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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女帝师三(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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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到他竟说得如此透辟,不觉讶异:“陛下圣明烛照,无微不至。既如此,为何容慧媛……”

我不觉大笑,屈一屈膝道:“娘娘贤明。”

【第四十二节 守虚责实】

一夜风雨,起家时很有凉意。绿萼翻开柜子,寻出一件丰富的青白团花立领大氅,抱怨道:“都城的气候真是无常,女人不晓得,内里冷得跟入了冬普通。方才晒了收起来的厚衣裳,又要拿出来穿。”

我一怔:“mm……”

颖妃眉心微蹙:“一下子没了少府和内阜院,我还能做甚么?”

天子道:“颖妃多么聪明,朕的心机她不是不明白。但你晓得,她平日最爱的便是看管和扩大少府的财产,计算放钞的本息,她喜好全部后宫都在她的掌控和调剂之下。她毫不会等闲放弃,朕也不忍逼迫她。”

我笑道:“少府一时半刻还离不开mm,而少了后宫琐事,mm会有很多时候伴随圣驾,参赞国事。如此公私分身,不恰是mm多年所求么?”

身边一个捧着刨花水的小丫头笑道:“绿萼姐姐比来喜好光鲜的春衫,以是早早就把厚衣裳洗了收起来了。这会儿要重新再洗,天然要抱怨了。”说着与另一个小丫头相视一眼,抿嘴轻笑。

待绿萼捧着大氅出去了,芳馨为我正一正宫花,笑道:“女人自听了粲英宫的动静后,倒比昨日得了金子还要欢畅。刚才粲英宫的人又来讲,陛下到现在都还没有起家,恐怕要误了早朝。”

颖妃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的柔情:“他倒是用心。只是究竟如了慧媛的愿。”

我微微嘲笑道:“颖妃娘娘为国事积怨于一身,这滋味若不能让慧媛也尝尝,不是太不公允了么?”

他是个伶人,竟不自称“奴婢”或“小人”。我和颖妃相视一笑,颖妃道:“无妨。你不是叫梁艳生么?怎的又叫梁毅?”

我望一眼远远侍立的辛夷和绿萼等人,淡淡道:“mm当晓得,一味宠幸放纵,一定是功德。何况她现在也是真的得宠,真真假假掺在一处,恐怕连她本身都辩白不清。mm又何必在乎?”

天子笑道:“要想花事富强,到了秋冬必得剪干削枝,着花时还得遮光避风,不然会摧折花期。”说着聆听风声哭泣,“这些幼年府很添了些财产,都是颖妃的功绩。这些财产是如何来的,想必你也清楚。少府放钞一事,令三司使和户部很有牢骚,几次台谏,或言降落利钱,或言拔除放钞。朝中很多人不满,又不敢冲着朕来,便都痛恨颖妃。这些年弹劾史家的奏折,朕看了很多,只因查无实据,都不了了之。她忠心耿耿,受了委曲却从未提过一句。辛苦了这么几年,却积怨于一身,朕于心不忍。朕放纵慧媛彻查内阜院,是为了寻个小错让她退下,过些日子朕会让封羽做少府监,让颖妃放心在后宫安息些日子。牡丹受了风,不过少开些时候。朕的颖妃,朕要她好好的。这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朕,更是为了国度。”

天子道:“至于内阜院,朕筹算交给慧媛。”

颖妃多年的忠心和辛苦终究获得了回报。我深为震惊,不由问道:“陛下何不亲身对颖妃娘娘说,娘娘定然欢乐,也情愿从命。”

我唯唯应了,随天子来到椒房殿的东侧殿。但见红檀木九重秋色阔镜妆台还是立在南窗下,只是台面光溜溜的,不见了脂粉珠钗等物。我的身影在镜中一闪而过,和他的一样,俱是青暗淡淡。转过四扇美人苏绣屏风,早有宫人重新奉上茶点。他坐在新搬来的黑檀雕龙御座上,我鄙人首的绣墩上陪坐。

我再次起家施礼,感佩道:“‘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194],陛下圣明烛照,无微不至。微臣佩服。”

康总管向梁艳生几次瞪眼,梁艳生视若无睹。康总管终究忍不住插口道:“启禀娘娘,梁旦该归去换衣上妆了。”颖妃笑着挥了挥手。梁艳生也未几话,躬身辞职。

我笑道:“姑姑不晓得也平常。今晚我和姐姐都能睡个好觉了。”

我发笑:“冬麦仿佛已过了播种的时候,且江南诸道并不如何愁春旱。”

颖妃缩了手,拢一拢枣红色的丝缎大氅,点头道:“陛下已经不准我理睬内阜院的事,更不准我碰少府放钞之事。这赞成……”说着幽幽长叹,低头苦笑。

芳馨悄悄挽起我的长发,笑道:“如许的气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日才知么?”

天子大笑:“这句‘圣明烛照’才听出两分至心来。”说罢起家一拂袖衫,“你才回宫,想必也累了,早些归去安息。”说罢向小简道,“换衣,去粲英宫!”说罢率先走出东偏殿。

天子道:“慧媛说你和几个总管常往国库捐款,大大超越了你的俸禄,是以要求彻查内阜院的贪弊。有朝一日她问你,你便将那些金子摆在她面前,只说都是朕犒赏的,她天然无话可说。”

梁艳生远远站定,只施了一个长揖,道:“小生梁毅,拜见颖妃娘娘,拜见朱大人。”

我更是迷惑:“微臣痴顽。”

颖妃立足,侧头微微惊奇:“姐姐都晓得了?”

梁艳生道:“小生乃是读书人,名毅,字叔业。艳生二字,只在小生做戏时用。”

梁艳生沉默半晌,恭敬道:“是。小生服膺娘娘教诲。”

绿萼白了两个小丫头一眼,向我道:“奴婢见女人的衣裳格外都雅,才敢穿成如许。这身衣裳,还是女人赐给奴婢的呢。”

康总管赶紧让在一边,向台上招一招手。但见一个身材颀长、面貌超脱的白衣男人从台上翩然跃下,没入梨树林当中,半晌,又从乌黑光辉的梨花丛中徐行而出,其超脱安稳,如踏云端而来。我记得他的春秋总也有三十七八岁了,望去却不过二十五六岁。

我这才明白,为甚么颖妃被天子“斥责”后,另故意机约我明日去梨园观戏。天子固然赏识她的忠心,却也深知她的权欲。我微微一笑道:“陛下是让微臣去劝一劝颖妃娘娘么?”

芳馨笑道:“昨日在守坤宫门前,女人还冷言冷语地说:‘这辈子谁不悲伤几次。’谁知一闻声婉妃娘娘安好,女人就像得了万年封诰、丹书铁券似的……”

我起家恭敬道:“微臣领命。”

颖妃先是笑盈盈地赶着茶叶,俄然有所觉悟,深深地望着我道:“‘云上于天’,含雨待降;‘饮食宴乐’,静待机会……”我笑而不语,随即低头品茶。

我一怔,立即起家施礼:“微臣伸谢圣恩。微臣德薄智浅,实不敢当。”

颖妃摇了点头:“多年所求?莫非我就不会变么?”

我笑道:“mm洞悉万事,怎能不知陛下的良苦用心?”

我转头一瞧,果见绿萼上着淡黄色碧桃纹小袄,下着蓝绿罗裙,甚是清爽娇俏。我笑道:“公然,绿萼明天打扮得很出挑。”

天子笑道:“明天是你的生辰,朕给你的东西,你喜好么?”

康总管在一旁低声喝斥:“大胆!见了娘娘也不叩首?!”

花海上方挂满了宫灯,风吹过,灯影如浪头翻涌的水光,每一簇牡丹都在相拥起舞。自从慎妃分开守坤宫,后花圃便荒废了,这片牡丹是陆皇后重新栽植的。我行了礼,道:“和往年一样好。”

颖妃笑道:“既是读书人,怎的却来唱戏?”

颖妃笑道:“我还想着姐姐昨日驰驱劳累,今早必很多睡一会儿,谁知还是那么勤奋,这么早便去措置公事了。”说罢挽起我的手,抬高了声音轻笑道,“这总理万机的滋味如何?”

我笑笑,在她耳边轻语半句。芳馨恍然道:“竟是如许!奴婢直是个死人,竟不晓得!”

天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杯碧螺春,这才道:“花事如此,人事亦然。要不间断地用心,才气长盛不衰。”

我和颖妃联袂向北,往益园而去。春雨过后,小池碧色更深,了望花色空濛。缓缓走着,未几时我俩的鞋面裙角都被石子路上的青苔濡湿,染了一层沉甸甸的石青色。路过紫藤花架时,颖妃伸手一拨,一滴凉沁沁的雨水自指尖滑入她白腻的掌心。她顺手揉了揉绢帕,向我道:“如此一夜春雨,最欢畅的当是陛下。”因天子昨夜宿在粲英宫,这句话听起来别成心味,我不觉有些窘,却听颖妃接着道,“天子最怕的就是春旱伤农,入春以来一向少雨,昨晚方才痛快。”

我浅笑道:“实不相瞒,陛下晓得mm不肯放弃运营多年的少府,又不忍逼迫mm,以是命玉机来劝mm。mm既明圣意,何不顺从?”

此人明显是个伶人,却执意以读书人自居,我和颖妃顿时寂然起敬。颖妃道:“既然勤奋读书,何不尽力考取功名?”

我心知肚明,点头道:“微臣痴顽,恭领圣训。”

颖妃一怔,不觉得然一笑:“姐姐更加像前朝的老夫子了,就喜好用听不懂的话来对付人。甚么‘一日不书,百事荒凉’……不过就是说,姐姐看奏折看惯了,现下已经离不开了。本来读书多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寻到很多冠冕堂皇的话来矫情粉饰。”

天子笑道:“这怕甚么?当年颖妃还没有入宫,便总理内阜院了。慧媛好歹是端庄嫔妃,她当得起。颖妃固然不管少府,但封羽新官上任,很多事情还是要仰仗她。你放心,朕毫不让她投闲置散。”

不一会儿,台上唱了起来。因没有梁艳生在,颖妃便只顾和我说话。她不徐不疾的声音在绵软悠长的唱腔中,益发显得安闲不迫:“这些年帮衬着少府,将内阜院都托给了几个总管,谁知一个不留意,便出了贪污收受如许的丑事,当真是我忽视了。”

颖妃见我没带辇轿,便转头向辛夷姑姑道:“让他们归去吧,本宫和朱大人步行去梨园。你们离远些跟着,不成打搅。”因而我也转头递个眼色给绿萼,表示她不必贴身跟从。

天子的笑意仿佛被风吹得僵冷,我惊觉讲错,脑中一空,微微眩晕起来。却听他不徐不疾道:“‘善歌者欲人继其声’?说得好。”见我低头不语,又笑道,“这里风大,出来说吧。”

颖妃不答,只重新挽起我的胳膊,疾步出了益园,从金水门出内宫,一起往东北角的梨园而去。一时梨园世人迎了颖妃和我出来,但见梨花富强如雪,富丽的背景被雨色染过,溶溶如月晕。

我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来。天子又道:“至于慧媛,她喜好掌管后宫,便由她去好了。清算了内阜院,遂了慧媛的愿,也省了颖妃的力量,更避开了前朝的怨气,甚好。”

颖妃正要说话,忽听梨园的康总管鄙人道:“启禀娘娘,启禀大人,梁旦前来问安。”

我抚着胸前的淡黄色衣带,垂眸一笑:“‘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195],纵使气候窜改万端,只要姐姐宠遇不衰,我便没甚么挂记的了。”

颖妃一怔,向我笑道:“素闻梁艳生心高气傲,奉养宫廷十数年,也只向两宫叩首存候。本日倒奇了。”

因要和颖妃去梨园看戏,明天我特地换了一身海棠红齐胸襦裙,挽着酡色披帛,又命芳馨挽了圆锥髻,疏疏簪了一圈太湖珠。我笑道:“打扮得都雅些也是应当的。”说着顺手在发髻上簪了一朵淡绯色宫花。

我笑道:“听他唱过几次,却还没见过他素颜的模样。”

我上前行了一礼道:“才刚畴前面过来。”

我心中感激,正要称谢,他又道:“内阜院总管过分充足,当然可作为贪污纳贿的干证,但朕晓得,你的钱却不是从内阜院来的。何况,往国库捐银子助战,乃是善举。因隐善而发奸恶,是乖违情面的。碧螺春一事,更是牵强附会。这几年你不在宫中,最贵的茶,都往朕这里,另有往粲英宫那边送了。内阜院的齐总管以次充好,与你甚么干系?慧媛这一次是想扳倒颖妃,再牵带上你。”

颖妃笑道:“从这里向南,天然不必忧愁。但是前些年新收的燕辽道,另有西北屯田,都是现在才播种呢。姐姐如何把那边给健忘了?”

我和颖妃在临时搭建的观台上并排坐定。颖妃转头向我笑道:“我还向来没有这么余暇,到梨园里来瞧新戏,想必今后能够常来。”

这片牡丹是陆皇后在宫中留下的独一陈迹,暴风中的起舞,是她至死不平的灵魂。心中出现不成按捺的悲怆之情,我叹道:“‘善迹者欲人继其行,善歌者欲人继其声’[193]。”

康总管在一旁瞠目结舌。

我微微一惊:“微臣觉得,颖妃娘娘虽不便管少府之事,但掌管后宫用度,并无不成。何况慧媛入宫光阴尚浅……”

在定乾宫的小书房中一目十行地看了十几篇奏疏,便往章华宫会和颖妃。才走到章华宫门口,只见颖妃正在登辇,见我来了,忙下了辇笑道:“姐姐来得巧,我正要去漱玉斋寻姐姐。”

天子笑道:“恰是。你代朕劝服她,朕重重有赏。”

我笑道:“宫里不常唱戏,mm能常来看看,也不失为一种福分。易曰:‘君子以饮食宴乐’[197],mm这一卦,是个‘需’卦。”

我赶紧下拜恭送,却见小简用心掉队几步,对劲地看了我一眼,这才颠颠地跟了出去。芳馨扶我起家:“简公公仿佛比女人还要欢畅。”

天子道:“是为了休耕养地力。”

梁艳生道:“小生出身寒微,只望稍稍明理,不敢希冀功名。”

我淡淡一笑道:“‘一日不书,百事荒凉’[196]罢了,怎敢僭称‘总理万机’?”

天子笑道:“前些年忙战事,竟致名花凋残,重新培植也更加高贵。以是朕想,守坤宫固然无人居住,这些牡丹却不能不睬会,是以叮咛内阜院好生打理。”

颖妃笑道:“我朝采选贤达,从不看出身如何。如有真才实学,何惧出身寒微?”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起家下楼。

颖妃一摆手,辛夷上前一步,道:“请梁旦上前来。”

我不解,只得道:“是……陛下贤明。”

我笑道:“一场春雨罢了,娘娘却还念念不忘国事,怨不得陛下不开口地奖饰娘娘忠心可嘉。”

芳馨道:“陛下也真是的,何不早些去粲英宫?”

天子笑道:“平身。你可晓得朕为何要赏你这些金子?”

梁艳生道:“小生自幼父母双亡,为生存所迫,只得苦练技艺,赡养弟妹。只是虽为贱役,却不敢忘贤人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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