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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女帝师一(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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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张口结舌,仍旧不肯罢休。天子左腿一震,皇后顿时狼狈仰倒:“皇后向来于前朝之事不甚体贴,现在倒肯为武英侯讨情。有这番讨情的工夫,当初何未几多规劝你父亲。此时来求,为时已晚。”

天子道:“朕晓得,皇后受委曲了。”

天子道:“朕已问过了。”

畴昔高曜在书房所用的早膳,是守坤宫的厨房照着他的口味经心烹调的。现在皇后退位,高曜的早膳便与高显的一样,为膳院所出。我低头合目,脑中闪过无数动机,方果断情意,对高曜道:“子曰:不患无位,患以是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57]殿下可知是何意么?”

我笑道:“臣女是从益园翻墙出去的。”

惠仙恭敬道:“是。请这位小公公随奴婢来。”

小钱道:“我们大人自从传闻娘娘被困在宫里,急得寝食难安,日夜考虑能进宫来看望娘娘的体例。”

惠仙大为打动,不觉堕泪:“大人放心,奴婢必然会劝服娘娘的。”

天子的耐烦颇好,直待皇后稍稍安静了些,方才又道:“念及伉俪八载,朕不忍废黜皇后为庶人。若皇后肯自行退位,尚可居于嫔位,于宫中终老。朕言尽于此,皇后细心考虑。”说罢站起家来。

皇后甚是震惊,伏地喘气,很久不言。或是他们本就豪情淡薄,或是她在宫中于边事不能尽知,她竟对父兄所为毫无发觉。父亲废为庶人,母家亦非王谢,本身又身负过犯,她确是不宜再母范天下。我又不由嘲笑,皇后的父亲武英侯开罪,此一条已足以天子废后。但是他仍然不辞辛苦地在后宫为皇后加多一条罪名,令她心折口服,不知算不算另一种仁慈?

皇后苦笑道:“恭敬?他待陆氏和周氏,不都恭敬有加么?恭敬与爱好,本就全不相干。若论爱好,他自是最爱周氏,她的面貌最美,固然年纪大了些,却还算保养得宜……”

皇后完整不睬会惠仙,自顾自道:“他不喜好我也就罢了,为何要将我置于如此地步,甚而不准我分辩?”

咸平十年十一月,皇后自请退位为媛,居于济慈宫北面的历星楼中,天子赐封号为慎。陆贵妃生了一名公主,封号华阳。

高曜点头道:“夫子还未曾传授过。”

“懒惰军情,纵敌深切”与“贻误军机,功亏一篑”听起来本是一条罪,但是天子恰好将它一分为二。恐怕这“纵敌深切”,当是“通敌谋反”才是。如此重罪,只是废黜了事,这天子倒也算仁慈。

我撤除大氅,体贴道:“娘娘统统可好?”

只听天子又道:“再者,皇后虽是偶然,但误杀皇子一事老是不错的。是以二事,皇后当自行退位,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洗漱以后,芳馨按例在外间值夜,我便叫她出去,将今晚在守坤宫的见闻一一说与她听。芳馨听了笑道:“如此看来,他倒也并非对皇后全无交谊。”

我笑道:“殿下为何如此悲伤?莫非是因为今后不能做太子么?”

惠仙无法唤道:“蜜斯……”

我叹道:“幸而陛下还算心疼二殿下,我也能放心一些。”

惠仙迟疑道:“这……”

我撇撇嘴道:“随便胡说的,竟一丝不错。”

惠仙忙道:“蜜斯何出此言?蜜斯至心待陛下,陛下怎会不知?”

天子却答非所问:“皇后可知,朕为何亲征么?”不待皇后答复,他又道,“自过了新年,就总有言官上书弹劾你父亲,说他在边疆有很多犯警之事,导致河北守备松弛,燕贼横行。朕亲征,并非只为击败燕寇,也是为了查明你父亲的罪行。朕本来能够调派钦差去,但为使你父亲不至委曲,朕决意亲身去一次。现在你父亲已然科罪,你想听一听么?”

冷风带着婢女扑卷进殿,即便躲在椒房殿的最深处,也能感遭到一丝凛然寒意。

见我要走,惠仙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大人……”

皇后俄然扑上前去,抱住天子的小腿泣道:“臣妾不敢迷恋后位,陛下如何说,臣妾便如何做。只是臣妾的父母年龄已高――”

芳馨为我放下枕头,掖好被角,柔声道:“女人辛苦了,放心睡吧,明天还要带二殿下上学呢。”说罢熄了灯,自拿着灯台轻手重脚走了出去。

芳馨道:“女人多虑。女人的分缘与才学,陛下都看在眼中,怎会因皇后之事迁怒女人?”

我听他词不达意,不觉发笑,伸手重抚他眼下泪痕:“殿下多心了,非论殿下的母亲是不是皇后,陛下身为殿下的父亲,都会像畴昔一样心疼殿下。”

高曜年纪虽小,却也晓得母亲不再是皇后意味着甚么。裘后退位不久,他便问我:“玉机姐姐,孤已不是嫡子,那父皇是不是再不会立孤为皇太子了?”

高曜道:“孤本日用过早膳回到书房,听两个学倌说的。”

皇后的声音俄然低了下来,语气中充满和顺缠绵之意:“当年他明显不是如许待我的。还记得咸平二年的春季,我进宫拜见太后。在行宫景园,在金沙湖畔,我远远地瞥见他,只是不敢上前去存候。他是新君,我不过是武英伯一个并不受宠的女儿,人长得也不美。此生我不敢妄图嫁入宫中,更别提做他的皇后。但是母亲却奉告我,他选我为后。当时我就像做梦一样。”说着语带哽咽,“我至心将他视作夫君,他却一天比一天冷酷。既不爱,又何必选我为后?”

高曜扁嘴道:“真的么?那他们为何说,孤已不是嫡子,再无能够被立为太子?”

惠仙蹙眉道:“大人所说‘当视景象’,是何种景象?”

殿门很快合上,殿中仍充盈着挥之不去的凝涩和冰冷。我怕久站不稳,便缓缓坐了下来。从屏风的镂缝中向外望去,公然看到凤座边的一双玄色金丝九龙靴。天子身后空无一人,李演也只是守在殿外。殿中静得只余两人不平的呼吸声。我右手抚胸,强抑住狠恶的心跳,尽力平伏气味。

我闻言恻然,已不忍再听,因而从暗处走出。皇后正坐在妆台前侧头检察眼角的细纹,惠仙跪坐一旁。我一身暗影落入镜中,皇后身子一跳,转头喝道:“是小商么?鬼鬼祟祟的做甚么?!”

皇后大失所望:“陛下这是何意?”

惠仙更是惊奇:“莫非大人早就晓得圣意?”

直到椒房殿复又安好如初,我才从藏身之处悄悄走出。皇后还是伏地痛哭。我上前扶起她,却不知该说些甚么。惠仙与商公公送走了天子,忙进殿来看。见皇前面如土色,双目通红,满脸泪痕,都吓了一跳。惠仙问道:“陛下与娘娘说了甚么?”

椒房殿中仍残留着一缕婢女。烛火暗弱,屏风后是一片隐蔽的昏昧。我将天子所言一一转告,惠仙大吃一惊:“莫非娘娘真的要退位么?”略略思忖,又寂然叹道,“侯爷久在军中,娘娘又不大理睬侯爷的事,想不到侯爷竟犯此大过。娘娘在曾氏一事上是有所忽视,可毕竟不是用心侵犯他们母子。娘娘若自行退位,便是承认了错误。依奴婢看,以娘娘的性子,是宁肯废为庶人,也不肯退位的。”

皇后微微嘲笑道:“臣妾不知彻夜陛下要来,以此陋容见驾,请陛下恕臣妾失礼之罪。”

天子道:“朕对不住皇后……”

所谓学倌,便是在大书房中服侍夫子笔墨的内监。自皇后退位,宫人们固然口舌纷繁,却始终不敢在妃嫔皇子面前公开群情。这两个学倌竟然在定乾宫的大书房中毫无顾忌地结论立储之事,更教皇子听闻,委实胆小包天。

过了好久,都没闻声皇后答话,只瞥见皇后的寝衣倾泻于地,耳中能清楚地闻声她因惊惧而收回的抽泣之声。天子续道:“所犯四罪,私吞军田,中饱私囊;贪污军饷,臧货放贷;懒惰军情,纵敌深切;治军不严,奖惩失度;公报私仇,草菅性命;贻误军机,至功亏一篑。凡此五罪,你父亲实不宜再领军,朕已将他废为庶人。本当正法,但念及武英候昔日的功绩和你我多年的伉俪之情,朕且留着他的性命,在京中安度暮年。”

我点头道:“我并不知圣意如何。我彻夜前来,恰是要劝娘娘视景象自行退位,效仿当年的班婕妤[56],去济慈宫奉侍太后。现在陛下还肯给皇后娘娘留面子,景象倒比我当初所想要好上很多。”

我想了想道:“不错,我本来觉得,陛下会严惩武英侯的,谁知倒还肯留他百口的性命,这也算仁慈了。如此一来,约莫我不会被赶出宫去了。”

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雪,明天好轻易才放晴。我方才命人搬了椅子放在院中,看着丫头们晾晒衣被。暖阳在背,只觉本身也是箱柜中一件久不见天日的衣裳。克日皇后退位,朝中也措置了几个老臣。传闻他们大多大哥衰迈,天子倒没有正法他们,最多放逐。最让我欣喜的是,熙平长公主仍然高贵如昔。而我,还是从七品女巡。因华阳公主的出世,天子非常高兴,加赏百官,厚赐宫人。前朝与后宫的风波,就此安定。

现在高曜站在我面前,脸上尽是哀痛和迷惑,饱满柔滑的双颊另有泪痕。李氏站在一边,面有难色:“殿下高傲书房返来便哭了一场,只怕是在夫子那边受了委曲。”

惠升天移道:“陛下或许会找朱大人扣问此事的。”

很久方听天子沉声道:“平身。皇后倒闲,这么早便预备歇下了么?”

我忙疾步上前:“是臣女,娘娘万福。”

惠仙喜极而泣:“到底是朱大人又忠心又有交谊。”

我浅笑道:“姑姑请代我向娘娘道别。他日相见,不管娘娘是妃是嫔抑或只是一个宫娥,在玉机心中,都与昔日的皇后毫无别离。”

皇后道:“不知陛下几时才气撤去臣妾的禁足之令?”

我点头道:“娘娘如此景况,臣女怎还能安坐宫中?自是不管如何也要想体例来见娘娘。现在见娘娘安好,臣女也就放心了。”

高曜抽了抽鼻子道:“父皇不是该当最爱好太子么?父皇连母后也不要了,定是也不要孤了。”

我心中一凛,忙问道:“是谁如许说的?”

皇后再次扑上,天子闪身一躲。皇后跌倒在地,泣不成声。天子走出几步,俄然立足:“朕也晓得你并非故意残害皇子,你若肯退位,朕待你如初。”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大惊道:“怎的这会儿会来?”又向我道,“你且去本宫寝殿暂避。”说着扶着惠仙的手疾步走进椒房殿。我带着小钱从东偏殿的西北小门出去,本来要去皇后的寝殿,俄然心念一动,闪身从北面的小门进了椒房殿,躲在庞大的紫檀雕花七扇屏风以后。方才站定,便听有人自正门走进椒房殿,又听皇后的声音道:“臣妾有礼了。”固然强自平静,声音还是微颤。

惠仙无言以对,只叹了一声。皇后接着道:“我也晓得,这些年我变得太多。可他又何尝没有变?大婚后不久,他便专宠周氏,将我抛在一边……”

我诚心道:“姑姑当劝劝娘娘,统统以二殿下为重。”说着退后一步,“时候快到了,我也该走了。”

我慎重道:“这恰是我要与姑姑说的。本来我来见皇后就是为了此事。”

小钱会心,正要随惠仙出去。忽听南边传来一阵喧闹,竟似宫门大开,有人来了。惠仙忙从椒房殿出去检察,旋即仓猝赶回偏殿:“娘娘,陛下来了,这……”

惠仙悄悄道:“蜜斯的委曲,奴婢明白。奴婢自小奉侍蜜斯,怎不明白蜜斯的为人?周氏狐媚专宠,陆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蜜斯若稳定短长些,只怕要被人小瞧。”

不一时商公公一溜小跑出去:“娘娘,圣上驾到,预备接驾。”转眼一看我站在皇后身边,顿时大吃一惊,愣了半晌,方才颤声道,“朱大人……这……还请暂避为好。”

皇后站起家来,先是震惊,随后欣喜:“怎会是你?你是如何出去的?”只见皇后穿戴一件素锦中衣,外披绿牡丹云锦寝衣。炭火正旺,站久了微觉炎热。豆绿牡丹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薄脆而委靡,更加显出皇后的清癯与落寞。

皇后双眼沁出泪花,拉着我的手连连点头:“本宫很好。倒是你,究竟是如何出去的?”

天子冷冷打断:“朕已经留了他们的性命,皇后还要怎地?”

皇后幽幽一叹,无穷哀婉:“畴前我也是如许想的,现在却不是了。到底是因为他并不爱好我,当初娶我为后,也只是为了皋牢骁王党。也是,我的资质,怎比得上周氏?我的出身,又怎及陆氏?大婚的恩爱,都是梦罢了。”

皇后甚是打动:“难为玉机了。惠仙奉茶,本宫有很多话要与玉机说。”

芳馨随口道:“放心欢愉?那都要看陛下的意义。只要陛下才是后宫之主,天下之主。若陛下不让人安生,即便贵为皇后与太后,也无可何如。”说着便要关门,见我一动不动地呆看着她,不觉脸红道,“奴婢胡说的,女人随便一听,不成当真。”

东一街长宁宫的西侧门口,芳馨正焦心等候。见我和小钱架梯下墙,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我瞻仰暗夜中如铁壁耸峙的宫墙,不由轻声问道:“姑姑,你说在这高墙以内,当如何去处才气让本身放心欢愉?”

皇后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是问过朱女巡了么?”

皇后不答,只是呆呆起家,向寝殿走去。惠仙正要跟出来奉侍,我拉住她道:“姑临时慢,我有话要说与姑姑晓得。”惠仙会心,只看了一眼商公公,商公公忙跟着皇后去了。

皇后道:“你竟不怕摔着!如果让人发明,那可如何是好?”

我见她难掩讨厌的神采,不觉叹道:“天然是武英侯的景象。武英侯被废为庶人,清楚是陛下在清理骁王党。姑临时想想,若皇后不肯退位,被废为庶人而居于冷宫,本身受尽百般痛苦不说,二殿下也变成了没有母亲的不幸孩子,必定被两位贵妃收养。如此情势娘娘可愿瞥见么?”

皇后道:“臣妾不敢。”

我一时不知该说甚么。只听高曜接着道:“孤明天与皇兄一道背书,明显皇兄与孤一样背错两处,夫子却只罚孤写字,对皇兄还夸了几句。夫子真偏疼。且膳房的早膳也不好。”

天子道:“皇后心胸愤激,是痛恨于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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