱各豁然。

我为莫非:“这……微臣无能。”

我淡淡道:“我就要进御书房做书佐女官,你怕的,我也怕。你若实在怕极了,能够不参与政事。更甚者,也能够交出总理后宫的权益。像玉枢一样做一个宠妃,或是像昱妃一样淡薄名利,如许便甚么烦恼都没有了。mm情愿么?”

我往她面前的小瓷碟中夹了一块菱角糕:“mm如许出来,真的不要紧么?”

我笑道:“不过是极平常的碧螺春,闻着香,喝起来不过如此。盏子确是好的,这是前朝越窑出产,花开并蒂刻花、背雕四叶镂空的叠层青瓷茶盏,是我在宫外住着的时候,我兄弟网罗来赠送我的。漱玉斋没有好茶,就用好盏子服侍着娘娘吧。”

我笑道:“你们领着皇家内府的利钱还不敷,还要顺手赚别人的钱,真真是有利不起早。”

这些年,她亦是不易。我恻然,诚心道:“好mm,你尽管来,即便没有好茶,也会有好茶具接待你,必然让你放心。我传闻前些日子简公公带人去章华宫寻人的时候,mm抗旨了。这事陛下如何说?”

颖妃叹道:“合法盛宠?姐姐何必调侃我?”

我蹲下身子,指尖在漫着洋洋青光的金砖上拂过。他在调侃我,一席话使皇后开罪。我既说的是实话,自也不能逞强。天子冷眼看我拾起了画笔,也不说话。我定了定神,就势跪了下来,垂首道:“申子曰: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微臣智小位卑,实在当不起如此赞誉。”

天子大笑:“起来吧。”

这一唤,我也自发有些矫情:“易珠mm各位三妃,身在高位,竟还没忘昔日之情。”

我淡淡笑道:“‘岂弟君子,无信谗言’[92],做人本当如此,这才是我的好mm。”说罢心念一动,诗曰: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这实在的“谗言”,本起自我,我便是那“营营青蝇”啊!念及当年我指责她谗谄锦素一事,不由嘲笑。我对待锦素就像天子对待皇后,充满了造作和伪善。我和他,才是同一种人。

忽听门外胡嬷嬷的声音道:“启禀殿下,该用膳了。昱妃娘娘正在欣然殿等着殿下畴昔呢,陛下也返来了。”

我直起家子目送他出去,恭敬道:“微臣服膺。”

我亦笑:“‘丈夫当时繁华,百恶灭除,灿烂繁华,贫贱之时何足累之哉!’”

华阳道:“父皇和颖妃都如许说,可我感觉不是。”她忽而转头,目光蓦地变得闪亮而锋利,“任嬷嬷曾对我提过,说那一夜母后召见玉机姐姐,玉机姐姐无礼,气死了母后。第二天,她就不见了。我好轻易找到穆仙姑姑,却见她和小罗公公一起在母亲的灵前喝了毒药。厥后我……我就不敢再问了。玉机姐姐,是你气死了母后么?”

忽听有人悄悄咳嗽了一声,我昂首一看,但见天子站在门口,一身白衣,银丝织绣的云龙环绕周身,如玉树含雪,浮光清幽。我赶紧上前叩首施礼。天子道了平身,兴趣勃勃地走上书案看画,笑道:“朕听华阳说,你和她画了一幅极好的画,便等不及要来瞧瞧。唔……公然很像……瑜卿年青时候的模样。”

颖妃行礼,浅笑道:“我晓得你老是这个时候起来的,也是才来,并未久等。可见这三年来,你都没有变过。”

他走后,我抚胸半晌,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芳馨走了出去,渐渐将我扶起:“女人神采不大好。”

我合目思忖半晌,道:“简公公得了刑讯的供词,从章华宫搜出人来,必会屈打成招,人们便觉得mm白白跟从皇后这么些年,到头来,皇后却还在mm身边安插耳目,mm必为世人嘲笑。既然全部皇宫的人都感觉mm是后党,那mm便做个不折不扣的后党。来日陛下问起来,便说顾怀旧恩,不忍揭露。陛下或许还会赞成mm行动不忘本,有栾布[91]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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