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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女帝师三(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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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一挥手,令绿萼下去,停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姐姐是自行求去的么?”启春道:“一出国丧,他便又往田庄上寻刘氏去了。他的心不在府里,强留也是无用。不错,是我让他休妻的。”说着微微苦笑,“本来我有些摸索之意,想不到他一口应允。”

我头也不抬:“长日无事,天然喜好群情,随他们去好了。”

我悄无声气地退了两步,低头瞥见光溜溜的金砖地映出我恍惚的身影,恍惚的目光穿过昏沉沉的灯火居高临下地核阅着本身,无穷孤清。裙裾起伏,无声奔腾静如湖面的金砖,绽出洁白的鬼火,阒然消逝在九扇云龙雕花大屏以后。

数今后的一天深夜,我从小书房出来,正要从仪元殿后角门出去,忽闻喧闹的夜色中有人说话。因而提了宫灯,穿过黑漆漆的仪元殿向南,在半开的泥金菱花隔扇前站住。但见空荡荡的宫苑中,李演挽着琉璃风灯恭立在东北角,天子脱下长衣披在一个女子的肩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那女子侧过甚,莞尔一笑,漫天星光蓦地失容。

启春笑道:“恰是这话。”说着饮一口茶,又道,“对了,mm遇刺之事可查出真凶了么?那援救mm的豪杰可寻到了么?”

启春睨我一眼,展开等候而笃定的笑容:“为了这桩不谐的婚姻,担搁了三年最多,是我柔嫩寡断。现在既下了决计,便看甚么都感觉慢吞吞的不痛快。出京之事,天然越快越好。”

玉枢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流下委曲的泪水:“但是那天你明显说……‘不会迷恋’……”

玉枢深吸一口气,终究鼓起勇气道:“你……会不会?”

启春笑道:“这怎能怪mm?实在也不全然是摸索,我本来也不想做这个世子王妃了。”她淡淡一笑,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说别的女子。

玉枢低头半晌,忽而拭泪长叹:“是我不该问的。是我自取其辱。你若喜好他,就嫁给他,大可不必不清不楚的,惹人非议。”

绿萼悄声道:“是婉妃娘娘。”

被人把持而不自知,才是玉枢平生最大的哀思和荣幸。但是“天道辽远,何必皆验”[159]?我的刻毒与断交若能使她安然当然是好,若不能,在孽缘情海中沉浸平生,于她也何尝不是功德。说到底都是小事罢了。

启春微微一笑,不徐不疾道:“我不去西北。待世子从西北返来,便会将我休了。”

我摇了点头道:“我不晓得。”

芳馨略略思惟,倚柱叹道:“也是。女人自回宫来,也柔声细语地劝了娘娘好些,究竟不如当头棒喝来得判定。”

玉枢当下的烦恼只在男女之情、床笫之间,固然令人绝望而又万分无趣,毕竟无伤风雅。毕竟当年入宫是她心甘甘心的,这烦恼怨不得任何人。但是她至今不知,她的“心甘甘心”是被熙平长公主紧紧捏在手内心的被缝了翅尖的黄莺儿,它娇憨柔婉的姿势和至心实意的吟咏,都不过是博取帝王耳目的玩物罢了。因为这件事,当年我深怨熙平。可现在……呵,现在歌颂这只黄莺儿的虚假掌声中,也有我沾了鲜血的双手所迸收回来的。

绿萼正研墨,闻言墨条一滑,乌黑浓稠的几点溅在书案上。我取过湿巾,不动声色地将墨点拂去:“积下的工夫太多,每天起码要看五十篇。偶然文章长一些,或者多看几篇,不知不觉就晚了。”

献茶已毕,我笑道:“姐姐若不忙归去,我们姐妹奕棋一局如何?”

我笑道:“‘小惑易方,大惑易性’[160]。我也只能解她的‘小惑’罢了。”

我大惊,双手一颤,茶水顿时溅湿了我的衣袖。绿萼也捧着茶呆在本地。自建国以来,何曾闻得王公世子休妻的事情?启春忙接过茶盏,体贴道:“mm有没有烫着?”

吵嘴微微牵动,有回望千山万水的苦楚笑意:“玫瑰虽好,刺儿尖,忍得住疼才气摘到。既得其利,必承其弊。姐姐若颠末我这一遭,也能本身做主。”顿一顿,恍然一笑,“姐姐入宫的事,可不是本身做主的么?”

我安然一笑:“《易》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161]姐姐是‘弃妇’,此为艰;但‘佳耦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离’,姐姐自行求去,不失其义,故‘无咎’也。这一卦倒是个泰卦。姐姐超然,岂会在乎世人的目光?”

玉枢顺手取过丫头丢在榻上的绣了一半的绢帕,低头穿针。直绣完了一片薄荷叶,似随口问道:“听闻mm在定乾宫看奏疏很辛苦,常常很晚才回宫。”

我笑道:“多年姐妹,姐姐不必在乎。”

玉枢除下披风,内里穿水色襦衫,白绿罗裙,甚是淡雅。我笑道:“也好。姐姐本日真有‘水绿天青不起尘’[157]之风,姐姐就坐在那边,待我渐渐画来。”因而铺纸研墨。

我笑道:“那日御史中丞施大人和掖庭令李大人一道进宫来讲了此事,刺客李九儿和她的翅膀柴氏与陆府有些干系,旁的也没有了。”

启春笑道:“传闻周贵妃出宫后在内行侠仗义,官方颇闻她的传说。现在我也可效仿一二了。”

午歇起家有些迟了,正仓促忙忙下楼,却见芳馨引启春进了玉茗堂。我又惊又喜,忙上前见礼,携起启春的手笑道:“姐姐本日如何进宫来了?”

玉枢有些焦心:“你怎会不晓得?”

我定定地看了启春半晌,但见她眉宇伸展,不见一丝笑容,我这才略略放心:“游历些日子也好。只要姐姐欢畅。”

启春道:“过三五天我便会出京,本日来也是向mm告别的。”

我笑道:“怎会?我也想像姐姐如许自在安闲地四周逛逛,倒是不能。姐姐不晓得,我心中有多恋慕。”

启春道:“世子就要去西北军中整饬屯田之事,本日是进宫来向太后告别的。现下他去了定乾宫面圣,我便在宫中四周逛逛。”

我胡思乱想了一阵,直到身上有些凉了,这才起家。忽听有人笑道:“可贵你今晚不去书房,竟有闲工夫坐在这里发楞。”

抬眼一瞧,倒是玉枢俏生生地立在凤尾竹丛旁笑吟吟地看着我。青丝半挽,鬓发低垂,一身月白缎子披风映着橘色灯火,颤巍巍如浅碧竹叶点在她的肩头。我忙上前施礼:“姐姐如何来了?”

我笑道:“小时候在家,姐姐就喜好风花雪月,只是我不大爱理睬她。现在有夫君陪着。这本就是姐姐想过的日子,她也应当过如许的日子。”

从出云阁回到漱玉斋,早过了掌灯时分。晚风俄然便有了和暖潮湿的气味,似让人措手不及的幼年苦衷,甜美而空虚,无聊又烦恼。秋千空荡荡在风中乱晃,撞在架子上笃笃地响,像晚膳后噜苏涣散的说话,却能震惊心弦。一颗浮泛的心就像这架无人的秋千,一有风吹草动便不能安稳。我走畴昔,坐在秋千架上吹风。

玉枢喃喃道:“既得其利,必承其弊……我本来只是盼望这‘弊’不要来自本身的亲mm,究竟是我痴心妄图了。”

启春道:“本来是要马上休妻的,何如王妃不准,只得暂缓。不过我不会再住在王府中了,王妃准我先回家伴随父亲。”

心中出现一丝古旧的柔情,我淡淡笑着,对启春,对玉枢,也是对当年的本身:“姐姐曾以至心相待,有些瞻仰也甚是平常。有瞻仰,才会看不透。”

启春笑叹:“知我者莫若mm。回家也是无趣,且对着父亲也甚是宽裕。父亲也没有朽迈到需求我日日伴随在身边。我想出京去逛逛,游历些日子,mm觉得如何?”

启春笑道:“mm不怪我多话便好。说来我们女人也是不幸,一辈子好不好都在男人身上。很多男人并不值得拜托平生,却又不得不嫁。mm不做妃子也好,终是有个抽身退步的余地。‘人生禀命兮,各有所错兮。放心广志,馀何害怕兮?’[162]”

启春抿着茶水笑道:“莫非不是早日返来么?”

我又吃了一惊:“如许快!”

我摇了点头,坦诚的口气略带哀凉,这哀凉也使这坦诚更加可托:“姐姐晓得的,玉机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女宠。如何敢有瞻仰?只望两年后能安然出宫罢了。”

玉枢惊诧道:“我们女子,如何能本身做主?莫非圣上和母亲也不能做你的主?”

我震惊之余,有一句话几近要脱口而出,终是咽了下去。不,高旸不是如许的人。

我叹道:“姐姐当真会回家么?”

玉枢心虚,侧头不敢看我。我就在书案前面坐着,施施然看着她。很久,方微微一笑道:“姐妹之间,姐姐有话就直说好了。”

玉枢身子一跳,顿时双颊通红。她丢下绢帕,将被绣花针扎出血的左手中指含在口中。小莲儿哎呀一声,正要上前检察,我正色道:“绿萼和小莲儿都下去!”两人相视一眼,敛声屏气躬身退出西厢。

启春闻言豁然,自笑自叹:“自幼读惯圣贤书,在男女之情上,却还看不透,当真无用。”

玉枢笑道:“你又不爱下棋。之前在家还输不敷么?我看你作画便好。”

我微微一笑,缓缓道:“姐姐言之有理,以是此事与陆府无关。”

我一怔,不觉浅笑:“姐姐爱去多久就去多久。江山万里,可缓缓归矣。”

启春眸色一动,问道:“那么mm呢?mm现下当然安稳,莫非就没有对谁有些瞻仰么?”

启春摇了点头:“现在我是个弃妇,mm也恋慕么?”

启春沉吟道:“李九儿?陆府?莫不是……不,当时mm在景灵殿拜祭陆皇后,真要报仇行刺,陆府也不该该挑在阿谁时候,难道对皇后大大地不敬?”

我笑意深沉,感激道:“‘人生活着不称意,明朝披发弄扁舟’[163]。如此罢了。”

启春身着象牙白交领窄袖长衣,只挽着螺髻,正中簪着一颗大大的明珠,愈显华贵而精干:“才从济慈宫出来,本来要去永和宫看邢表妹的,想着你这会儿约莫刚起家,再晚便瞧不见你了。都走到益园了,又折回到漱玉斋来。看来你正要出门,我来得恰好。”

我笑道:“我不晓得,也不敢向姐姐包管甚么。姐姐还要问么?”

绿萼道:“女人一会儿还要去书房么?”

临睡前,芳馨问我:“女人畴前对婉妃娘娘甚为耐烦,彻夜如何……”

我安然合目:“我的苦心……只要她安然便好。”

我点头道:“你去屋里泡壶好茶等我。先下去吧。”绿萼带着那两个随行去出云阁送礼的宫人退了下去。

芳馨笑道:“甚么大惑小惑的奴婢不懂,只望娘娘能明白女人的苦心,今后姐妹敦睦就好。”

我放下笔,坐下饮一口茶,笑道:“姐姐是怕我睡在龙床上么?”

我思路狼籍,摇了点头道:“我……不晓得该说甚么。”又叹道,“除夕那日,我不该鼓动姐姐去摸索世子。是我错了。”

启春一怔,垂下头微有愧色:“我忘了,mm是有大胸怀的人。刚才恕我不该如许问。”

我笑道:“这我却没法承诺姐姐了。看不完五十封,到天亮也不能安息。”

启春道:“当年我曾劝你嫁给他,可事到现在,你也没嫁,看来是别有筹算。当年我自发得是,有些多话了。”

邢表妹?是呢,多年来我已风俗了“昱嫔”和“昱妃”这两个称呼,几近健忘邢茜仪是启春远亲的姑舅表妹。这一对表姐妹却嫁给了叔侄。我忙引她进了西厢,一面笑道:“姐姐既然来了,我便不出门了。”因而叮咛献茶,又笑问,“姐姐是和世子殿下一道进宫存候的么?”

我笑道:“本该早些去看姐姐,都是我不好。”说着亲身提起秋千架旁的宫灯引玉枢进了玉茗堂。

我亲身从花鸟纹填漆茶盘中捧了茶出来,笑问道:“这一回姐姐会和世子一道去西北么?”

彻夜虽只是作画,却觉比在小书房看那些颠三倒四的文章更累。我扭着枕边的长发,直勾勾望着灰蒙蒙的帐顶:“哄着她劝着她,发誓永久也不会觊觎她的夫君,永久不会感染龙榻,有何难哉?就怕她今晚好了,明天闻声我在小书房中待到半夜,又要胡思乱想。不如教她明白,让她完整断念来得好。”

我浅笑道:“当年姐姐那样劝我,是为我着想,我晓得。这些剖心之语,非知己不能明言。”

我问道:“现下姐姐有何筹算?”

玉枢点一点头,缓缓道:“嗯……但mm还是谨慎些好,何况太辛苦了于本身身子也无益。”

我却笑不出来:“不知姐姐筹算几时走?”

对高旸,我也曾有痛下决计的一刻。当时何尝不痛,转头看也不过如此。如许想着,我仿佛该为启春感到欢畅,又为本身感到欣喜。我双手举茶,诚心道:“如此,玉机祝贺姐姐顺心快意,安然返来。”

出了定乾宫,绿萼方敢出气:“这大半夜的,陛下还陪着娘娘看玉轮,可真有闲情逸致。”

我冷冷道:“我不会迷恋,却也不能包管。”玉枢似不明白此中的别离,有些茫然无措。我稍稍和缓了口气,又道:“‘士不事其所非,不非其所事’[158]。姐姐明知帝王不能专情,还义无反顾地进宫,我还觉得姐姐已经想通了。姐姐莫非从没有想过,你我姐妹同事一夫?”玉枢瞪大了通红的眼睛说不出话。我摇了点头,可惜道:“姐姐连这个都没有想过就进了宫,本日才来问我是不是迟了?”

约莫是我的错觉,启春的眼中浮起一丝疑色,泯然于南窗下的日光当中:“mm如许说,倒像是赶我出京一样。”

【第三十七节 悾悾不信】

启春冷静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才道:“mm如何不说话?”

我微微一笑:“自取其辱?姐姐言重,这不过是姐妹之间的悄悄话,直白些罢了。既然姐姐提及非议,旁人如何群情我理睬不了,我嫁不嫁、嫁给谁,倒是谁也不能摆布。”

玉枢讷讷道:“天亮……”

玉枢手中的绣花针细如毫毛,一如她谨慎翼翼的摸索,无声无息却又锋利非常:“mm一心国事,约莫还不晓得,宫里有好些群情……”

玉枢道:“我哪日不派人来看?你总不在。我听小莲儿说你午间去粲英宫了,又听芳馨姑姑说晚膳后你又去看龚大人了,想着你今晚或许得空,这才敢来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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