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269章 女帝师四(63)

第269章 女帝师四(63)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小钱忙低了头,讪讪一笑:“这……奴婢不敢。不过确有一件要事,须得早早禀告大人。方才简公公派人来报,华阳公主去定乾宫侍疾,告了大人一状。”

高曜叹道:“既如许说,孤只要赏姐姐封地府邸、粟帛奴婢了?只是这些物事姐姐何曾放在眼中?倒显得孤没有诚意酬谢姐姐的恩典了。”

高曜甚是绝望:“留在宫里岂不是好?”

我浅笑道:“今后尽有说话的时候,只怕殿下不耐烦听玉机噜苏。”

我惊诧立足:“告我?告我甚么?”

银杏轻笑道:“这太子宫的奴婢们也太粗心了,奴婢都看不下去了。不过这正申明太子夷易近人,不睬会这些琐事,也就不会苛待奴婢。女人说,是不是?”

我哼了一声:“此事可大可小。慧贵嫔很聪明,华阳公主是圣上的爱女,不管她说甚么,圣上都不会见怪。那圣上如何答复公主的?”

小东子是自小奉侍高曜的贴身内监,两年前受命从西北送信给我,后与乳母李氏、芸儿一道,入御史台南狱蒙受酷刑。他身子虽重,脚步却轻,谦虚沉默中自有一股沉稳与傲骨。也是,此后他便是李演一样的人物,现在在桂宫也是炙手可热。九死平生的人,是有资格高傲一些的。

灯光照亮一树白梅,唯有小钱的鼻尖是通红的。我笑道:“我又不是不返来了,天这么冷,巴巴的在这里等着我做甚么?”

高曜道:“姐姐竟如此宽弘大量。也罢,就念在她对母亲另有几分敬意的分儿上,饶过她吧。”

上车后,我俄然想起一事,忙问绿萼道:“太子殿下进桂宫也有一段光阴了,芸儿也进宫了么?”

小钱道:“陛下说,是本身让朱大人闲来去桂宫与太子一道参详政事的。何况本日休沐,想来只是叙一话昔日的师生之情罢了。”

我不明白他为何俄然提起此事,不觉一怔:“玉机毕竟也没有……这件事情殿下是如何晓得的?”

我叹道:“也罢,‘智而用私,不如愚而用公’‘一心能够事百君,百心不成以事一君’[245],如许的人,一味趋奉主上,的确不堪大用。今后殿下将他远远地打收回都城,也就是了。不过……”我考虑着道,“殿下如果现下就告密此事,或许会更得圣心。”

他是曾如许说过,当时我回绝了。本日如许盼着能见高曜一面,倒是我本身口是心非了。但是他还是在华阳公主面前保护于我——这是第二次了。我满心忸捏与打动,低了头说不出话来。益园的风清冷温馨,鱼儿都沉在池底睡了。西门的两个老宫女扬起宫灯,向我们几次招手,仿佛在呼唤我回家。

我更是惊奇:“华阳公主的动静倒快,她是如何晓得的?”

高曜道:“之前孤在府里,传闻父皇已经命人拟诏策孤为太子,孤还不信赖。当时真想派人进宫来问一问姐姐。但是为了免肇事端,毕竟连芸儿也不敢奉告。终究比及这一日,像做梦一样。”

小东子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平常起居都是在西殿,只要群臣来议事时,才在迩英殿坐上一会儿。不过大人怎同平常臣子?太子殿下不忍以君臣之礼来束缚大人。”说罢躬身退了下去。

究竟连施哲如许以廉洁公道著称的官员,都向皇太子表白忠心了么?我不由笑叹:“殿下连慧贵嫔都晓得了,想来施大人说得细心。”

我叹道:“实在殿下出宫今后,慧贵嫔一向将历星楼打理得很好。不但派人辛苦打扫,且慎妃娘娘寝殿中的陈列,也一向都保持原样。玉机瞧着,太子宫的事,她也是用心筹措的。这些无凭无据的旧事,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高曜道:“固然如此,可这几件事是父皇当初亲身交办的,孤不肯令父皇不悦,更不想方才监国便违逆圣意。”说罢挥一挥手。小东子命人上了点心、换了茶水。

高曜笑道:“听闻玉机姐姐几乎为人所害。”

方才踏进益园,金水门便落锁了。忽见小钱从梅树下钻了出来,银杏手中的宫灯一晃,抚胸道:“钱公公怎的在这里?”

尚未开言,俱已含泪。高曜道:“孤早就想去看望姐姐了,何如后宫重地,不能随便踏入。幸亏姐姐和百官一样,有休沐之日。不然,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气再与姐姐相见。”

我笑道:“东公公安好。”

我更加诧异:“殿下竟要措置此人?”

我哽咽道:“玉机恭贺殿下得偿所愿。”

银杏赶紧捧起玉珠,端端方正放在小几上,详确地把珠串一粒粒地拨正。将稿纸收起,用茶盘压住一角。目睹条案上的瓶子歪了,又赶紧扶正。我笑道:“太子宫不是漱玉斋,何必如此慌乱?”

我吹散了茶沫:“慧贵嫔对太子当真是很用心。”

绿萼道:“奴婢传闻,李才子固然封了太子孺人,还还是在旧府邸中住着。想来是怕本身的面貌与出身不容于太子的后宫吧。”

因而议了几桩政事,起家告别。高曜亲身送我到二门,这才回转。

冬夜的风干冷无情,我的泪倒是滚烫。并非只是他等候了这数个时候,我为这一刻的相见,已足足等候了十年:“听闻殿下连日忙于政事,本日怎的得空?”

高曜笑道:“恰是,孤有好些话要和玉机姐姐说。”因而各自净面,小东子忙叮咛换茶来。

高曜笑道:“到底是姐姐最明白孤。若在畴前,孤不敢不向父皇告密他,现在终究有一些进退腾挪的余地了。”

高曜笑道:“姐姐别怪施大人,是孤急于想晓得姐姐府中的景象,以是问得细心罢了。”

我奇道:“莫非不该该在迩英殿等待殿下么?”

小东子道:“奴婢受命在此等待多时,太子殿下有请大人去桂宫叙话。”

高曜笑道:“犒赏的事,渐渐说不迟。姐姐虽不想留在宫中,当下的事情却仍不得不睬会。孤手中恰好有几件拿不准的事,要来就教姐姐。”

如此在家盘桓一日,母亲对明虚之事只字不提,朱云却趁母亲不在时绘声绘色地描述明虚狡赖、被人扯着衣领拖出侯府的景象,对劲起来哈哈大笑。母亲闻声了,便坐在佛堂里不出来。我想夸奖朱云,又怕母亲不悦。银杏和绿萼两人在家中足足憋了一天的笑,出了府,都叽叽咯咯的直不起腰来。如此回到宫中,已是晚膳时分。

高曜笑道:“就晓得姐姐要如许问,天然是中书省的一名大人奉告孤的。”见我仍有扣问之意,忙又道,“不过此人是谁,姐姐还是不要晓得的好。”

忽听门外一阵急仓促的脚步声,西厢的门被大力推开,高曜疾步地走了出去。我赶紧起家施礼:“女录朱氏拜见皇太子殿下。”

银杏恍然道:“慧贵嫔竟晓得借华阳公主的势,借华阳公主的口。不过女人曾是太子殿下的侍读,休假日去拜见一下,有何大不了的?”

我淡淡一笑:“你看得很细心。太子殿下自小如此。”

我轻斥道:“更加爱胡言乱语了!”

我欠身道:“多谢殿下体贴。但是此事尚未细查,并不见得是慧贵嫔。”

一时银杏也净了手,世人退去。银杏摩挲动手背,如有所思道:“这里的宫女如许仙颜,若李孺人还不进宫来,三五个月后,恐怕太子宫便没有她的安身之地了。”

我笑道:“本来殿下唤玉机来,竟是要参议政事。说过了闲话,还是要说大话。”

一起行到金水门,天气已黑。忽见高墙下逸出一线灯光,一个矮胖矮壮的青年内监飘然上前:“奴婢小东子拜见朱大人。”

高曜身着象牙白团龙纹圆领袍,金丝小冠上嵌着一颗深蓝宝石,以青玉簪束发。面如冠玉,唇若施脂。眉如远山,目若朗星。他俯身扶起我,袖口的金丝紧紧贴住我的掌缘,挺阔粗硬,透着新贵的刚烈与勃发。近一年未见,他已经整整高出我一个头。

我垂眸一笑,叹道:“太子还没有册封,有人便忙着要讨殿下的欢乐了么?”

念及旧事,我不由神思倦怠:“玉机承蒙殿下恩信,不负慎妃娘娘所托,得见殿下册封为太子,于愿已足。宫中固然繁华繁华,但是玉机毕竟老了,想出宫去过一些平平的日子。”

小钱道:“大人打发绿萼女人先回宫,绿萼女人等了好久也不见大人返来,正急得团团转。奴婢就出来等着大人。”

银杏觉得我忧愁,便道:“只怕明日陛下会问女人,女人可要想好,该如何应对。”

高曜笑道:“这是天然。‘同事之人,不成不打量也’[244],父皇最不喜好如许三心二意的臣子,父皇不喜好的,孤也不喜好。”

高曜道:“以是闲话才比大话宝贵。”

高曜笑道:“没错。在桂宫里,闲话比大话宝贵。可惜姐姐就要回宫去,不然真想留下姐姐,好好说一日闲话。”

我叹道:“这孩子也是太倔。不入后宫,又如何容于后宫?”

高曜双眸一亮,道:“姐姐如许说,是情愿留在宫里,像襄助父皇一样,帮孤打理政务么?”

银杏掩口一笑:“钱公公必然是嫌绿萼姐姐噜苏。”

我正要再次相贺,忽而一奇,转口道:“殿下并没有在中书任职,却晓得圣上几时拟诏?是谁奉告殿下的?”

高曜满不在乎道:“无妨,孤就当是她了。”想是室中炎热,他松了松颔下的红缨,道,“孤叨教姐姐,既然那明虚说有宫中人主使她诬告高淳县侯府,姐姐为何不让施大人清查下去?如此等闲放过此人,万一她再肇事,那该如何是好?”

还没出太子宫,银杏便忍不住问道:“奴婢瞧着太子殿下有为女人出气的意义,女人如何倒为慧贵嫔说话?”

我惊觉食言,沉吟道:“这……实在玉机早已到了出宫的年纪。待殿下即位,玉机想出宫去。”

桂宫虽大,却非常温馨。想是宫中没有太子妃亦没有妾侍的原因,连主子都很少。一眼望去,宫女尚不及漱玉斋多。寥寥几盏宫灯稀少懒惰地晖映天井,相互不能相望,整座宫殿清冷而暗淡。桂宫主殿迩英殿阔七间,深三间,上设宝座香炉。殿中一丝热气也无,行路带起的轻风中有残存冷香,想是好久没有人待过了。

西殿的北榻稍大,堆叠着青绸被和白瓷枕。那定窑白瓷枕是高曜的旧物,从出宫守陵时就带在身边的,上面绘着母子玩耍之图。青绸被也是半旧的,针脚已经发毛。窗下的南榻上丢着几页空缺稿纸,小几上另有墨渍。高曜顺手把玩的青玉珠撩在榻角,几颗珠子垂在榻沿。

小东子在一旁笑道:“启禀殿下,一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朱大人还得赶回宫去。好不轻易见了,如何只顾着哭?”说罢把手一挥,宫女们捧上铜盆、热巾等物。

我叹道:“‘平氏是一个没有但愿的人,没有权势,没有子嗣,没有亲人,没有自在。’我承诺了陛下,不去究查她的。”

但是天子并没有问我,我也再没去过桂宫。

我淡淡一笑:“粟帛能保衣食无忧,如此足矣,别的实在不必。”

高曜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论理,他泄漏省中奥妙,该当被贬出都城才是。不过,还是留待今后渐渐措置,这个时候,孤不忍令父皇烦心。”

小东子道:“太子殿下晓得本日大人休沐,这才命奴婢来请的。常日里大人在后宫,太子殿下也不便相请。”说罢一让,躬身道,“桂宫里已备下大人最爱的碧螺春,只待大人前去咀嚼。大人请。”

高曜紧紧握住我的手,凝睇半晌,俄然退了两步,深深一揖:“孤能有本日,全赖姐姐多年来的教诲搀扶。”我大吃一惊,正欲上前扶起,却听他续道,“姐姐身负母亲托孤之请,是以姐姐的教诲搀扶,便是母亲的教诲搀扶。还请姐姐莫要推让,受孤一拜。”

我笑道:“天下之事,殿下一言而决。”

十月初六,又是休沐之日,我还是从金水门出内宫。只是这一次踏出金水门时,清楚有了一些别的瞻仰。回顾东望,连绵的高墙以内,是与后宫隔断的桂宫,碧瓦深翠,如瀚海凝波。

【第四十六节 死而不朽】

因而我缩了手,端端方正还了一礼:“微臣不敢——”因而再说不下去,各自起家,唏嘘流涕。

小东子推开西暖阁的门,一阵暖风轻柔地扑在脸上:“请大人稍坐,奴婢这就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带着四个小丫头走了出去,捧着铜盘、沐巾、瓷匜、香胰、漱盂、茶盏、蛇油等物,奉侍我漱口净手。为首的少女一面跪在地上往我手背上涂蛇油,一面忍不住偷眼看我。但见她面貌端庄清丽,眉眼处很有几分像芸儿,打扮也格外出挑,显是高曜的新宠,定是内阜院经心遴选出来奉侍太子的。

灯光如暗锦富丽,照出若隐若现的一片胭脂红的梅骨朵,像是谁瑰丽而绰约的情义。我的心安静而酸楚,叹道:“西门也要下钥了,快走吧。”

我顺手拿起银杏摆正的青玉珠串:“约莫和殿下暂不措置那名官员的来由一样,不想陛下是以事烦心……或是多心。”

我摇了点头,感喟道:“不必了。上一次随太子一起去瞧她,也没有亲见。她喜好避世,那就随她去吧。反反比及新君即位,她必得进宫。”

小钱道:“奴婢猜想,华阳公主固然聪明,可年纪还小。能在宫中布下如此耳目的,唯有慧贵嫔。想来是慧贵嫔得知信息后,奉告华阳公主的。”

小钱道:“华阳公主告密大人休假日擅自去桂宫谒见太子。”

绿萼伸了伸舌头:“女人若还想着芸儿,何不趁本日去太子的故居瞧瞧她?”

桂宫在皇城的东北角,出入自有通道,不与后宫连通。后宫妃嫔女官,不能随便去桂宫。高曜五日一朝请。天子不肯他迟误学业与政事,又懒怠夙起应对虚礼,因而高曜只在寝殿中问了安,便还是回桂宫去,至今来定乾宫不过三次,每一次我都不在。是以自高曜入住桂宫,我还从未见过他。

高曜笑道:“那一日赠大夫来议事,提及祠部遣还僧道的事,孤是以晓得姐姐家中的事。那慧贵嫔实在胆小。”

绿萼不平道:“圣上半句话,芸儿就残废了。换了奴婢,奴婢也不肯意进宫来。”

我本觉得高曜有要紧的事情奉告我,谁知自踏入太子宫到现在,不过说了些前朝后宫的琐事:“殿下唤玉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闲话的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