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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女帝师四(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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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焦心道:“如许急?莫非二姐真的生母亲的气了?二姐是个聪明人,莫非就听不出来,母亲是用心激二姐么?”

我淡淡道:“越是无法,越是安定。形格势禁,‘随时之义大亦哉’‘君子以向晦入宴息’[187],这个事理殿下是晓得的。殿下放心等候便是。”

两人越走越远,模糊听到朱云说:“银杏mm,你和畴前仿佛不大一样了……”

高曜亲身送我出后花圃,再向前走便是后门了。静夜当中,模糊闻声马蹄哒哒的轻响和微小的鼻息。寒意深重,心中更是伤感。我见他没有披外套,鼻尖有些红了,忙道:“殿下请留步。”

这是客岁仲春。他来寿光看我时,我欣喜他的话。在实际面前,这欣喜聊胜于无。我垂眸一笑:“殿下还记取。”

我笑道:“你要娶妻生子,我怎能不欢畅?赐婚更是无上荣宠。”

我笑道:“出其不料更好,静悄悄地也就来了。玉机此来,一是急于晓得西北亲征之事,二是想看望一下李才子。”

绿萼笑道:“本来是苏女巡。”

朱云一怔,道:“小时候还见过几次,大了便再未见过了。”

苏燕燕放脱了我的手,还是端坐:“姐姐还是回宫的好,于姐姐身子无益。当初流言崛起,纷繁扰扰,莫知真伪,姐姐回青州避一避也好,过了仍当回京来。诚恳说,流言所说我一个字也不信。我不信姐姐会是那等不谙时势、痴心妄图的人。固然我不晓得姐姐因何搏命保护昌平郡王,乃至触怒龙颜,但姐姐的勇气令人敬佩。时至本日,流言停歇,姐姐为昌平郡王尸谏的清正之名,却流行京中。现在闻得姐姐即将回宫,都说好呢。”

小小一座院落,立着两层小楼。二楼暗淡,一楼倒是门窗敞开,灯火透明。院中植着两株白梅,红蕊浓艳,似雪燔烧。两个女人正要出门,见了我和高曜赶紧屈膝施礼。

回到家中,人报母亲已经睡了,只要朱云还在灯劣等我。

指尖历历清楚,是炭火的热和紫铜的凉。我叹道:“母亲怕是真的恼我了。走吧。”

跨进二门时,心中充满犹疑。全部侯府都温馨了下来,白日里驱逐我归家的高兴氛围,被母亲的焦炙和指责迫得无处可逃。夜风干冷,吹得我脑中空荡荡的。直到走近房间,我才下定决计,转头向银杏道:“连夜把要带进宫的东西收一收,分好要送入各府的礼品。”

高曜道:“七年前皇太子哥哥方才被立为太子时,孤曾就教姐姐,兄长为太子,孤为藩王,各自当如何自处。姐姐用汉惠帝刘盈做太子时的事情教诲孤,‘太子将兵,有功即位不益,无功则今后受祸’。现在孤虽不是太子,但托姐姐的福,也算薄有勋劳,自当清净自处,不宜多事。”

我模糊明白过来:“竟是陆将军?倒也风趣。”

我不忍再看,回身走到了门外,心中酸楚至极。绿萼提着灯扶住我,俄然叮的一响,风灯上多了一道敞亮的水渍。高曜跟了出来,唤道:“姐姐……”我拭了泪,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又道,“孤送姐姐出去吧。”

高曜恍然道:“‘时之反侧,间不容息;先之则过分,后之则不逮’,本来姐姐一向在等父皇这一问,才肯回京。”

我明白,天子病重之时,曾狐疑高曜成心迟延,以图阵前即位。我晃一晃浮雕梅枝的白瓷杯,微微一笑道:“圣上是明君。有骁王的前车之鉴,必立殿下为太子。”

芸儿坐在屋子的最深处,凝神聆听管家和仆妇说话。桌子上摆满了笔墨纸张和木牌竹筹,身后靠着一柄红木拐杖。她用素帛遮开口鼻,只暴露一双安静暗淡的眼睛。那一夜她单独来到灵修殿,我教给她子反吃酒误事的故事,她只听了一遍便牢服膺住。当时她的目光清澈敞亮,充满欣羡与欢腾,我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如何摈除乳母王氏。转眼十年,都破败了。

高曜游移,鼓起勇气道:“莫非姐姐是说……立孤?”

我笑叹:“君父在上,为臣为子怎能不先奏请?私行受降,之前的军功就十足白废了。清楚是欺负殿下幼年,从未上过疆场。究竟还是文将军有理有节,又是至心为殿下着想的。”

朱云竟也晓得,如此我便放心了:“是恩情,也是用心,以是你要更加谨慎谨慎才是。”

谁知,父皇俄然命令班师,几个主将力谏不成,父皇命令敢谏者死,即便是皇子也不能例外。幸亏,几位将军都有陈平保下樊哙的担负[188],孤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我浅笑道:“我见过,是一名好女人。”

朱云道:“圣上让我娶信王府的县主,我一度觉得是他晓得我和世子哥哥要好,用心的呢。”

高曜道:“姐姐所言甚是。过后孤也有些后怕。”哧的一笑,又道,“偶然想想,只因皇祖母于先帝有宠,父皇十二岁就被立为皇太子,皇太子哥哥因为周贵妃有宠,不到十岁就被立为太子。为甚么恰好孤如许难?可见只要母亲有宠,建功是大可不必了。”

高曜道:“姐姐也觉得陆将军故意机?”

我不由笑道:“这话说得勉强。”

高曜大笑道:“姐姐如何晓得孤不受私谒?”

朱云深深点头:“我明白。二姐在宫中,也要倍加谨慎。”

高曜感激道:“没有客岁在寿光与姐姐的一番恳谈,那里有孤的本日?姐姐的话,孤一句也没有健忘。”

我行了一礼,笑道:“殿下闭门谢客,不受私谒。府上的人也忠心履职,不谀权贵,殿下如何还指责他呢?”

银杏和绿萼相视一眼,不解道:“好些东西都还没拆呢,原样带进宫就是了。女人为何如许焦急?不是另有两日么?”

眼睛一热,我忙低了头道:“芸儿还是不肯见人么?”

苏燕燕笑道:“那样的流言传出来,姐姐又辞了官。略略想一想,便晓得姐姐是在君前为昌平郡王讨情开罪的。厥后太后偶然中提及,若无姐姐秉朴重言,单单仰仗太后本身,也没法救下昌平郡王的性命。”

高曜道:“厥后官军围了银川,直到国主投降,父皇还是不能起家。西夏国主已经在中军辕门道旁跪等,军中却无主将受降。当时父皇昏睡未醒,有人便请孤去受降。孤不敢妄为,一向等待在病榻前。直到父皇醒来,方才跪请父皇卧舆受降。想不到父皇竟命孤前去受降,孤三辞不脱,这才去的。”

朱云闻言从我屋里跳出来,拥戴道:“二姐另有两天赋进宫,如许仓猝做甚么?也不让绿萼女人和银杏女人歇歇。”说着像小时候一样挽起我的左臂。只是他比我高出甚多,与其说是挽着,不如说是架着。

我笑道:“不过是和她们一道种梨子、摘梨子。再者,在族中住着,不免琐事多,那里能像在宫里普通每日悉心保养。”

高曜身着崭新的乌金暗夔纹家常袍子,紧绷的丝线在灯光下隐有华光,埋没豪华之意。他欣喜道:“不知姐姐这会儿就来了,那可爱的门子竟然敢瞒报!”

因而我命银杏送他出去。银杏冷静跟了几步,忽见朱云转头看了她一眼。银杏浅笑道:“公子请。”

高曜笑道:“不过文将军暗里对孤说,为臣子当忠孝,受降如许的大事,怎能不待君父圣裁?”

高曜一怔,沉吟道:“‘君子以向晦入宴息’……父皇劳累了这么多年,又病得短长,也该好生疗养了。”说着抬眼一笑,凝睇半晌,“姐姐风尘仆仆,面色不大好。姐姐的身子一贯有些衰弱,何必如许焦急过来。孤本想明日派人去府上请的。”

我一时解不过来:“武安伯夫人?是谁?”

杜娇忙道:“不敢。‘虽挈瓶之小善,实君子之所识’[184],承蒙王爷不弃,留鄙人在府中薄效微劳。真正的君子乃是弘阳郡王殿下。”说着身子一侧,“大人远道而来,鄙人不敢多担搁。殿下就在王府中,大人请。”说罢命门子去通报,亲身送我入了内院,直到一个管家娘子带了十来个丫头来接,这才退了出去。

我忙道:“殿下真的挨了一顿军棍?”

朱云笑叹:“这是赐婚,是不是好女人,也由不得我挑。二姐去青州之前,叮嘱我和信王府少来往,现在我就要娶县主为妻,我还觉得二姐会不欢畅。”

我的目光沿着本身连绵的暗影深切重重楼宇:“玉机在宫中,无时无刻不盼望殿下的好动静。”说着走近半步,低低道,“陛下在青州曾问玉机,若朝中要立太子,当立谁。殿下猜一猜,玉机是如何答的?”

我感喟道:“玉机明白。芸儿合法妙龄,遭此变故,不免沉湎。殿下再多一些耐烦吧。”

高曜道:“以陆将军为首的几位将军,劝孤早些受降,言辞也颇诚心,说是怕迟则生变,国主退回城中,闭门死守。当时杜主簿没有随军,一时之间,孤也颇犹疑。”

我叹道:“圣上病中不免颓废――”

【第三十五节 易前难后】

一个女人答道:“回王爷的话,正月刚过,事情都积存下了,夫人不免繁忙。”她看了我一眼,问道,“王爷要不要奴婢去禀告夫人?”

我笑道:“苏夫人早便是朝廷命妇了,不成再唤苏女巡。”

我笑道:“正要回宫去。”

高曜道:“这些管家和大娘,还可日日见。孤倒是不得允准,不能相见。姐姐远远看一眼便好,若近前说话,两下悲伤,倒惹她烦闷。”

高曜低头思忖,下认识地挺起腰身:“当时父皇亲率摆布军,孤随文将军直捣银川。孤率将士攻堞先登,拿下几个城池,立了些不大不小的军功。待打到银川城下,父皇已然病重。因而封孤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立大元帅幕府,总统九州军事。本来统统都有条不紊,官军筑好堰坝,只待唐渠的春汛。

我笑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宫,便不等三今后了。”

她平平平淡隧道来,我恍恍忽惚地听着:“搏命?”

我一时倒不舍起来:“云弟,你见过那位顺阳县主么?”

高曜笑道:“看军功,比民气,总好过比谁的母妃更得宠,是不是?”

我见他脸都急白了,又是感激,又是好笑:“我怎敢生母亲的气?只是我想说的都已经说了,留在家中也不知该说甚么,不如过些日子休沐的时候再返来看母亲。”朱云还要再劝。我忙笑道,“这么晚了,你如何还在这里。我这里都是女孩子们,你仿佛不风雅便。”

我命人多搬了一盆炭火出去,和苏燕燕围着火盆坐定。我怕冷,伸出双手烤着。苏燕燕俄然握住我的指尖,洁白的拇指压在我的四指上,我的指节泛出黑黄之色,肌肤毫无光芒。苏燕燕顾恤道:“姐姐这一趟去了青州,定是劳累甚多。”

忽见家中一名仆妇吃紧忙忙上前来道:“启禀二蜜斯,武安伯夫人来了,已请在堂上奉茶了。二蜜斯这便去见么?”

穿过几进暗淡冷僻的后院,来到正堂前。高曜已亲身候在堂前,远远迎了上来。想是随军的原因,他比旧年高大强健了很多,脸上也多了几分甲士的风霜与刚毅,透着少年将军特有的飞扬勇武。恍忽想起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是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五岁孩童。唯有目光沉稳如旧。

高曜非常不舍:“姐姐这一回宫,恐再无促膝相谈的时候了。”

我赞美道:“不错。‘时平先嫡,时乱先功’[186]。殿下有功,清净有为是最好的,只需坐待太子之位来临便可。”

高曜道:“只怕父皇是无法之下――”

我笑道:“陆将军也有了心机。”

高曜目中隐有忧色:“姐姐说得有理,怕只怕……父皇于军中之事心存芥蒂――”

苏燕燕笑道:“幸而我来得早,不然就错过了。”

我笑道:“先前玉机还担忧殿下这里门庭若市,本日不得相见。想不到竟如此冷僻。”

高曜道:“现下她已经好多了,客岁还他杀过两次,幸亏及时救下了。她每日只是劳累内府事件,从四时酿甚么酒,花圃种甚么花,再到孤每日的菜色,所用的笔墨纸张,都要一一过问,如有不当,必垂泣自责。每日中夜才安息,又常常睡不平稳。孤想待她好些,却无从动手。”

高曜道:“孤也不过是为了谨慎些,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到父皇那边奏一本。”

高曜道:“不必,你们去吧。”两个女人忙躬身退下。

我叹道:“没有宠的皇子,只能冒死立些功绩了。”

朱云无可何如地笑道:“我怕二姐一气之下不返来了,既然二姐安然返来,我就放心了。二姐明天一早还要回宫,请好生安息。我走了。”说罢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高曜黯然道:“西北军中之事,想必姐姐在寿光都听父皇说过了。”

我躬身退了两步,深深一拜,觉得道别。我的口气沉缓坚固:“‘非天,谁启之心’[189]?机会是在殿下这一边的。”

晨光照在苏燕燕的粉紫色的裙角上,银灰色的丝线绣成的花草纹笼着一层浮光。淡紫色的珍珠穿戴银丝做成花钿,摆布各装点一颗黑珍珠,似沉铁普通死死压住欲待飞去的轻巧珠光。她抱着一只青瓷手炉端坐鄙人首,吵嘴含笑。

高曜道:“天已经黑了,还没有回完事么?”

我与高曜在正堂平分主宾坐定,不一时丫头奉上茶来,是上好的碧螺春。暗香细细,若沉若浮。半晌间,我将统统不快置之度外:“府上人说,有事明天请早去吏部说。殿下清楚有汉相申屠嘉‘不受私语’[185]之风。”

我忙上前施礼,欢乐道:“夫人安好。”

高曜双目一亮,随即敛容道:“姐姐夙来谨慎,当请父皇圣心专断。”

我叹道:“恐怕玉机答别的,圣上也不信。”

那女人道:“便是左将军文泰来的夫人苏氏。”

我低头听罢,不觉嘲笑道:“众将当中,是谁请殿下受降的?”

一大朝晨,我在母亲的房门前叩首告别,母亲没有理睬我。我冷静退出母亲居住的院落,绿萼迎上来道:“女人,车马都备好了,现在就走么?”说罢塞了一个紫铜錾花的小手炉在我的大氅当中。

苏燕燕丰腴了些,倒比往年温润敬爱。“两年未见,姐姐与我倒生分了。还是如昔日般姐妹相称的好。”她高低打量两眼,“姐姐这是要出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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