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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女帝师四(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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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得这位黄姑姑,这是曾经奉侍过陆皇后的老姑姑。陆皇后生祁阳公主时也是难产,极其凶恶,若非这位姑姑,几乎崩逝。本来太后早将她遣出宫来奉侍若兰了,如此看来,若兰的难产不敷为虑。黄姑姑向我行了一礼,我行礼问道:“姑姑,苗才子现下如何?”

我叹道:“我只是不明白,王爷如许聪明的人,为甚么会犯胡涂,步武英候的后尘?”

西北不是有天子气么?前几日不是另有“彗孛大角”的天象示警么?天子眼中的杀意又是为谁而起?若兰,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困难。

【第十四节 君子致命】

若兰道:“是。若兰迩来听王府里群情,朝中的大臣,凡是女人说过情的,陛下都宽恕了。王爷的事情,若女人肯,王爷必然会得救的。”

我问道:“你说你家夫人难产,究竟是如何回事?你家王爷又为甚么没有回府伴随夫人出产?”

若兰向黄姑姑道:“姑姑你先出去安息一会儿,趁着现在另有力量,我要和朱大人说几句话。”

若兰伏枕喘气半晌,欲言又止,如此再三,这才道:“实不相瞒,度量军田的事情若兰在西北便听王爷提过,王爷说甚么魏尚……甚么李牧[71]的,若兰也听不懂,厥后王爷便再也没有和若兰说过了。”说罢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我,瞻仰我解答她多年的猜疑。

巧儿道:“天然是问过的,但是,王爷推说不晓得。”

巧儿道:“夫人拿着信来诘责奴婢,说王爷被人告密,以是才没有回京。奴婢觉得夫人晓得了真相,就将王爷在兰州大牢的事说了出来。夫人当下便气血攻心,胎动不已,幸亏医官和宫里的收生姑姑早就在府中候着了,收生姑姑说,夫人胎位不正,必是要难产了。”说着她不断地用双拳敲打本身的头,“都是奴婢的错……”

绿萼道:“这……既然苗才子已经看到了信,便已晓得真相,你便是不说也不可了。”

我问道:“都筹办好了么?”

巧儿道:“其他的,奴婢便没有瞥见了。夫人惊痛之余,只命奴婢来请大人。”

黄姑姑道:“是……只是夫人不要说太久,留着些力量才好。”说罢行了一礼,退了出来。

若兰欣喜道:“女人……总算来了。”又唤巧儿,“扶我起来。”巧儿从内里拖出一只半旧发黄的粗糙麻枕,搁在若兰的颈下。

巧儿愧悔无地,几乎就要跪了下去,绿萼忙扶住她,她只顾用帕子捂住脸痛哭。我淡淡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用。昌平郡王因何下狱,你晓得么?”

我问道:“我传闻昌平郡王下狱了,你可知王爷究竟所犯何罪?”

我赞道:“巧儿女人不但巧,并且还很忠心。”

少女道:“奴婢名叫巧儿。”

巧儿含泪道:“是。本日睿平郡王和王妃要去景园拜见两宫,说是明天赋返来。夫人趁着奴婢们不留意,悄悄潜入王爷的书房,翻出很多我们王爷写给睿平郡王的信,终究得知有人上书参了我们王爷一本。本来夫人早就看出那封信是王妃捏造的,只不动声色,待王爷和王妃出宫了,这才——都是奴婢没有奉侍好夫人,奴婢不该让夫人一小我在房里的。奴婢是瞧夫人睡着了,这才出去了一会儿……”

朱云又道:“睿平郡王府里苗才子的动静小弟也会派人探听的,包管二姐是除了王府以外,第一个闻声昌平郡王的世子出世的人。”

巧儿顿时红了脸:“不敢当……”

我叹道:“别说你们了,便是我整日在御书房前面坐着,你们王爷的事,我竟也一点不晓得。莫非你们没有问过睿平郡王么?”

裘玉郎和高旸身为户部屯田郎中,前去西北度量军田,高思谊的这条罪必是裘玉郎和高旸所告密。当年慎妃的父亲武英候就是因为并吞军田被天子定罪的,想不到昌平郡王竟如此胡涂:“另有别的罪名么?”

本来施哲去西北,不但为了高旸之事,更是查高思谊的罪过:“你没有将此事奉告若兰吧。”

我取出绢帕按一按她额头上的汗:“是昌平郡王的事么?”

若兰正要答话,俄然阵痛袭来,她咬着惨白的唇,倒在枕上。她顾不得疼,喘气道:“那若兰求女人的事情……”说着向我探出左手。

我笑道:“我瞧谁你都随我去么?”

我驯良道:“别怕,我另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一道坐车,也快些。”少女传闻“快些”,这才上了车。马车动了起来,过桥时,马蹄声扣在潺湲水声之上,踏破一溪初升的明月。

我微微一笑道:“推说?”

我叹道:“别胡思乱想,也别说话了,好生养着力量吧。”

若兰直起家子,平空连连叩首:“如此……若兰死而无憾。若兰恭送大人回宫。”说罢深深垂下头,谦虚而安静,仿佛朝拜,又仿佛死别。直到我退出她的屋子,她也没有窜改姿势。

绿萼道:“莫非若兰发明端倪了?”

我柔声道:“这也不能怪你,是若兰故意瞒着你们。你们王爷给睿平郡王的手札上都写了甚么?”

朱云笑道:“二姐可贵回家住一夜,小弟天然欢畅。小弟已派人把二姐畴前的屋子打扫洁净了,二姐放心歇息,明日一早小弟亲身送二姐回宫。”

若兰含泪道:“真的么?若兰传闻王爷下了狱,还觉得是极刑……”

若兰侧身躺着,只盖了一袭薄被,捧着巨大的肚腹微微喘气,湖绿色的床帐映得她浮肿的脸更加青黄。她见我出去,正要说话,忽而阵痛袭来,眉心一耸,周身颤栗。我上前拉起她的手,唤道:“若兰……”

若兰含泪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罢泪珠滚滚,沁入她狼藉的发际。她极力向后仰了仰,抚着颈下那只发黄的麻枕,“这只枕头,是于女人初到西北的时候缝制的。当时还不得王爷的照拂,于女人和我们同睡在一张通铺上,三小我枕着同一只枕头……就是这只,女人摸一摸。”说着拉过我的手。枕头触手硬实粗糙,清冷潮湿,因为缝了很多补丁,到处是泛黄的针脚,如日积月累陈腐而磨难的回想。

若兰一贯尊称我为“大人”,现在唤我“女人”,我一时有些恍忽,不知她在唤我还是在唤锦素。我亲身扶起她的肩,帮她支起家子:“若兰,你不要怕,黄姑姑是曾经给皇后接生过的,技艺很好。”

既然已出了玄武门,便再没有转头之路了。我点头道:“好,我极力一试。”

冷风阵阵,恰是乘凉取乐的时候。南城欢畅,北城倒是一片安好疏朗。半个玉轮滑了出来,马蹄声惊散云影。绿萼翻开帘子,扭着腰假装看玉轮,眼睛却不断地瞟我。我笑道:“你问吧。”

我这才重视到,这丫头一张瓜子脸,眉清目秀,恰是我在仁和屯偶遇若兰时,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之一,想来也算是亲信了。因而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我浅笑道:“姑姑辛苦了。”

若兰鼓起勇气道:“好……有黄姑姑在,我不怕。”

巧儿抽抽搭搭隧道:“奴婢略识几个字,那封信奴婢看了,说是有人告密王爷度田不实,其他的倒也没说甚么。”

我心中一沉,强笑道:“度田不实不是极刑,王爷是陛下的同母幼弟,如许的罪名不过是削爵免官。当年慎妃的父亲武英候并吞军田,他还是废骁王党呢,陛下一样留了他们百口的性命,现下他的长孙裘玉郎不一样在朝中为官么?mm大可不必担忧。”

我握一握她微微颤抖的手:“那就好。一会儿你生的时候,我就在内里陪着你。”

我浅笑道:“那又何必问?一会儿随我去便好了。”话音未落,车已停了下来。绿萼还将来得及答话,车帘已被人一把翻开,朱云探进头来,他的脸因为欣喜和镇静几近涨满全部车厢,他的肩头宽广得像小山,一下子就把车夫挤了下去。

我别过甚去,感喟道:“去了又能如何?”

巧儿道:“回大人,我们夫人从一个月之前就盼着王爷返来。太后也说过,要让王爷回京过来伴随夫人的,谁知直惠分娩,王爷音信全无。我们夫人惊骇王爷出事,不住地打发奴婢们出去密查动静,但奴婢们整日困在王府,当真一点动静也探听不到。”

“觉得……”我哼了一声,叹道,“女人的确该谨慎些才是。你们夫人看了信,只晓得王爷被人告了一状,却还不晓得王爷进了大牢。因为若进了大牢,想来这信也就送不出来了。”

巧儿道:“奴婢不认得钱公公,只不过因为无人向大人通报,这才不得已请钱公公代为通报。实在想不到钱公公竟然就是漱玉斋的管事,是奴婢猖獗了。”

我微微一笑道:“巧儿女人,你认得漱玉斋的钱挺?”

本来高思谊少报军田之数,是为了“出私养钱”“飨来宾军吏舍人”,为他所用。往好处说,是为了让士卒“整天力战”;往坏处说,便是聚养私甲,企图谋反。

绿萼笑道:“李大人倒很快。”

两个医官守在楼下,神情安然。相互见过礼,我便径直上楼。隔窗只听收生姑姑在内里向若兰道:“夫人不必惊骇,即便是胎位不正,有奴婢在,也能好好地生下来。”

若兰道:“女人和我们于女人是自幼的老友,这一次若兰不是为了本身,是为了于女人。若兰死不敷惜,只盼望下去见于女人的时候,于女人问若兰王爷如何了,若兰也有话可答。”

若兰道:“屯田郎中裘玉郎和信王世子联名上书,说王爷度田不实,坦白下很多军田,所得都分与将士。”

我直起家子,扶着腰笑道:“整日在书案前面坐着,腰骨都生硬了。”

绿萼一向不晓得我要去黄门狱看望高旸,直到现在,才觉出不当。她看看我,又看看小钱。我不待她问出口,便疾步迎向马车。

我却心惊地说不出话来,手一松,帕子从若兰的胸前滑落在地。

黄姑姑道:“夫人似是极不放心,大人多多欣喜,于临蓐也有助益。”说罢识相地退到楼下。

我浅笑道:“我的身子算甚么?现下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好好生下孩子,王爷必然能回府的。”

小钱道:“这个时候,奴婢倒盼望李大人能慢些。”说罢接过绿萼手中的羊角风灯,高高举起扬了一扬,又道,“公子已派了马车过来。”

声音虽低,绿萼还是被吓了一跳:“小钱?你如何在这里?”

我扶着他的部下了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甚么事如许欢畅?”

巧儿出来道:“夫人,朱大人来了。”

巧儿低头道:“是。奴婢固然没读过书,但是也能看得出王爷明显晓得,却不肯说。奴婢只得去问王妃,谁知王妃也不肯奉告奴婢。奴婢苦苦要求,王妃才奉告奴婢,本来昌平王爷在西北开罪,已经下在兰州大牢里了,圣上还派了钦差去查。”

巧儿忙道:“夫人就要分娩,奴婢如何敢说?厥后夫人问起来,奴婢只敢说,西北军情有变,王爷一时半刻回不来。又从夫人那边偷了几封王爷的手札,请王妃照着王爷的笔迹和口气,捏造了一封信送给夫人。夫人收了信,这才放心。但是今早……”说罢攥紧了拳头一捶本身的腿,似是深恨本身。

若兰在枕上摇了点头,忍痛道:“多谢女人。只是若兰福薄,怕接受不起。现在,我只要一事相求,倘若女人能承诺若兰,若兰便能放心出产了。”

即便若兰想留我在睿平郡王府伴随她出产,我也得找借口分开,可贵她竟如此固执。还是从王府后门出来,只见模糊一小我影靠在大柳树下。闻声动静,他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风灯所照之处,暴露一张熟谙的面孔:“大人出来得很快。”

绿萼忙道:“这是天然,女人在那里,奴婢就在那里。”

战国时赵将李牧,“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犒赏决于外,不从中覆也”,汉云中太守魏尚“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五日一杀牛,以飨来宾军吏舍人”,二将皆是黜陟刑赏,独裁于外,如此方“北逐单于”“匈奴远避”。

黄姑姑道:“夫人产门还未全开,还要好一会儿。大人若要和夫人说话,现在就好。”

我忙用双掌合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承诺你,极力一试。”

若兰微微松一口气,眼中仍有猜疑之色:“女人公事繁忙,也要保重身子。”

巧儿忙扳住我的左腕,似是恐怕我命车夫掉转马头,她的双手潮湿而颤抖,像两条浸了冷水的牛筋,箍得我手腕微疼:“大人只要和我们夫人说几句放心话,夫人必然能好好生下孩子的。”

夜色沉沉,虫鸣啁啁,周遭空静,仿佛统统都有条不紊、安闲不迫。我累极了。哪怕在小书房批阅到深夜,哪怕面对天子对国事的诘问,哪怕与陆皇后周旋,哪怕竭尽尽力皋牢玉枢,我也没有如许怠倦过。最艰巨的时候才方才开端。火线一片暗中,身后是若兰房中敞亮的灯光,一如她渴盼的目光,催促我进步。我已无路可退。

若兰的眼中只要光荣:“女人放心,若兰……不怕死。”

从后门进入睿平郡王府,穿过阴暗的后花圃。风吹花叶无声,温馨得像一场蓄谋已久的说话。风中有浓烈的花香,乘着暗中的翅膀残虐无忌,迫着一颗慌乱的心无处可躲。来到若兰所居住的二层小楼时,我已安静很多。

小钱笑道:“我不在这里当在那里?幸而大人从后门出来,不然就让李大人派来的侍卫堵在王府门口了。”

小钱道:“回大人,一应要用的物事也已经备好。”

绿萼如闻赦令,问道:“女人回府除了要瞧老夫人和公子,是还要瞧谁么?”

不管是若兰的难产、高思谊的罪还是高旸的自寻死路,即便我去了睿平郡王府,去了黄门狱,又能如何?他们的存亡岂是我能摆布?就像面对行未到临的漫冗长夜,就像行进在这条颠簸而未知的长路,我的心忽而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怠倦、厌倦和悔怨。我为甚么要分开温馨的漱玉斋?如此殚精竭虑又是为谁?高思谊和高旸,哪怕是若兰,他们的存亡又与我有何干系?

我不动声色地俯身渐渐拾起帕子,心中转过百般动机。若兰见状,暴露担忧的神采:“女人……”

我点头道:“多谢你操心想着。”

我深吸一口气,叮咛道:“绿萼,去唤黄姑姑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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