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200章 女帝师三(62)

第200章 女帝师三(62)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封若水笑道:“本来姐姐将奉侍公主殿下当作治国,以国士自居。怨不得弘阳郡王殿下幼年为官,见地出色。”说罢施礼道别,“多谢姐姐指教。”

不一时青金石坠裾拿来,封若水又惊又喜,颤抖着指尖试了好几次才开了锦盒。青金石充满金斑,蓝盈盈如星光倒映在她的瞳人里。她的手指悬在石上寸许处,像是惊骇惊醒一个熟睡的婴儿般迟迟不忍落下:“想不到此物竟有缘长伴姐姐摆布。”

我的对劲中亦有伤感:“姑姑晓得我入宫这么多年,最美满的事是甚么么?”

芳馨如有所思,当真道:“封大人的面貌和畴前没有多少别离,只是神情不大一样了。畴前美则美矣,却到处带着夺目,叫人瞧了腻烦。现在却可称得上气度平和,温润如玉了。”

我和封若水联袂走进玉茗堂,分主宾坐定。封若水揽过身边一枝插瓶的栀子花,悄悄一嗅,带着两分沉醉的笑意道:“畴前在宫里,就传闻升平长公主居住的漱玉斋景色极好,只恨无缘一见。本觉得此生有望,谁知竟又见了。”

芳馨道:“奴婢照女人的叮咛,送了些平常用得着的物事。是好东西,却并不可贵。”

我歉然一笑:“封女人做了女史,现下住进华阳公主的鹿鸣轩了么?”

待封若水走远,芳馨这才上前笑道:“奴婢说得如何?封大人与畴前大不一样了。”

四月十五日是嘉秬八周年的忌辰。明月初升,我早早拜祭过,便站在檐下弄月。芳馨一面看着世人清算香炉生果等物,一面道:“女人也劳累一整日了,一会儿李大人还要来发言,何不进屋去歇着?”

这朱砂玉手串本是封若水送给锦素,锦夙来长宁宫探病时转赠给我的。我虽从未戴过,见了结觉亲热,不由伸手摸了一下:“这些宝贝,本来就是mm的东西,不过在我这里保存了几年罢了。”

我笑道:“毕竟封大人是能臣,而朝廷比年用兵,最需求如许一名能臣来掌管国库。”话音刚落,俄然起了风,远处角落里独一的一盏宫灯跌落在地,倏忽燃烧。面前的暗中幽冷绵长,晚风凉丝丝地扑在脸上,似盘曲连绵的目光紧追不舍。

我在袖中悄悄屈指,当年一道选女巡的女孩子中,邢茜仪和史易珠入宫为妃,启春和谢采薇嫁为人妇,嘉秬和锦素早已归天,封若水随父放逐。多年来一向在女官之位上的,只要我一人。而当年将我选入宫的陆贵妃,数月之前已被我逼迫致死。

我笑道:“不敢当。这满是皇恩浩大。”

封若水神采一动,双眸蒙上一层薄雾,忙深深一拜:“下官封若水拜见朱大人。”

我笑道:“他们父女放逐岭南,本是去矿场做苦役,谁知一去便做了度支,半点未曾劳累。现在扶摇直上,回京来便做了少府监,官位固然不高,职责却重。姑姑请细想。”

芳馨笑道:“女人做过的事那么多,奴婢那里能猜获得。”

我抚着老槐粗粝的树干,感喟道:“我和锦素就是站在窗前,对着这棵老树,相互探听。直到晓得对方都出身寒微,这才放心扳谈。我和锦素还在陂泽殿念过《诗经》中的《甘棠》。‘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倒像是在说这棵树呢。”说着轻拍两下,浅笑道,“怨不得书中说,‘思其人犹爱其树’[200],若没有这棵树,我和锦素也不能熟谙得如许快。”

说话间,侍立在漱玉斋门口的小内监过来禀告,鹿鸣轩封女史赍礼拜见。芳馨笑道:“才说封大人,这就来了。”

芳馨忙道:“明天就搬进了鹿鸣轩,本日正四周拜见。”

这套青金石是我十六岁生辰那日,高旸网罗来送给我的,是我收藏至今的敬爱之物。自从高旸迎娶了启春,我便再也没有戴过。我浅笑道:“这套坠裾比mm先回宫,可见mm必定是要返来的。”

我笑道:“姑姑送礼去的时候,可见到封大人了么?”

芳馨道:“封大人必然会来拜见女人的,女人见了,就晓得奴婢所言不虚。”

封若水笑道:“这是锡器,是德庆的云烈锡场合产。”

风停了,宫灯再次亮起。我向暗中深处望去,不觉打了一个暗斗。

我没有理睬她,接着道:“厥后启姐姐来了,借了锦素一枝珠花戴着。采薇mm也来了。再厥后,易珠mm也想过来发言,刚巧陆——皇后到了,只得作罢。”

咸平十八年四月初二,还是在延襄宫的陂泽殿选女巡,由昱妃邢茜仪主持。听闻封羽的女儿封若水气度沉稳,对答如流,世人无不心悦诚服,因而昱妃做主,选了封若水为华阳公主的侍读女官,并在两今后封为正七品女史。

我见她面貌清丽如昔,双手光亮柔滑,明显未曾劳累,不免有些猎奇:“未知令尊大人这些年在岭南做何谋生?”

芳馨笑吟吟地看着我:“女人明天仿佛很欢畅。”

封若水道:“那一年母亲和兄长被正法,父亲与我被放逐岭南,可谓家破人亡。朝廷派人抄没产业,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留下。我和父亲守着空屋子,只能当衣裳度日,更拿不出去岭南的川资。”我心下怃然,封若水的脸上却还是带着平和的笑容,悄悄抚着左臂淡黄色的雏菊斑纹,“幸而姐姐派钱公公送来了拯救的物事,我才气保住这独一一身旧衣裳,我们父女去岭南的路上,才没吃甚么苦。”说着又稍稍扯起衣袖,暴露左腕上殷红如血的朱砂玉手串,“姐姐送来的金珠宝贝,我都变卖了,只留了这串朱砂玉。”

封若水目光沉寂:“姐姐毫无讶异的神采,可见mm所言是真。”

我掩口一笑:“才见一面,便看出这么多别离,可见真是分歧了。”

从小书房回到玉茗堂,天气还早。几个小宫女在二楼的小亭里逗猫儿玩耍,小钱领着小内监掌灯,我闲来无事,就捧着茶看玫瑰。花圃中挤挤挨挨地种了红黄白三色玫瑰,边界清楚,柔靡端庄。芳馨在一旁拿小瓢浇花,一面笑道:“晓得女人本年要回宫,颖妃娘娘命人阔了花圃,又添了黄红色的,这会儿开了花,公然比先前只要红色的时候都雅。”

我奇道:“岭南道常贡金银铜器和香料宝石,如何我在宫里从没见过这类锡器?”

我上前一步:“但说无妨。”

封若水道:“本觉得会吃尽苦头,老死岭南,谁知一起得朱紫互助,不但没刻苦,还回了都城。”顿了一顿,语气更加诚心,“姐姐便是我封家的头一名朱紫。”

封若水的目光在我脸上逗留半晌,浅笑道:“玉机姐姐仿佛比畴前瘦了些。”

芳馨笑道:“如何没见?封大人还赏了奴婢吃点心喝茶呢。”

悄悄一嗅,指尖有淡淡的暗香:“我去定乾宫不好打扮得太鲜艳,你们摘了花给粲英宫送去就好了。”

封若水苗条洁白的手指微微一颤,栀子花芯里的水顺着花瓣滴落在她袖中。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幅丝帕:“实不相瞒,mm早知会回京来,却不敢望能再度进宫做侍读。”

芳馨说我长大了。不,她错了。我从没有长大过,我一进宫,就是这么老的。

我打断她道:“不必说了,我已明白。”一抬眼,见芳馨愕但是难堪的神情,才觉出本身的口气有些生硬,因而和缓道,“姐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他们佳耦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晓得。”

封若水赶紧起家告别,我送她到漱玉斋门外,施礼道别。她走出两步,忽又立足。只见她脑后柔发一动,双肩微耸,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面有难色:“玉机姐姐,mm有一事就教……”说罢往摆布一看,她的贴身丫头白露忙带着宫女走开两步。

封家是陆皇后命人弹劾的,现在再度回京,身居要职。陆皇后终究在身后一败涂地。

封若水道:“既然是赠与姐姐的,便是姐姐的东西。我父女于穷途末路之际,蒙恩苟活,此恩此德,没齿难忘。”说罢起家再拜,一抬眼已满脸是泪。

我笑道:“封大人有经世之才,做一个小小的锡场度支,自是游刃不足。”

我笑道:“封大人还是像畴前那样美么?”

芳馨笑道:“女人想得殷勤。”

封若水叉手正色道:“皇恩浩大,封氏父女不敢忘恩。”说着神采一缓,深深地望着我,感激道,“天然,若无姐姐互助,也没有我们父女的本日。”

我忙道:“不敢当。”

【第四十四节 孰与伐之】

芳馨笑道:“明天一早,奴婢去粲英宫存候,谁知婉妃娘娘还没起家,一问才晓得,娘娘刚从定乾宫返来,正补眠呢。奴婢听小莲儿说,近一个月来,婉妃娘娘总有十——”

芳馨直起家子,笑道:“女人戴着很都雅,可每日摘一朵戴着。”

我这才命绿萼收下,芳馨立即将那小丫头带下去领赏。我欠身道:“多谢mm美意。令尊大人这些年可还好么?”

我忙带着芳馨亲身迎了出去。但见一名年青女子立在红绿相间的蜿蜒藤叶下,身着半旧的月白地缃色雏菊纹交领长衣。她自溶溶灯光中破影而出,仙颜如昔,浅笑莞尔。我一怔,恍然回到了咸平十三年春日的一天,封若水和锦素相约来长宁宫,邀我一道去前面接公主皇子放学。

我旋身往秋千架上一坐,淡淡道:“我只尽我的情意,戴不戴由姐姐本身。”顿了一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计,不甘心肠问道,“我有些天没去粲英宫了,姐姐好么?”

封若水低声道:“华阳公主殿下并不爱好我这个侍读,姐姐晓得是何原因么?”

封若水道:“锡器要从本年才开端往京里送,等姐姐在宫里见到,恐怕要到春季了。”不待我答复,她又道,“这对锡杯是家父在锡场定做的,与贡品无干,姐姐放心。”

我不觉发笑,心中却觉欣喜:“前人云,‘不患民不我归,唯患政之不立’[202]。mm志虑忠纯,沉敏雅重,天然不失公主殿下的恭敬与信赖。又何必玉机多言?”

我摘下一朵黄玫瑰谨慎翼翼地别在发髻上,笑道:“这就是颖妃的细心之处了,连姐姐也比不上。”

封若水道:“劳姐姐动问,家父安好。”

芳馨道:“婉妃娘娘那边多少好东西,那里会戴这个?”

我微微一笑道:“‘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201]。当年她没有做到,现在改了,天然气度平和,温润如玉。”

绿萼正在墙角翻开了琉璃灯罩剪烛芯,火光一动,封若水的眼平清楚闪过一丝迷惑与看望。她望一望天气,转过甚时,目光如灯光安静。她悄悄叹了一声,欲言又止。忽听门外有宫女道:“启禀封大人,华阳公主殿下寻大人归去。”

芳馨道:“女人是说,陛下早成心让他们父女回京来?”

我浅笑道:“此生有望?mm应当早晓得本身会回京的。”

封若水道:“实不相瞒,本该去云烈锡场做苦役的,他们看父亲是个读书人,便让他做了锡场的度支。”

我又道:“漱玉斋送了甚么贺礼?”

衣裳还是这身衣裳,只是不见了锦素。

芳馨忍不住笑,手一抖,水溅湿了裙角和绣鞋:“女人还没见到封大人,就甚么都晓得了。”

绿萼带着两个丫头迎了出来,笑道:“二位大人请进屋说话,茶点都预备下了。”

芳馨有些感慨:“于女人都去了三年多了。”

顷刻间泪意澎湃而上,我稍稍停歇,还是情不自禁道:“封mm,你返来了。”

八年前我刚当选,封若水立即带礼品拜见我和锦素。我便是从当时起,贯穿到前朝后宫对峙嗣的火急存眷。史易珠出宫,封若水补选为周贵妃的长女义阳公主的侍读。她虽如愿以偿入了宫,却从不与我靠近。咸平十四年,她和锦素、苏燕燕三人一道被囚禁在景园霁清轩时,史易珠曾调侃她“落子太偏,满盘皆输”。现在她又返来了,言犹在耳,仿佛隔世。

芳馨浅笑道:“女人记得清楚。”

芳馨的目光掠过我的脸,有种难以言说的意味,随即低了头讪讪道:“是。奴婢晓得了。”

芳馨道:“封大人晓得本身会回京?”

透过富强的枝叶和花簇,眺望殿中烛火摇摇,年青娇美的容颜灿若繁花。

我不由有些迷惑:“这是……银器?”

我仓猝扶起她道:“畴昔的事情又何必再提?”说着扶她坐稳,又笑道,“实在当年mm送给我的青金石,机遇偶合之下,竟又回到了我的手中。”说罢转头叮咛绿萼去拿。

我点头道:“那就好。封大人放逐数年回京,不比畴前那样繁华了。礼品送得太贵或太贱,都怕她多心。倒是如许平平常常的好。”

封若水别过甚去,悄悄拭了泪水,这才向门外招招手。一个小丫头走了出去,奉上一只砥砺精彩的小木盒。封若水亲手翻开,内里盛着两只银杯,别离浮雕牡丹和玫瑰。封若水笑道:“这是岭南品德庆的特产,旁的处所没有。mm特地从岭南带返来的。本想托人带进宫的,不想有机遇亲身赠与姐姐。”

我扶她起家,不觉又悲又喜:“数年不见,mm分毫未变。”

我微微一惊。第一天住进鹿鸣轩,便觉出了华阳公主的敌意,其洞悉情面,心细如发,已非当年纸上谈兵、风花雪月的才女封若水了。但是公主的苦衷我不便对她说,只得反问道:“何故见得?”

深蓝色的天幕低低垂落,东方的天气犹带着宫阙的灯火色,泛着雾蒙蒙的红。明月似透亮的蚕茧,淡淡的影子如傲然凸显的重生,从皎皎虚空中生出无穷但愿。我笑道:“月色如许好,我便站在这里等李大人好了。”

目睹簇拥着封若水的灯光向南一转,消逝不见,我这才回转:“或许她出于孝心,不忍本身出嫁后老父孤身一人。或许她早就晓得本身会回京,以是才没有在岭南寻觅夫婿。”

这倒是实话。我亦有些感慨:“咸平十年的春季,我和mm一起入宫遴选,当时候华阳公主还未出世。时隔八年,倒是mm做了殿下的侍读。”

我起家接过她手中的瓢,渐渐将水倾入花圃。叶子冲去浮尘,在灯光下更加娇翠明丽。娇花承露,分外妖娆。我的笑意像水声一样轻巧:“若不是姑姑看得细心,我也不敢胡乱去猜。”

绿萼在一旁猎奇问道:“奴婢记得封大人与女人是同年生人,如何她不但没嫁人,还再度入宫?”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