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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女帝师四(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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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妃佯装讶异:“欺君之罪?如许说姐姐是在怪我了?”

我垂眸一笑:“就当我心虚好了。”

我问道:“那些话,是mm教她的么?”

我淡淡道:“约莫是要寻我的错处吧。”话一出口,我顿时悔怨。帝王公器私用,用心命人去寻臣下的错误,是为昏君。莫非我心中竟已如此悔恨他了么?

颖妃笑问:“这一次姐姐被禁足,因不通动静,天然也不能自救。若姐姐并未软禁,会如何自救?”她一双眸子似黑曜石普通敞亮,白腻娇美的面孔直逼到面前。

我笑道:“若不是她们勤说是非,昌平郡王恐怕活不到本日。何况这话或许已经传到朝中京中,说是非的,又何止她们?”

从西门进景园,沿着金沙池南岸徐行而行,颠末皇后居住过的玉华殿。深切金沙池的石舫中,有几位宫装美人正围坐在一起饮茶听琴,一个白衣乐伎端坐在船头轻捻慢拨。琴声降落柔缓,似白雾漫铺,水面波澜不惊。

我浅笑道:“本朝的功臣,岂能一无所知。圣上这些年对废骁王党余孽废的废,杀的杀,再加上病死老死,恐忧而死的,先帝的老臣已所剩无多了。这位饶乐郡公,可说是硕果仅存。”

绿萼忙道:“女人若舍不得,也能够不去官。”

颖妃笑道:“别是姐姐心虚吧?”

颖妃道:“姐姐要去官?”

绿萼在我身后道:“陛下准女人去官了。”

他叹道:“朕准你去官。”

石舫中的女子见了我,都起家施礼。不待我走远,便攒头窃保私语。绿萼转头望了一眼,不悦道:“整日说人是非,也不嫌闷!”

我叹道:“心都不在宫里了,强留我在快意馆作画,也画不出好东西来。”

天子好一会儿没说话,我正要辞职,忽听他道:“你仿佛有白头发了。”

小莲儿道:“大人如何如许说——”

颖妃不觉得然,哼了一声道:“若圣上全然不讲情面,朝中还剩几人站班?”

那一次我去粲英宫看望玉枢,恰逢她抱着高晅昼寝。小莲儿奉告我,玉枢因我在定乾宫逗留到深夜,夜晚睡不平稳。我一负气,也没等玉枢醒,便出来了。我赧然一笑:“上一次是我不好。这一次只要瞥见姐姐安好,我就放心了。”说着将衣袖从她手中悄悄抽出,“不要奉告姐姐我来过。我愧对姐姐。”

除了绿萼和小钱,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含光殿的事情。太后晓得倒不出奇,但颖妃是如何晓得的?我不由警悟:“含光殿的事情,mm是如何晓得的?”

“回青州。”

我的口气茫然冰冷:“若不是芳馨姑姑和小钱……甚么帝王恩典,都不必再说。”

颖妃笑道:“我是大着胆量问了太后才晓得的。”

颖妃笑道:“天然不是。直到本日我都不晓得婉妃姐姐究竟说了甚么。不过,想来婉妃姐姐说得动情,陛下才会宽恕姐姐。”说着一展袖,花鸟纨扇下虎魄色的流苏在我青红色的裙上拂过,如天涯一抹夕阳明艳旖旎,“恭喜姐姐,繁华繁华唾手可得。”

颖妃道:“不错,这一次圣上特地回京为饶乐郡公贺寿,想必其他功臣和他们的子孙,也该放下心来了。天下已定,民气已安,公然既往不咎,是天下万民的福分。”

我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道:“这是功德,生甚么气?”

颖妃以扇掩口,似笑非笑:“莫非姐姐真的对昌平郡王……”

绿萼道:“女人的病也才好,还是不要在雨里坐着的好。”

我恐怕吵醒了玉枢,忙拉起她的手走到雕栏边。湖风撩起银色丝绦,噗噗拍打着雕栏,虚张阵容地粉饰本身的轻软有力,“入夜前我要赶到仁和屯,便不等她了。”

我微微一笑:“欺君之罪就在面前,谈何繁华繁华?”

玉枢背向湖面侧卧着,天青色的团花薄丝被褪到胸口,乌黑双肩若隐若现。一只手垂在榻下,手腕浮肿,白玉镯卡在腕间不动。想是有身辛苦,她神采微黄,眼皮高高肿起。我冷静看了半晌,悄悄扯起丝被,覆到她颈间,这才走了出来。我向绿萼道:“我们走吧。”

禁足养病多日,我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耳听得鼓乐渐息,我这才带着绿萼往益园逛逛。从高高的山石高低来,俄然鼻尖一凉,指尖拂过,有初秋的潮湿。我问道:“是不是立秋了?”

颖妃叹道:“实在又何必去官?姐姐本身留下顾问婉妃姐姐岂不更好?”

我笑道:“昨日小莲儿来存候,都奉告我了。多谢mm。”

颖妃知我不肯答复,也不觉得意:“圣上今晚会回宫,准不准姐姐去官,想来已有定夺。”

咸平十三年的夏天,我也曾在这石舫当中与陆皇后议论琴音。

穿过梨树林,过了桥,便是玉枢所居住的沉香榭。沉香榭半在岸上,半在水中,长长一道曲廊,连接着湖中的凉台。凉台上撑着一顶乳红色的纱帐,帐中摆着长榻,一人横卧,一人在榻边坐着。和顺的湖风吹起纱帐一角,暴露玉枢闭目安睡的面庞。我悄悄翻开帐子,只见小莲儿的脑袋重重一沉,顿时醒了过来,一昂首见我站在帐中,忙站了起来。我表示她噤声。

天子点一点头,回身飘但是去。我目送他出了角门,石青色在雨中别有式微的气味,似数次交叉后孤寂萧索的表情。小简撑开一柄枯叶色油纸伞正要为他遮雨,却被他拂袖挡开。他没有转头,单独一人沿西一街徐行而去。青衫袖卷起一片轻风,雨丝劈面而来,冰冰冷凉令人堵塞,令人不敢流下温热的泪水。

“姐姐会嫁人嘛?”

颖妃也不诘问:“也罢,迟早我会晓得的。不知姐姐将来有何筹算?”

怔忡之间,细雨已濡湿了鬓发。我不睬她,只拂一拂袖袖上的湿气:“我们去半云亭避雨。”

绿萼拂一拂石凳,扶我坐定。守坤宫的高墙被雨染成了深酡色,似酒醉妇人,酣然卧倒。九曲长桥如繁复回纹,在碧色的缎子上盘曲逶迤。身后山石耸峙,草木深深。紫藤曲廊垂下淡绿色的苗条果实,像沉重的泪滴,贮满精密幽深的苦衷。蔷薇灿若云霞,柔如秋水。东南和西南边角门耸峙在青萍之间的两块奇石,裹在层层浓翠当中,宛转如玉。

天子的身影已消逝不见,连小简也向左转过了守坤宫的高墙。我这才挽起绿萼的左臂:“钱都兑好了么?今晚劳你做一回散财孺子,散掉那七百两银子,瞧你还惦记不惦记!”

手心中俄然多了一只世故腻亮的龙尾,龙身笔挺而上,龙头在我头顶伏着,龙睛赫赫有威。他缓缓合上我的四指:“淋了雨,又该病了。”说罢退后两步,独立在雨中。我这才发明,小简带着几个内监远远站在角门外的西一街上,低头不敢近前。

我笑道:“来日方长,你若想晓得,何不本身问她?”

我站直了身子,退了半步。低着头,眼中只要他衣服上竹叶暗纹的清冷幽光。

我欠身道:“mm所言甚是。不过我确是罪有应得。”

绿萼却只顾抬头看伞,又抚着黄檀木制成的伞柄和龙尾,赞叹道:“真邃密,不愧是御赐。女人会带着它出宫吧?”

颖妃不屑道:“甚么罪有应得?既能从轻发落,这罪便在两可之间。本来嘛!女子的柔情就是化解男人偏执与刚毅的良药。至因而爱是恨,是真情实意,还是欺君之罪,又何必在乎?‘澄之不清,混之不浊,可谓风雅君子矣’[133]。”我笑而不语。颖妃又道,“不过,我还是猎奇,婉妃姐姐究竟说了甚么?”

我叹道:“我已经写了去官的奏表递上去了,只是圣上还未降旨答复。”

我淡然一笑:“我如果mm,仓促之间约莫也没有更好的体例了。”

我心头一酸,半是调侃半是欣然:“想不到最后仍旧要靠帝王的恩典脱困。”

我想起来了,颖妃曾对玉枢道:“他二人深夜密谈,旁人如何会晓得?想必这会儿只要太后敢去问含光殿的人,但太后那边,姐姐敢去探听么?”玉枢道:“圣上不说,太后也不会奉告我的。”

玉华殿与含光殿高高在上,隔着宽广的金沙池遥遥相望,相互核阅,相敬如宾。

颖妃笑道:“姐姐是不是在想,陛下既肯敦睦功臣,那昌平郡王是不是也可赦过?”我笑而不言,算是默许。

天子道:“传闻你病了,朕返来看看。”不待我说话,他俄然走上前来,紧紧抓住我垂下的右手。我摆脱数次不果,只得由他握着。他的手心炎热而柔嫩,我侧过甚去,几欲落泪。

颖妃一怔,随即大笑:“如许说来,姐姐真要好生感谢我。这话由我说,总好过由姐姐亲身向婉妃姐姐说。”

此时视天下以仁惠宽广,那么昌平郡王高思谊就活命有望。若高思谊能活命,那高旸亦不在话下。忽听颖妃道:“姐姐笑甚么?”

我笑道:“这莫非不是在mm的料想当中嘛?”

绿萼道:“真好。有念想老是好的,另有的惦记。”

如许站在伞下,仿佛君恩未逝:“这是天然,御赐之物,回家去是要供起来的,不然,谨慎被参个不敬之罪。”

颖妃一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忽见淑优出去道:“娘娘,陛下就要回宫,该回章华宫换衣了。”

我笑道:“玉枢在圣上面前说的那一番话,是mm教她的么?”

小莲儿追出来道:“大人不等娘娘醒来么?”

我叹道:“我怕我不走,她只要更加不安。”

我忙道:“你救了我,我如何怪你?”

颖妃这才豁然:“姐姐去官后会去那里?”

颖妃道:“当初姐姐为毕司徒美言,一语令明州太守崔宪和明州令王琳升迁,又一语令洛阳令因贪污治堤银两而下狱,朝中早已传遍。姐姐苦谏陛下不成诛杀手足,又宁死不肯奉旨拟诏杀昌平郡王,乃至彻夜长跪,一病不起。若这件事情也传了出去,世人定会说姐姐有‘周昌不讳之节[134],朱云折槛之风[135]’。只怕是闺门交辙,络绎不断呢。”说着哎呀一声,“我想起来了,姐姐兄弟的名讳便是一个云字吧。”

颖妃一笑:“姐姐晓得得倒清楚。”

颖妃笑道:“实在救姐姐的是婉妃姐姐,并不是我。”

我屈膝道:“微臣遵旨。”

公然有趣,公然无情。

颖妃一怔,笑容骤敛,整张面孔泛出青白的玉色。沉默半晌,她安然道:“不错。我晓得姐姐志不在此,去官亦是必定。但我毫不是为了本身——”

绿萼道:“陛下舍不得女人。”

我笑道:“mm何出此言?”

泪珠顿时滚滚而落。我停歇了好一会儿,才扬起油纸伞,抬眸谢恩:“谢陛下。”

天子悄悄道:“无妨,谁都会老的。”

绿萼道:“都立秋大半个月了。”

我深吸一口气,花香幽微不断,含一丝沁入骨髓的凉意:“雨中的益园景色倒也不错。”

我发笑:“不错。mm撺掇玉枢去问不成,因而本身去问了。”

颖妃站起家笑道:“都说真假无关紧急,我还问这个,倒是我口不该心了。我先归去了,姐姐多保重。”我将她送到漱玉斋门口,她又道,“是了,圣上要在宫里住两夜才回景园,或许会召见姐姐也说不定。”说着悄悄一点我的心口,“姐姐可要想好如何作答。毕竟,君恩难以消受。”

他又道:“闲了去景园瞧瞧玉枢,她很顾虑你。”

我移过伞遮住绿萼,拂去她肩头的雨点:“归去吧。清算一下,明天去景园看姐姐。”

小莲儿牵着我的袖子,不放我走:“上一次大人就是如许,看娘娘睡着,抬脚就走了。这一次又是如许。大人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娘娘若晓得了,还不知会如何悲伤。”

颖妃不解:“教甚么?”

我又道:“我刚才说的话,也不要奉告她。嗯,就是愧对她那一句。”

接下来的两日,为了制止遇见天子,我整日不出门,幸而他也没有召见我。连小简都不见。直到銮驾离京,我这才松一口气。

我恍忽道:“没甚么……”

绿萼道:“想必是几个得宠的女御。”

颖妃先是一怔,随即微有对劲之色:“姐姐都晓得了?”

又是半晌的沉默。秋凉如水中,竟有一丝安静相对的意味,“陛下……不是回景园了么?”

我哧的一笑:“mm明知不是。不然如何指导玉枢呢?”

我发笑:“或许会吧。不过我名声已经坏了,想来是嫁不出去了。”

我忙道:“我晓得mm不是为了本身。我只是想,去官总好过被免官,我要多谢mm给了我这份面子。”

我挽过一绺藤叶,叹道:“想不到在宫中最后的这段日子,竟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绿萼道:“女人不活力?”

我笑道:“再坐一会儿——”一转头,忽见西南角门的山石旁多了一抹石青色的人影,那人手中另有一柄黄色龙纹油纸伞。龙纹沾了雨,昏黄飘忽仿佛一拂袖就会泯然于六合之间。我大吃一惊,忙冒雨上前施礼。我正要膜拜,他上前一步为我遮雨:“地上湿,不必跪了。”

“下雨了。”他说。

颖妃道:“饶乐郡公七十岁大寿,陛下亲临贺寿。我也去吃了一顿寿酒,实在无趣得很,因而推说太热,便先返来了。”

我忸捏道:“微臣薄姿陋容,未老先衰,实在比不得姐姐,丽质天成。”

我若出宫,或许本日是最后一次相见。如许想着,不觉伤感起来:“我出宫后,mm要谨慎慧贵嫔。上一次她弄巧成拙,想必还在寻mm的错处。玉枢姐姐那边,也请mm多多照顾。”

颖妃忙道:“提及来,我有一事不明。芳馨与小钱究竟因何被打入狱中?”

颖妃笑道:“问一问又不是难事,可贵太后竟肯奉告我。不过奇特的是,我并没有奉告旁人,景园却莫名其妙地传出些无聊之事。我是见婉妃姐姐快急疯了,这才出了阿谁主张的。”

【第二十七节 遵儒履道】

“文人常言知己二三人初遇便琴瑟和鸣,情意相通。依玉机看,那只是刚巧曲奏同调,引致声同共振罢了。”“‘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些诗词读上去很有情致。经玉机如许一说,也都有趣了。”

颖妃笑道:“那可不尽然。依mm看,姐姐经此一厄,已令朝中夫子刮目相看。”

我一怔,思考道:“饶乐郡公李逊,先帝安定江南时,年不过而立,位不过校尉,爵不过子,数十年下来,竟也封了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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