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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女帝师三(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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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馨笑道:“甚么了不得的好东西?我们漱玉斋多的是。绿萼女人受累了,归去歇歇脚吧。也该让女人睡一会儿了。”说罢不由分辩推了绿萼出去,又斟了一杯茶递给我,“女人千万别活力。这几天长宁宫热烈得很,道贺送礼求人回事的,门槛都要踏破了。慧嫔是真的繁忙。”

我笑道:“本来你是心疼东西。”

绿萼道:“奴婢是替女人不值!那么好的东西,女人本身都舍不得用,却给她!”

颖妃道:“数年之前,我确是眼巴盼望着他的恩宠。可现在……我只感觉权位才是最可靠的。”说罢抬眼望着我,涩然一笑,“姐姐是不是感觉我活得像行尸走肉?”

颖妃似受了极大的热诚,颤声道:“我在宫中兢兢业业,连一片茶叶也不敢多拿,他们……哼,真是好得很!”

颖妃惊诧:“我的事?”

我又问:“陛下赏下来的十锭金子都交给商总管了么?”

君恩无常,统统的妃嫔女御都盼望能生下孩子,这是宫里无庸置疑的究竟。但是颖妃这一问,似是埋头前行时偶尔的恍忽,竟健忘了脚下的路通往何方。她问我,我无言可答。颖妃合目半晌,微微一笑道:“提及孩子……姐姐晓得么,沈姝方才生下五皇子的时候,曾想将那孩子交给我扶养。我若收养了高晖,也算毕生有靠了吧。”

我心念一动,指着筐子向颖妃道:“有一次我去粲英宫看姐姐,看到他们在派‘敬亲钱’,也是好大一筐子。当时我没有留意,现在想来,也和这些钱一样,是新铸的。”

芳馨道:“实在奴婢也有些不明白,女人与慧嫔并不交好,如何送那么贵重的礼品……”

我浅笑道:“恕我直言,当年mm问我如何令陛下转意转意,我曾劝mm放弃权位,放心做一个女御,奉侍摆布,mm没有依我。现在权位与恩宠俱在,mm倒不要了么?”

芳馨道:“小声些!女人还在内里睡着呢……慧嫔……”说着拉绿萼走开几步,上面的话我便听不清楚了。因而我起家唤了她们出去,笑问:“甚么事情我是听不得的?”

绿萼是我的亲信,在宫里就和颖妃的淑优、玉枢的小莲儿一样,即便是三妃也不便托大不见。我笑道:“慧嫔的人出言不逊了?”

我淡然一笑:“她不来问我的弊端,我也不鄙吝好东西。后宫敦睦,龙颜大悦。”

芳馨笑道:“女人不记得了么?明天是四月初二,是宫里殿选女巡的日子。女人那一年也是在四月初二这一天进宫的,也是在延襄宫陂泽殿当选的。”

颖妃嘲笑道:“几时铸放新钱,自前年到客岁春季,都是朝廷奥妙,他们不但盗取奥妙,并且用它取利。若被天子晓得,这身家性命还要不要了!”

我放下铜钱,一面在紫陶盆中浣手,一面笑道:“昨日回家,我传闻了一件要紧的事,与mm有关,mm可要听么?”

梁艳生展开衣袖,半遮魅惑的眼风,一旋身,袅袅婷婷地退了场。我拍了两掌,淡淡一笑:“戏文都是假的,梁旦仍旧卖力去唱,就如庾域明知粮仓都是空的,却假装满仓鼓励士气。所谓‘守虚责实,而万事毕’[199]。看破了,才更好用力。”

我切切道:“慧媛掌管内阜院以后,迟早会贯穿到陛下对mm的用心。她本想扳倒mm为家属复仇,不想却成全了mm的恩宠,定成锥心之恨。倘若此事被她晓得……自古以来,多少外戚不得善终,都因恃宠生骄、作威作福,mm不成不察。”

她口中的“前程”和“但愿”是甚么,不言而喻,而沈姝也确切照颖妃所说的做了。颖妃收回目光,感喟道:“自那今后,我发觉本身对孩子的巴望远没有畴前那么火急了。我累了,再没有力量去争宠了。现在我多少有些明白姐姐为甚么不肯意嫁给他。得宠、固宠、生子、争位,一辈子就如许畴昔了,至心却少得不幸……”

我掂了掂,笑道:“mm别哄我了。我这个不常碰银钱的人都能看出来,新铸的铜钱轻了些,何况整日与铜钱打交道的百姓?朝廷是成心放少了铜,是不是?”

数今后,慧媛晋为慧嫔,正式领受内阜院。因高曜和刘离离都已经出宫,天子便让她居住在长宁宫的正殿启祥殿,慧嫔却自请住在侧殿——灵修殿。

这当然是启事之一,却远不是最首要的。我叹道:“南梁庾域守南郑时,粮仓空虚,庾域为稳军心,在空仓上贴了封题:‘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尽力死守’[198]。因而军民一心,终究比及北魏退兵。我朝文泰来将军在镇守武威城时,还曾借用此计。”

我恍然无闻,只提起裙子,轻手重脚地走进延襄宫。但见千大哥槐开了满满一树碎玉琼屑,歪得更加短长,支撑树干的石柱也是新凿的。晚风中香气芬芳,怆然冷冽。陂泽殿门窗敞开,女人们穿着富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饮茶低语。也有凭窗而望的,见我在院中闲逛,先是暴露惊奇之色,然后远远施礼,笑意自矜而安好。

我笑而不语,喝过了茶还是躺下。

绿萼道:“可不是么?随便送些甚么便是,何必费那心机?”

我笑道:“mm忙于国事,那里还能顾获得后宫的小事?何况陛下也并未是以事斥责mm,mm又何必放在心上?”

【第四十三节 中庸之德】

颖妃笑道:“这个也是咸平通宝。”

芳馨瞪了绿萼一眼,赔笑道:“女人累了一天了,奴婢怕吵着女人安息。”

颖妃笑道:“国度比年用兵,这也是没有体例的事。”

我这才想起,笑叹道:“整日头昏目炫,连日子也记不清了。”

我笑道:“问我的钱都是从那里来的,为何往国库捐了那么多。”

我笑道:“mm既然晓得是圣意,想来也不是真的要措置商总管吧。”

颖妃道:“一来,他生母还在,我养着也是无趣,不过是他们母子借我的势,于我则聊胜于无;二来……”她的目光忽而复苏而冷峻,“我不得宠,那孩子跟着我,不会有前程的。既然下定决计要将亲生儿子送给别人养,何不遴选一名位分高又得宠的?”说罢双眸微合,淡淡笑道,“有传言说,陛下想封姐姐为贵妃,我如果沈姝,就将孩子送给姐姐,或许另有一线但愿。”

颖妃嗫嚅道:“再给本身一次机遇……”她沉默半晌,豁然长舒一口气道,“罢了,我听姐姐的。”

颖妃如有所思:“姐姐说了那么多大事理,就是为了劝我回后宫争宠?”

白日渐长。这一天,我从定乾宫东侧门出来,天还亮着。远远只见东面的延襄宫的高墙下停了一溜小轿,十几个宫女内监悄无声气地侍立着。我随口问道:“延襄宫很少开启,明天是如何了?”

芳馨感慨道:“当年奴婢也如许立在墙根劣等着女人,一晃就八年。女人长大了,奴婢也老了。”

我大吃一惊,不觉进步了调子:“沈姝?!这是几时的事情?”

颖妃奉圣旨将秋兰和银杏打入掖庭狱,罪名是盗药。她不晓得秋兰的真正罪过,也就不晓得沈姝在那今后还想将孩子交给我扶养。天子不肯张扬,我也不好对颖妃言明。我定必然神,笑道:“锣鼓声太大,竟没听清mm的话。但是mm为何不肯收养五皇子?”

颖妃笑道:“这是旧年十一月今后铸的。”

我慢条斯理地擦动手,身边的宫女都识相地走开几步。我这才携起颖妃的手,并肩抵额,悄声道:“我传闻mm家中早早便知朝廷要铸放新钱,自前年春季开端,便从官方低价收买铜器,又特别留着铜钱,熔掉了一起卖给朝廷,赢利很多呢。”

颖妃眉心深锁,深深点头:“多谢姐姐奉告。mm明白。”

我笑道:“朝廷收起含有充足黄铜的旧钱,放出少铜的新钱,天长日久,一入一出,便多了好些能够铸钱的铜,多少又充分了国库。”

“mm有陛下至心实意的赞美和心疼,何必去争?只要像打理少府一样用些心机,天然宠遇不衰。”说着笑意沉寂,“圣旨在上,mm只当是再给……本身一次机遇吧。”

颖妃笑道:“不错。”

我不觉想起沈姝,只因她托秋兰和银杏探听我的病情,被天子发觉她想将五皇子高晖送我扶养,秋兰和银杏便被打入掖庭狱,发配到景灵宫做苦役。我摇了点头,“陛下夙来心疼后代,当不会为齐姝之事迁怒溧阳公主。”

颖妃不解:“姐姐何意?”

绿萼道:“那倒没有……”又撇嘴道,“谅他们也不敢!”

颖妃左手一颤,一片黄澄澄的豌豆糕被捏得粉碎。忽听锣鼓喧天,只见梁艳生盛装出场。颖妃仰一抬头,一面浅笑着用指尖拍打掌心,一面深深长叹。

芳馨道:“奴婢亲身拿去交给商总管的,还亲眼看商总管在账目上注了一笔。”她顿了一顿,抿嘴一笑,“陛下赏了女人那么多金子,女人却都捐给了国库,慧嫔识相,天然不会多问。”

芳馨恍然,想了想道:“并没有。”

我微微一笑道:“随她去吧,我不在乎,更不会动气。”

时近中午,唱罢放赏。我和颖妃一面谈笑一面看绿萼和淑优将箩筐里的铜钱散下去。因梁艳生和师广日不在此中,我和颖妃特别备下赏银命人送去。灰扑扑的细麻绳穿起黄澄澄的铜钱,一提起来叮当作响,就像伶人们按捺不住的笑声。

我不觉好笑:“他们都客客气气、高欢畅兴的,你返来生甚么闷气?”

颖妃道:“齐姝初入宫时被分在藏珍阁,因齐总管和良辰姑姑交好,这才进仪元殿奉茶。又因生得仙颜,被纳为女御。生下了公主,才晋封为姝。若没有这位族叔,何来齐姝的本日?她天然要戴德戴德,极力救援。”说着微微嫌恶,“这本也没错,可溧阳公主前些日子传染风寒,一向请医延药,齐姝竟然抱着公主在定乾宫门口吹风。哼,陛下最不喜好妃嫔以后代谋事。有如许一个笨拙的母亲,溧阳公主当真是不幸。”

芳馨不解道:“问甚么?”

颖妃笑道:“若你不讨情,我便真的措置了。这商总管也惹人讨厌,好端端的为何要将账目给一个闲人看?白白生了这很多事……”她顿了一顿,感喟道,“不幸了溧阳公主。”

这一日,我从定乾宫返来,累得歪在榻上打盹,却听门外绿萼向芳馨轻声抱怨:“我们女人千挑万选送了最好的东西贺她,她却派人拿腔拿调地说本身太忙,不得闲见我!当初她是如何凑趣我们女人的,都健忘了么?!”

颖妃道:“溧阳公主病了的时节,我倒常去瞧她。这孩子生得灵巧,眉眼长得像她父皇。固然她的生母身份寒微,可溧阳公主的吃穿用度,和真阳公主没有别离,只比皇后所生的华阳公主和祁阳公主次一等,可见陛下有多爱那孩子……”她望向戏台的目光忽而一滞,出现欣羡和遗憾,“她有如许一名敬爱的公主,却不知珍惜。”她摆了摆手,意兴阑珊道,“现在这些事还与我有甚么干系?不谈也罢。”

梁艳生唱腔柔婉,如泣如诉。举手投足,一嗔一笑无不极尽娇媚。裙裾一动,如静水生波,水袖一抛,似烟霞升起。颖妃呆望着台上,目光早已涣散。偶尔觉悟,也会跟着我拍一鼓掌,但是听不到半折,终究兴味寥寥。

我笑道:“待mm卸了少府的重担,便能长伴圣驾,何愁没有本身的皇子和公主呢?定然比齐姝的孩子聪明敬爱百倍。”

“是我兄弟朱云奉告我的。至于他从那边听来,我却不晓得了。”朱云是听高旸说的,这一层却不便对她言明。颖妃切齿不言,神采惨白得近乎透明。我又道:“mm掌管少府和后宫数年,向来廉洁自守,约莫还不晓得这件事吧。”

颖妃看我一眼,惊奇道:“才刚不是说了么?是五皇子方才出世的时候。何况沈姝寒微,想将孩子交给位分高的妃嫔扶养,也很平常。姐姐何必如此惊怪?”

我正色道:“当务之急,mm要派人回家去问明此事,如果误传,天然是好。若不是……”

我奇道:“齐姝的女儿溧阳公主?”

颖妃骇怪不已,中午的阳光在她眼中凝成惊惧茫然的一点:“这件事我全然不知!姐姐从那边听来?”

芳馨笑道:“陛下大张旗鼓地往漱玉斋送了那么多金子,女人却转手还给国库,慧嫔也不敢过问。如此说来,最聪明的是陛下,不费一个铜板,就处理了后宫的争端。”

柔嫩的腰肢荡起微风,穿过大片梨花,拂在颖妃脸上,她的声音和着幽幽袅袅的唱词,仿佛恰到好处的注脚:“孩子……他真的能给我一个孩子么?有了孩子又能如何?”

我更是猎奇:“齐总管不过是齐姝的从祖堂叔,论亲疏不过如此,何至于如此悲伤?”

我解开一根麻绳,抓起铜钱放在阳光下细细打量,又问道:“畴前的咸平通宝还用么?”

颖妃双颊微红:“姐姐是说,只要我安于后宫,便能获得圣宠?”

颖妃道:“因碧螺春犯事的齐总管,是齐姝的从祖叔叔。齐姝自从生了公主,便少见圣颜了。这一次她叔叔犯事,她抱着公主去讨情,却被李演给请了出来。又来求我……”说着呵出一道冷气,“陛下说了,这些事情要交予慧媛措置,求我又有何用?齐姝到现在还在本身屋里哭呢。”

我这才明白,数年的萧瑟,已经冷透了颖妃的心。我心念如电,重又笑道:“权位当然可靠,却不能掌控一辈子。mm莫非不想有本身的孩子么?”

绿萼却满脸通红,不忿道:“奴婢刚才送贺礼去,慧嫔只推说忙,竟不肯见奴婢。”

颖妃叹道:“他是没有斥责我,却给了慧媛一个绝好的借口。当下我的权力还在,位分也远远在她之上,可她究竟没有错误,我也不能如何措置她。何况,她‘奉圣旨’而来,我也只要望旨兴叹了。”

我笑道:“慧媛掌管内阜院今后,可派人来漱玉斋问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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