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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女帝师五(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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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狭小,坐久了竟有些热了。我摇一摇自绘的火器美人图折扇,缓缓清风撩动鬓发:“看来我的信并无用处。”

我赶紧扶起他,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

我哼了一声,讽刺道:“历代女主,多有恣情淫逸的,养几个面首实属平常。当年秦国的宣太后和赵太后都还与恋人生下孩子呢。我们这位皇太后,也不是头一名了。安胎药吃了这么久,想必是要生下来的。”

朱云的口气孔殷起来:“天子幼弱,皇太后又信赖信王,天赐良机,怎能白白放过?”

小钱笑眯眯道:“刘公子一向不见踪迹,奴婢也不晓得他去那里住了,仿佛也并没有在本身的家中居住。这三个月里,刘公子统共只回府一次,给了奴婢这个。”说罢自腰间解下一只青灰色囊袋,双手奉上。

我和银杏相视而笑。银杏笑道:“钱管家,你只说你的,何必理她。”

朱云忙道:“能谈一谈国事,总好过无话可说。”

小钱微微一笑道:“这都是绿萼姑姑常日里调教有方,不然府中高低这么多人,小的一定能一一束缚。”

银杏笑道:“想一想椒房殿中久久不散的药气,粉饰药气的牡丹花,我的推断莫非全无事理么?”

车子有些颠簸,朱云的声音却甚是沉稳,透着不成言喻的镇静与等候:“他们都说,皇太后迟早会代天子将皇位禅位于信王。”

小钱笑道:“另有两件小事,一是前两日君侯生辰,固然没在府里过,礼却很多收。君侯要看么?”

桂旗微微局促,以扇掩口,含泪道:“恰是。奴婢也是幸运,一向在这里奉侍,才气又见到君侯。”说罢亲身奉茶,“君侯坐一坐,安息一会儿再走。”

倘若高曜是因病崩逝,那么高朏要让位于高旸,我或许还会为高旸欢乐。可他恰好是被刺杀的,且刺杀他的人将要获得他的皇位,我便不能不在乎。朱云的笑容像一只涨得滚圆的刺猬,尽是虚张阵容与张狂摸索。我恨不得推开他的脸,毕竟只是于袖中攥紧了拳头:“我从未传闻过这些。”

朱云哼了一声:“现在这类局面,只怕昌王更不会回京了。”

小钱欠一欠身,敛容道:“不知君侯在宫中,景况如何?”

我合目端坐,缓缓摇着折扇,不动声色道:“信王放心辅政,昌王用心边事,两不相干。昌王回不回朝,有何要紧?”

高旸一手遮天,仿佛畴昔几个月的忐忑惶恐终究都被淡忘了。

朱云还要再说,我忙伸手止住他:“我们关起门来过本身的日子便是了,谁做天子如许的事,我不想理睬。”说着微微一笑,体贴道,“倒是顺阳郡主,我进宫之前听府里人说,你待她非常不好。你既说信王待你恩重如山,就该对他的mm好些才是,何况她才生下我们朱家的长孙。”

桂旗想了想,缓缓道:“太医没有来过,倒是信王妃带了一两位女医来瞧过,应无大碍,君侯放心好了。”

银杏忙道:“公然这些日子盯梢我们府里和刘公子的,都是信王府的人。”

朱云轻视一笑,更加无所顾忌:“我不过实言。当明天子是个奶娃娃,说信王是太上皇也不为过。不过,太上皇虽好,毕竟没有天子好。二姐说,是不是?”

朱云笑道:“不错。信王早已分歧于昔日,依我看,比之太宗天子也不过就差个名分!二姐为甚么放着活生生的人不要,倒情愿念着一个死人活一世?二姐希世才貌,真的要孤独一世么?”

朱云紧靠车壁,缩了头对付道:“二姐所言甚是。不过二姐身子不好,家中的琐事,便不劳二姐挂记了。”

绿萼又笑道:“钱管家,你好大威风!”

漫冗长路尽是不平,车子每晃一下,心就更痛一层。终究要禅位了。

朱云笑道:“母亲亲身下厨,做了二姐平日喜好的菜肴。瞳儿和两个孩儿都到了,单等二姐回府了。”

绿萼还是不解道:“甚么?”

我行礼道:“玉机就要出宫,特来向姑姑道别。”

桂旗一怔,低头道:“君侯竟还记得奴婢。”

我心中一跳,不觉嘲笑:“如许杀头的话你也敢说!”

银杏抬高了声音:“皇太后倚重信王府,天然也信得过信王妃带来的女医,这倒不出奇。可有甚么病是女医能瞧,太医不能瞧的呢?”

我嗯了一声,不急不缓道:“既是天赐的,又何惧昌王?”

喝了半盏姜茶,隐有汗意,我顺手拿起榻上的折扇,一下一下敲动手心:“四周除了绿萼和银杏,都是宫里人,还能如何?”

我不觉好笑。想起那一日高旸命我写信给昌王的事,不由问道:“昌王可回京了么?”

小钱道:“另有一事,西南阳苴咩城的牟亦送了好些孩子进宫为奴,内阜院特地挑了两个模样好的丫头送了过来。这二人该在那里当差,还请君侯示下。”

腰囊以丝为经线,棉为纬线织成的,平坦丰富,触手光滑,并无任何纹饰。束口的粗绳断口划一,是用利刃削断的。内里装着一枚小小铜牌,几锭碎银子,一张叠得齐划一整的青绸帕子,两张应收的债券,各一百两白银。铜牌上端端方正铸着一个“信”字。

银杏伏在绿萼耳边私语,绿萼大吃一惊,几近跳了起来:“这也太荒唐了!”

固然摆布无人,我又低声细气,绿萼还是向四周张望。不待她说话,我又道:“怕甚么,生下来也是我的亲侄子,我必然疼他。”

我笑道:“我也闻不出了,究竟是年青人的鼻子灵些。”

绿萼惊诧:“明白甚么?”

我侧过甚去,懒怠理睬他。朱云又道:“迩来京中传播着好些闲话,不知二姐传闻了没有?”

小钱摇了点头,歉然一笑:“这……奴婢也说不好,公爷仿佛松快了,又仿佛不大欢畅,神采忽阴忽阳,忽喜忽忧。奴婢也说不清他究竟是欢畅还是烦恼。”

我笑道:“平常出宫罢了,倒让母亲操心了。”说罢扶着朱云的手上了车,接着车子重重一歪,朱云也跳了上来。绿萼和银杏见状,只得坐前面一辆车。

我不屑道:“那你一报酬他欢畅便好,实在不必攀扯我。”

我笑道:“姑姑好生繁忙。”

朱云皱眉道:“是谁如许多口?善喜么?”

绿萼催促道:“是以甚么?”

姜茶太热,我饮了一口便放下了:“早晓得是如许了,倒也不必多说。我不在府里的这三个月,府中可有事么?”

身后绿萼向银杏道:“皇太后也是奇特,宫里的名医不瞧,却寻信王府的女医来瞧。”

我将腰囊交给了银杏:“收起来吧。另有别的事么?”

这五年来,新平郡侯府全赖绿萼方能井井有条,小钱此言倒也不虚。绿萼听了结有些不美意义起来,脸一红,扬开端道:“这是天然。”

午后出宫,倒是小钱亲身来接。他一见我,便跪下磕了一个头,欢乐道:“奴婢恭迎君侯回府,君侯请上车。”

我悄悄拈起团扇下的流苏,似一抹春水淌过指尖,丝丝沁凉:“十六年,宫中的故交也未几了。”

银杏笑道:“女人这一出宫,也不会返来常住了,当去跑堂瞧瞧,向桂旗姑姑道别。”

小钱奉上姜茶,笑道:“君侯回府,只要老夫人是至心欢畅的。公子嘛,即便欢畅,也是为了别的事情。至于郡主,奴婢瞧她精力不大好。一家子各有苦衷,难怪君侯受累。”

朱云忙道:“二姐放心,毫不会闹出甚么事来的。”

方才坐稳,朱云便迫不及待道:“信王殿下晓得二姐本日出宫,特命我来接二姐。殿下说过,每年二姐出宫,他都要亲身来接。但是本日各处报了春旱,殿下实在脱不开身,这才命我来。”

朱云摇了点头,忧愁道:“西北的动静很难探听到。我上个月才模糊传闻,昌王本来都快到都城了,不知何故,竟然回转了。”

我会心道:“正有此意。”

“这都是客岁的事了。我与信王不过谈了几件国事。”畴前想起高旸,总还会挂念少年时在熙平长公主府中隔着一道墙听相互读书的日子,影象中尽是朝阳般光鲜而暖和的光彩。此时想起,唯余一抹冷灰。我淡然一笑:“除却国事,也无话可说。”

我笑道:“你别问是谁,只说我说得对也不对?”

用过晚膳,我送母亲出府。因白日畏热,只穿了单衫,夜晚出了门,只觉冷风似生铁压在肌肤上,气都透不过来了。母亲怕我着凉,赶紧登车先走了。朱云骑马,乳母抱着朱云的次子坐车跟在母亲前面。顺阳郡主高曈带着长女乘坐最后一辆车。

我笑道:“迎来送往的,都是你和绿萼做主,不消看了。”

朱云的神采有些丢脸,一张脸憋成青灰色,双唇抿得发白。好一会儿他才讪嘲笑道:“我传闻前几个月信王去二姐府里,二姐和他说了好久的话。自二姐回京,向来不爱与信王说话的。”

铜牌直径寸许,光可鉴人。我掂一掂,笑道:“这是信王府的腰牌。黄铜价贵,那人身上带的银两也多,另有一方青绸帕子和两张大额债券,许是信王府的大管家也说不定。”说罢将铜牌装入囊中,“刘钜如何说?”

朱云微微倾身,一张面孔扭曲而丑恶:“信王殿下若真做了天子,二姐欢畅吗?”

我本不肯理他,他却不肯放过我,仿佛要迫不及待地打劫我对高旸的忠心。我深吸一口气,胸中尽是沉郁的寒冰之气:“我历经两朝,统统的繁华与官爵,都是太宗与先帝所赐。他父子二人待我有天高地厚之恩。你问我皇太后要禅位,我欢畅不欢畅?”我嗤的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一则最讽刺最怪诞的寓言,“你倒说说,我该如何答复你呢?”

一时进了跑堂,果见桂旗倒转扇柄指指导点,扇下一缕淡绿色流苏如柳枝扭捏。“茶要淡些,放些柚子皮最好,皇太后爱喝。”“皇太后不爱甜腻的,少洒些糖霜。”“樱桃要剔了核才好。”……

小钱笑道:“本来是能够不必让君侯费心,但是君侯既然问起,奴婢便不敢不说。”说着清一清嗓子,“这三个月来,日日夜夜都有人藏在我们屋子四周窥测,连除夕之夜、新年的三天也不例外。奴婢已严令府中的丫头婆子们不准私行外出,违者重责。直到比来一个月,想是一无所获,以是略放松了些。”

朱云趁我不在府中,竟然亲身来翻找证物了。我微微嘲笑:“他倒是不客气。”

桂旗赶紧起家施礼,又笑道:“跑堂里闷热,君侯怎的来了?折煞奴婢了。”

我旋身坐下,饮一口茶:“好茶。”缓缓放下茶盏,体贴道,“刚才我在椒房殿,见皇太后的面色非常不好,莫不是病了?有没有召太医来瞧瞧?”

小钱笑道:“公子是君侯的亲弟弟,天然也是我们新平郡侯府的半个老爷,公子要来寻东西,奴婢们只能帮着找,不敢禁止。说来也巧,自那今后,内里对我们的盯梢竟渐渐松弛下来。”

三月的气候,凌晨另有寒意,午间却有些炎热了。天气青中泛灰,一两片碎云落拓安闲。在宫中安息了三个月,我自发精力好了很多,一想到午后便要出宫,便更加镇静。

小钱笑道:“刘公子说,他那日出去喝酒,足足在城里被人跟了一天,做甚么都不痛快。因而甩开他们,反跟了归去,便瞥见他们与这腰囊的仆人说话,当下悄无声气地拿了来,交给了奴婢。”

我正要命银杏去添茶,转头瞥见她焦灼与期盼的神采,顿时了然,因而放下空盏:“这三个月,刘钜去了那里,你可晓得?”

小钱退了一步,道:“启禀君侯,这三个月府里没甚么特别要紧的事。只是不大不小的也有几件琐事,君侯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银杏嘻嘻一笑:“绿萼姐姐,你还没有明白么?”

我笑道:“那一日信王命我写信给昌王,让他回京。我便照信王的叮咛写了,天然想晓得昌王究竟有没有回京。”

朱云点头道:“并没有。”

回到府中,小钱已站在西耳室中等我。新沏的姜茶泛着辛辣的热气,还没有饮便已感觉周身舒泰。我坐下,抚一抚生硬的唇角:“虽说是母亲亲手整治了酒菜为我拂尘,可这一顿饭吃罢,实在是累。”

【第二十二节 亦有博弈】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因而又酬酢几句,饮了大半杯茶,起家道,“姑姑还要奉侍皇太后,玉机先告别了。”

我淡淡道:“昌王人不在京中,却一定没有探子在。他若传闻华阳长公主和昱贵太妃开罪的动静,觉得朝中情势不明,天然回转。有何出奇?”

忽见朱云从车后转了出来,笑道:“钱管家好几个月没见二姐了,二姐受他一礼又如何?”只见他一身华衣,神采飞扬,每一丝笑纹都被东风渗入。高淳县侯朱云已晋封为高淳郡公,加封邑二千户,封右将军,领侍卫司都批示使,仍兼无敌营批示使。

绿萼点头道:“我不信。或许皇太后得的是……隐疾,不便利让太医瞧。”

朱云一怔:“二姐如何问起昌王?”

自孩子满月后,高曈急剧肥胖下来。常常神情烦闷,低沉不语。才刚在席上,她不是发楞,便是只顾着筹措女儿的饭菜。昔日灵巧活泼、胆小心细的高曈,现在变得苦衷重重,木然聪慧。母亲的车已缓缓挪动,高曈方才向我道别。她凝睇半晌,眸光跃动,似是有话要说。但是前车已开动一丈之地,朱云驻马回顾,沉默谛视。高曈垂眸含泪,终是黯然无语。

未待我说话,绿萼嘻嘻笑道:“既不必放在心上,那又何必说给女人听?怪费心的。”

我仍旧不看他:“我整日在宫里坐着,那里晓得京中传播些甚么。”

小钱一怔,道:“是奴婢笨拙多口。”顿一顿,又道,“老夫人每月朔望过来,各处检察一番,倒也没甚么。公子也来过两次,说是找一件火器,急等着用,把我们府里翻了个底朝天。公子把君侯汇集的统统火器都翻了出来,也没见他要找的那样的。是以……”小钱俄然失神,好一会儿不说话。

我怅惘一笑:“今时分歧昔日。小时候随口说的,何必放在心上。”

我笑道:“你们伉俪之间的事,我本也不想管。只别让母亲担忧便是了。”

朱云的笑容微僵,好一会儿,他定必然神道:“信王对我才是天高地厚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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