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291章 女帝师五(16)

第291章 女帝师五(16)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绿萼一怔,随即嗤的一笑:“明显说得直白,女人恰好说是摸索。这位杜大人也是好笑,当年托李瑞赠金,女人就充公。现在女人已经是郡侯了,莫非会奇怪他们家几块青金石?这会儿还派夫人来打前哨,也是白搭力量。”

我赶快当胸拦住,冷冷道:“你这般喊打喊杀的,刘钜怕了你,当然逃脱了。”

杜夫人的脸秀美而朴拙。我微微感慨,复活几分恋慕:“百般滋味,都有一些。但是杜大人有夫人如许的贤浑家,佳耦同心,天然无往倒霉。论起来,杜大人比玉机荣幸多了。”

我叹道:“士庶不通婚,衣冠人家哪怕是把一个妾侍扶了正,也要被人耻笑,何况是看上一个女囚。白子琪出了这等丑事,这脸面名声,铁定是不要了,宰相之位天然也坐不长。”

杜夫人道:“妾身痴顽。”

我也懒得否定:“即便如此,又何至于要杀了他?”

我不觉好笑:“刘钜也算府里人,来往侯府,何必通报?”

我纹丝不动:“你的铳里既没有弹子也没有药,如何与他斗?我奉告你弹子火药在那里,你装好了再出去。不然他的含光剑那样快,我怕你不能活着回家去见母亲和妻小。”

我听她俄然文绉绉起来,定是又在背诵杜娇传授她的话语,遂笑道:“夫人过奖。玉机久不在京中,指导如此,恐无能为力。”

我微微感喟:“你莫非忘了?刘钜和银杏前些日子在洛阳办了一件案子……”

我笑道:“既然如此,杜大人和夫人的情意,玉机心领了。礼品嘛,玉机是千万不敢收的。”

“是为了甚么?”

绿萼亲身从小丫头手中接过新沏的碧螺春:“当真甚么也瞒不过女人的眼睛。人家才说一句,女人就晓得上面十句。凡事看得太透,也太悲惨了些。女人喝口热茶暖暖吧。”

绿萼见我面色暗淡,觉得我动了气,忙又转口道:“就当杜娇是为了升官,可女人久不涉朝政,他能不能当上宰相,女人也做不了主啊。”

我握一握她感染了碧螺春的香气和热度的指尖:“这么多年,若没有这点眼力,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自始至终在我身边的,唯有你与小钱。”

杜夫人固然红了脸,却无一丝不测与慌乱:“君侯所言甚是。”

我点头道:“你不明白。杜娇传授了杜夫人一套话,本是有下文的,只是我及时止住了她,没让她说下去罢了。”

我淡淡一笑:“迩来自是不会出京了。杜娇迟早会从别的处所得知白子琪的丑事,相位不久就要更迭。我还想看这出好戏呢。”

回房卸了大半钗环,换了一身灰红色重练长衫。方才在西耳室坐定,二门便报朱云已入府,因而忙叮咛传膳。谁知空等了好一会儿,菜肴已传了一半,也不见朱云出去。正要命人去看,却见小钱气喘吁吁地跳了出去,一脸错愕之色:“君侯,大事不好!我们公子和刘公子在二门口打起来了!”

绿萼更加猎奇:“甚么下文?”

未待我答复,一个小丫头追了出去,上气不接下气:“启禀君侯,刘公子刚才来过了,进了二门,又说本日机会不好,改……他日再来拜见君侯。”

绿萼道:“倘若罢相,陛下真的会让杜娇做宰相么?”

我笑道:“请杜夫人进府。绿萼,换衣。”

送过杜夫人,尚未进二门,绿萼便忍不住抱怨道:“女人夙来不受拜托,不收重礼,这满都城都是晓得的。这杜夫人仗着是故交,女人不好回绝,便如此明目张胆,好没眼色!”

杜夫人道:“这还不算甚么,厥后拙夫回京,为太常少卿和摆布庶子在殿上谁该站在上面的事,又被人参了一本。”

心头有怠倦的满足,我起家叹道:“那就好。把衣裳换返来吧,顶着一头珠钗,怪重的。”

我会心:“夫人过谦。豪杰不问出处,杜大人自有真才实学。”

杜娇出身巨富,当年为了选上弘阳郡王府的王府官,曾托李瑞赠以重金。杜夫人与他门当户对,也爱好华服金饰。本日来新平郡侯府,显是特地换了清雅素净的衣裳。

我笑道:“这也是我胡乱猜的。不然一名炙手可热的诰命夫人,明知我闭门谢客,为何还要来碰钉子?莫非真的是因为故交之情么?”

杜夫人双颊一红,随即笑道:“恰是。若没有大人,恐怕拙夫还在家中务农呢。”我听她答得不堪,不由一怔,转念一想,约莫杜夫人没有读过书,听不懂我自谦的话。杜夫人招手令几个捧着礼品的丫头走近些,笑意热切,“为了酬谢君侯的恩德,妾身特地备了些薄礼,请大人笑纳。”又向丫头道,“快些翻开,请君侯品鉴。”

此事我传闻过。杜娇当时初回朝,任殿中侍御史,定百官班秩。太常少卿与摆布庶子品秩相称,杜娇令太常少卿在摆布庶子之上,因办事不公被人弹劾。当时的太常少卿高休是司政白子琪的弟子,又是皇室族亲。杜娇方向高休也是常事。后高曜为停歇物议,将杜娇改作户部郎中,厥后才升迁御史中丞。

朱云更加气愤:“二姐!刘钜是个外人!这般来去自如,不知情的,还觉得他是二姐府上的面首男宠!平白坏了二姐的名声!”“面首男宠”四字冲口而出,朱云自发讲错,气咻咻地转过甚去。

绿萼沉吟半晌,恍然道:“奴婢明白了!杜大人定是从那里晓得了白大人和花氏之事,想从女人这里探知真相,再寻谏官狠狠参他一个私通女囚、贪赃枉法之罪。如许就能把白大人赶下去,本身做宰相!”

绿萼笑道:“早已照女人的叮咛,按着公子的口味,都预备下了。”

朱云从屉子里翻出一柄双管铳,猛地回过甚,一张脸几近凑到了小丫头的额前,小山似的居高临下。“这臭烂厮竟然走了?!你怎的不拦住他!”小丫头从未见过朱云如此大怒,耸肩埋头,瑟瑟道:“奴……奴婢拦不住刘公子。”朱云冷哼一声,提起铳就往外冲。

绿萼含泪道:“女人也晓得!若女人还疼小钱和奴婢,今后就别再出京了。”

我笑道:“那也难怪,仕进的特别在乎谁在上谁鄙人的事,为了路遇时谁的车马该抢先遁藏,都能闹到朝堂上去。朝堂班秩,更是不免官司。”

杜娇的目光毒,也敢放胆去搏。即便没有当年在仁和屯的一番恳谈,他多数也不会分开弘阳郡王府。他来仁和屯见我,不过是为了果断本身的情意。我笑道:“不敢。杜大人‘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39],玉机亦不过随时罢了。”

我缓缓道:“为官须心无旁骛,直道而行,切不成左顾右盼。夫人说,是不是?”

杜夫人笑道:“都说君侯聪明绝顶,那妾身就不绕弯子了。拙夫并非出身科举,坐到现在这个官位上,全仗圣上的恩情。但是宦海沉浮,此中的难处,实在……”她停一停,随即失神,仿佛不记得该说甚么,只得低头感喟。

我笑道:“除此以外,我也想不出他另有甚么别的企图了。”

我笑道:“夫人客气。一别五年,杜大人已是门下侍中,当真可喜可贺。倒是玉机忽视,到现在还未恭喜贤伉俪。”

我大吃一惊,猛地站起家。袖口撩翻了茶水,当啷一声,满地狼籍。热茶溅上鞋面,火辣辣得烫。绿萼惊呼:“女人谨慎些!”正欲扒开裙裾检察我的脚,我推开了她。

朱云一拍桌子,怒道:“二姐,你当真被他迷住了?!”

我一笑。宫中如有“甘”,也是以父亲、芳馨、韩复、奚桧等人的性命换来的,一笔一画刻在心头,出现血艳如花。而宫中的“苦”,亦是置身光辉斑斓当中,就像那一日高思谚临死的容颜。

小钱笑嘻嘻道:“奴婢不敢。”

我笑道:“夫人美意,本不该辞。只是玉机不敢无功受禄。不知夫人驾临,有何指教?”

我笑道:“你说她没有眼色,殊不知这恰是她的好处。”

杜夫人立即感同身受,红了眼圈:“妾身听闻君侯在宫中时,也曾饱尝甘苦。”

在本身的府中,提及旁人盘曲的心机,不过是洁白清冷的阳光下,一道似有若无的云烟。我抚一抚笑得微僵的双颊:“本朝门下省凡是是侍郎主事,侍中这个官职,位同副相,秩高罕授。杜大人能坐上这个官位,足见陛下对他的恩宠和信赖,并不因太常少卿一事而有所减少。如此还不吝重金送礼,是为了甚么呢?”

杜夫人道:“君侯云游在外,还是不忘国事。虽不在朝中,却胜似在朝中。君前一语,便令赃官赃吏无所遁形,如此大手笔大胸怀,怎能说无能为力?”

杜夫人叹道:“谁说不是呢?妾身瞧着,这些官老爷们整日为了这些没出处的噜苏事情费心,那里另有精力措置国度大事?不幸拙夫为了这件事贬了官,实在闷闷不乐了好久。”殿中侍御史附属御史台殿院,乃是正七品,而户部郎中是正六品。如此“贬官”,我听了也忍不住暗自发笑。杜夫人见我不说话,忙又道:“幸而陛下贤明,不几个月就又调上来了。”

我笑道:“此事玉机略有耳闻,不是说查无实证,已将诬告之人罢官了么?”

礼毕落座。杜夫人道:“妾身久仰君侯大名,自两年前随夫君来到都城,便一向想来拜见君侯。不想君侯却一向不在京中。本日终究得见,乃是妾身之幸。”

我笑道:“这也是没有体例的事情,宦海险恶,须谨慎应对。”

“奴婢不明白。”

说不绕弯子,还是有几分委宛。说是盘曲,却又如此直白。我了然,微微一笑道:“恕玉机直言。论理,太常少卿与摆布庶子谁的班秩在上,在陛下看来,本来不是甚么特别要紧的事。但是陛下却调杜大报酬户部郎中,此中企图夫人可明白么?”

我忙道:“夫人且慢,想必夫人也传闻过,玉机前些日子正闭门谢客。”

我望着她莹莹发亮的双目,只觉好笑:“你无妨本身先想一想。”说罢抬腿进了正堂。

我笑道:“又说傻话了,杜大人千里迢迢从南阳进京,花重金贿赂女官,多年来饱尝世情冷暖、宦海沉浮,为的就是仕进,做大官。这就是他的本心。官迷也没甚么光荣的,仕进的谁不想获得圣上的恩信,获得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荣呢?”

杜夫人赧然:“妾身是个甚么也不懂的妇道人家,只求不给夫君肇事,也就是了。”顿一顿,又道,“倒是君侯,久浸宫闱,深得圣恩,若能常得君侯指导,愚佳耦感激不尽。”

恍忽还是十五年前我初入宫的春夏之交,芳馨第一次将我唤做“女中君子”。今后今后,易珠、锦素另有施哲都曾如许唤我。君子?我何曾当得?

“杜娇的这位夫人没读过甚么书,凡事直来直去,倒也利落。如此明显白白地摸索,不是省去相互很多力量?”

绿萼怔了怔,随即追了出去,一鼓掌笑道:“奴婢明白了。杜夫人这回送礼来,是为了真正的宰相之位。是不是?”

绿萼撇一撇嘴:“依奴婢看,女人就不想。早早入宫为官,好轻易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肯好幸亏府里安享尊荣,偏要出去抱打不平。可见是视繁华如粪土的女中君子。”

朱云恨恨地坐下:“我这个亲兄弟,来这府里,还要先派人说一声。他倒清闲,自出自入的,也不通报一声。这会儿正用午膳,他定是来蹭酒蹭饭的。莫非二姐的侯府是他的食肆不成!是以一言分歧,便争斗起来。”

忽听窗外响起了短促的脚步声。众婢仆的声音此起彼伏,连声叫喊“公子”。暮秋的风猝不及防地扑了出去,遣散了一桌的热气,一如朱云惊怒发白的脸庞。朱云瞪起双眼,像煅得通红的两颗铁丸。他一进门便到处翻找,一面怒道:“二姐!你的火器呢?拿来!我要宰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烂臭厮、王八蛋!”

杜夫人感激道:“约莫全部朝中,也只要君侯如许说。旁人都虎视眈眈,寻到了错处就要吃了他呢。”只听扭纹赤金镯叮叮两响,杜夫人举帕点着眼角,“就说前两年在相州刺史的任上,拙夫被人参了一本,说是在任上聚……贪钱……君侯说好笑不好笑?若说别的罪也就罢了,拙夫怎会贪钱呢?”这话不但有些卤莽,亦含炫富之意。且她连夫君教给她的“剥削贪赃”四字都记不清楚,连绿萼也忍不住微微发笑。

杜夫人堆下笑来,双眼分解细细的两弯:“拙夫能有本日,端赖君侯的提携与指导。妾身佳耦感激不尽。”

我点头道:“除了杜娇,朝中有能有宠有资格的人也多,一定必然是他。朝中之事,与我们无关,猜也无用。”稍稍停歇,端起茶盏,“是了,本日午间云弟从校场出来,要来这里用膳,厨下都预备好了么?”

【第十二节 休咎自求】

绿萼的口气微含鄙夷:“实在杜夫人没说错,杜大人的出身就是不如那些真正的士子。当年靠着女人指导,才气在王府中站稳脚。现在不思本根,倒一心成了官迷,当真无趣。”

熟谙杜娇近十年,这倒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夫人。杜夫人与我年纪相仿,一张椭圆脸,肌肤白净,端倪清秀。一条细细的玛瑙穿金抹额横贯洁白宽广的额头,头上斜簪一枚金凤,小小一粒红宝石自凤嘴垂下,与乌黑划一的鬓发若即若离。身着象牙白簇枝竹叶窄袖长衫,只在领口别了一枚翡翠领针,施礼时一伸手,便暴露皓腕上两枚细细的扭纹黄金镯和苗条知名指上的光彩光鲜的绿碧玺戒指。

朱云一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回身将铳拍在桌上。一声巨响,桌面裂了一条缝,杯盘碗盏跳了起来,汤汁碎菜溅得到处都是。肉香酒香一哄而起,闻起来甚是好笑。我摆一摆手,令世人都退了下去,这才收起湿漉漉、油腻腻的双管铳,用热巾和粗布擦拭洁净了:“好端端的,因何与刘钜产生龃龉?”

杜夫人笑道:“妾身素知君侯洁身自好,以是并不敢备过分贵重的物事,怕君侯难堪,反倒弄巧成拙。妾身传闻大人最喜好青金石,刚巧家中还藏着一套,品相倒还过得去,都是积年旧物,不值甚么钱。聊表我佳耦的感激之情。”

朱云喝道:“二姐你让开!”

绿萼道:“这杜大人的心机好深。”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