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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女帝师二(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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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馨亦笑:“畴前女人也说过,相知的人一定不能相害。”

果见昌平郡王高思谊一袭乌黑纱衫,轻装简从,翩翩而来。待他走到金水门,我忙上前去施礼存候。高思谊非常不测,行礼道:“本来是朱女丞,小王有礼了。”

时近中午,我站在宫墙短促的暗影中,举帕拭汗。芳馨在一旁缓缓摇着纨扇,心疼道:“女人是最怕热的,前些日子才在这里晕倒过,这大太阳地下,何必亲身等着?叫小钱来等着就是了。”

高思谊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忽听一个明朗果断的男人声音如一柄利剑穿透静水:“臣陆愚卿求见皇后。”

我浅笑道:“陛下政事繁忙,不过因为我些微薄劳,多犒赏了些东西罢了。mm现在代皇后打理后宫,才需求正名。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皇后定会为你考虑的,mm放心便是。”

芳馨道:“于女人和若兰她们也走了两个月了,也不知她们在军中如何了。”

椒房殿侍立的宫人听我丢了东西,都轻手重脚地帮我找。我站在门边,蓦地听得西厢里传来极轻极细极冷的感喟声,冷得几近要将门外的万丈阳光凝成坚冰。接着闻声皇后幽幽道:“他疑我,不要紧。我清者自清。可爱我生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皇子。平阳那孩子又命苦。”

史易珠浅浅一笑:“姐姐就不要打趣mm了。传闻畴前姐姐身边的紫菡现在是最得宠的女御了。”

我合了诗集,淡淡道:“心若无碍,便能长啸当歌。”

甫一回身,便见史易珠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过来。她手中的纨扇上绣着火红的美人蕉,白玉扇柄下垂着嫣红流苏,日光下闪过一丝猜疑的银光。扇子一动,流苏隐在她广大的袖中:“这大日头底下,姐姐又病着,在墙根下站着做甚么?更加要中暑了。”说罢上前行了一礼,转眸看了看金水门外昌平郡王一闪而逝的背影。

另一人道:“……将来也必是个娘娘……须得谨慎……”两片乌黑的裙角似含混的尾音,飘然消逝于凤穿牡丹的汉白玉大照壁以后。宫中的情势如照壁上凛冽详确的刀痕普通清楚。

芳馨低低道:“不幸于女人的手是抓惯了笔的。”

竟有此不测之喜,我不觉眼眶一热:“王爷高义,臣女感激不尽。倒是臣女忽视了,到现在才来访谒王爷。”说罢且喜且泣,深深行了一礼。

他身材矗立,轩逸如松。一丝淡淡的错愕,为他结实的端倪染上一层渺然如雾的温和。我屈一屈膝道:“臣女是特地在此等待王爷的。”

芳馨俄然指着火线道:“女人,昌平郡王出来了。”

回事结束,两人从西配殿出来,向我行了一礼,仓促去了。私语如一息隆冬的凉意,蜿蜒入耳:“……年纪虽小,倒是个有定夺的……”

从守坤宫出来,绿萼便道:“史女人没名没分的,便执掌人事大权了。皇后当真是放心。”

走出椒房殿,只见天井中空无一人。芳馨一面撑伞一面道:“明天皇后倒是静,竟没让女人读个书念个诗。”

我行礼道:“听闻昌平郡王殿下将赴西北戍边,特来拜求王爷留意锦素的景况。”

史易珠道:“是,家中有些俗事要摒挡。”

我惊奇地抬开端来。未待我开口,他又道:“朱大人一片热诚,为好友经心极力,小王岂能不知?大人放心,小王自仲春里听闻于女人被放逐,便早早去函回营,请他们善待于女人。戋戋薄面,想来另有些用处。小王一回营,便命于女人来小王幕中奉侍,如许大人就不消担忧那些粗人虐待了于女人了。”

我自知讲错,也不辩白,只淡淡道:“mm随皇后打理宫苑久了,天然也有机遇出入御书房。”

史易珠的帕子东风般拂过绯红色衣袖,袖口的芍药次第盛开:“姐姐出入御书房多了,连书案上有几本奏折都一清二楚,公然细心。”

执事一怔,低低道:“是……”

西厢中竹帘低垂,阴凉如水。细碎的阳光洒在地上,如碎金沉在静潭当中。皇后斜倚在水红色云锦靠枕上,双目微合,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扇子。炭火微跳,耳中只闻得汩汩水声,不急不缓。水火融会的吟唱,和着窗外高亢的蝉鸣,一室喧闹安宁。

正说着,内里的宫人来道:“史女人,藏珍阁和捣练厂的齐姑姑和黎公公求见。”因而我趁机告别。

走到守坤宫的侧门,芳馨便去了跑堂。我在门后的阴凉处等她,偶然中低头一瞧,发明裙角不知在那里被勾破一块,掉了一颗青金石坠裾。这套青金石坠裾是高旸贺我十六岁生辰的礼品,于我来讲,贵重无匹。我一惊,也来不及知会芳馨,便抽身回椒房殿寻。

史易珠眉心一耸:“可我传闻陛下成心于姐姐。”

我笑道:“是,你很懂事理。”

史易珠道:“照宫规行事便好,别的也不必多说。”

芳馨游移半晌,低低道:“史女民气机重,女人要不要防备着些。”

但见一个身着白袍,满面风尘的将军徐行走了出去。他面色乌黑,额角,颧骨和下颌的表面直如斧削,神采却沉寂淡然,眉眼之间显出一丝尘封已久的书卷清气。相互见过礼,我便辞职了。

陆愚卿亦叹:“长姐做的错事,叫mm受委曲了。只是陛下并没有苛待mm,mm若本身多心,就不好了。”

芳馨道:“若心机不重,须得恩宠够深,脖子够硬才行。”

只听史易珠清冷的声音道:“姑姑说得是,便照此行事吧。”

我笑道:“还说呢,整日说姐妹情深,上个月初六是我的生辰,mm竟然连个影子都不见。”

史易珠道:“于女人可真有福分,远谪西北数月,姐姐竟还是这般放不下她。可见为人要软弱笨拙些,才气惹人垂怜。”

高思谊笑道:“多谢大人。多亏朱大人发明案情有异,刑部这才揭露了舞阳君。皇兄觉得,小王昔日的各种不端,都是她谩骂而至,这才复了小王的爵位。小王当拜谢大人才是。”说罢又行礼。

我见她肩上还沾着一片紫藤花瓣,想是她从守坤宫过来行经益园时感染了落花,便伸手悄悄拂去,微微一笑道:“快出宫吧,在这里站久了,脸都晒疼了。”

我和史易珠,各有所求。激烈的巴望似深切地下的根须,紧紧抓住每一寸地盘:“皇后赏识她,喜好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慎嫔退位、皇后执掌后宫开端,便是如许的。”俄然心念一动,我微微感喟,“或许比那会儿还要早,或许在咸平十年春季初选女官时,便是如此了。”

史易珠上前驱逐,请我在上首坐定:“有些日子没见姐姐了。”

芳馨扶着我走入益园,忽见靛青金丝的衣角一闪,仿佛是天子带着小简出了益园的东南角门。

陆愚卿道:“弘阳郡王的生母是废后,早已得宠,母家又已败亡。且弘阳郡王是宗子,又深得陛下爱好。mm记得华阳夫人的事么?”

我笑道:“畴前姑姑不是说,我和锦素只是相守,和史女人才是相知么?”

我诚恳诚意道:“你我订交多年,我的心机mm是晓得的,现在我只说一句:我偶然步紫菡以后。”

绿萼眨眨眼睛,笑嘻嘻道:“女人教奴婢读书,也有好些年了,奴婢固然笨拙,总归要记着些事理才行。不然不是给女人丢脸么?”

我扒开垂至面前的紫藤,感喟道:“随她去吧。谁内心没些过不去的事情呢,何况是像她如许要强的人。”

从椒房殿出来,只见内阜院的两个执事宫女仓促进了西偏殿。我猎奇心起,便跟了畴昔。还未走到门口,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恭敬道:“前日珠崖郡进贡了三等南珠,一等只要八颗,有鸽蛋大小;二等一百二十一颗,有龙眼大小;三等十斛,大小不一。一等南珠向来是留着犒赏使臣和外臣命妇的,二等珠或是赏人或是穿了项链珠花留着给娘娘公主们戴,三等珠是留给藏珍阁备用的。”

我笑道:“不敢当。臣女先恭贺王爷洗刷委曲,复了爵位。”

皇后道:“哥哥说的是弘阳郡王?”

史易珠的声音静如秋水:“叫他按双倍代价赔补,打几板子撵出宫去吧。”

忽听史易珠在内里朗声道:“是玉机姐姐在内里么?”

【第十九节 簸之扬之】

皇后道:“弘阳郡王的仁孝聪明向来也不逊于他的皇兄。我怕他太聪明了,反而不好。再者,他……”

我点头道:“事关锦素,我自当亲身等待,方显诚意。”

史易珠眼波如春水盈盈,三分打动三分忸捏:“是。”

我渐渐走到汉白玉雕栏的荷池边,栏柱上有宫女们喂鱼后留下的小瓷碟,内里另有没用尽的饼屑。我顺手都倒进了小池,引得十几尾锦鲤浮下水面争食,扇尾溅起清冷的水花:“明天陆大将军要来,皇后哪故意机和我说话?喝喝茶,悄悄心也就是了。”顺手将瓷碟交给芳馨,“一会儿颠末跑堂的时候,姑姑把它送出来。”

当年史易珠告密锦素胡言妄言、扇动谣诼,锦素几乎被慎嫔杖责免官。但是因为周贵妃的偏疼,倒是她本身借口祖母病重去官离宫。史易珠当然是出售了信赖她的锦素,却并不算诬告。是以常常提起锦素,都是这般戏谑而刻薄的口气,我早已听惯。我接过芳馨手中的纨扇:“mm怎的这会儿到金水门来,是要出宫么?”

史易珠笑道:“姐姐是最怕热的。是我忽视了。”说罢依依拜别。

高思谊笑道:“朱大人是想说于女人的事吧。”

那执事又道:“是。只是明天奴婢点算二等珠时,发觉少了两颗,因而连夜彻查。本来是管库房的小邓偷偷拿了去给家里的侄子购置彩礼了。奴婢连夜将他锁起来,究竟如何措置,还请女人示下。”

我忙自门后闪身呈现,盈盈一笑:“易珠mm。”

转眼过了端五。这一日,天子恩准大将军陆愚卿鄙人朝后前去后宫看望mm。彼时我正在椒房殿的西偏殿为皇后烹茶。将沸如滚珠的井水突入油滴玳瑁盏中,出现乳白的茶末,双手奉于皇后。我本身则捧起一只小小的兔毫玳瑁盏,缓缓而品。

史易珠被我道破苦衷,面色一红道:“姐姐胡说甚么!”

我忙道:“这都是陛下圣明。臣女冒昧,有一件要紧事想求王爷,请王爷允准。”

接着另一个执事宫女也禀告了几件事。宫苑寂然,只要史易珠清如碎冰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涓涓细流,婉然隐于草木深深。皇后病着,贵妃走了,她措置人事,一丝不苟。

高思谊道:“小王与于女人,也算有友情。为二位女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也是该当的,不必言谢。”说罢拱一拱手,回身去了。我目送他出了金水门,方才回转。

忆起当年史易珠出售锦素的事情,我叹道:“从我进宫初识锦素,到她放逐西北,我和她也算善始善终。今后能不能见尚不成知,这是我独一可觉得她做的事情了。”

我叹道:“说史女人的心机重,依我看,姑姑的心机比她重一百倍。”

陆愚卿道:“我晓得mm的恨,在于没有皇子。mm何不收养一名皇子。陛下合法丁壮,此后会有很多皇子。mm择优收养,将来立为太子,不怕后位不稳。这面前不就有一名么?”

皇后道:“我与他伉俪十载,他的性子……疑不疑,我本身晓得。”

我淡淡一笑:“锦素在景园送给我的字,无端被昌平郡王拿了去,可见他们有缘。昌平郡王侠义心肠,又是爱才之人,毫不会不顾锦素的。姑姑放心吧。”

芳馨道:“只要事关于女人,女人老是不辞劳苦。”

天子从畋园回宫,便命昌平郡王还是回西北戍守。听闻此事,我又惊又喜,派小钱探听他几时进宫向太后告别,又特地在他出宫的路上等待。

芳馨道:“明显于女人已经放逐了,史女人还要如许骂她,真真是宇量小。”

我缓缓道:“紫菡连名位都没有,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于mm来讲,不过是‘糠秕在前’,mm又何必忧愁?”

我不动声色道:“mm有没有听过,‘簸之扬之,糠秕在前’[44]”

执事道:“是。想来他有一个好侄子给他养老呢。”

我叹道:“在军中为婢,天然不比在宫里。幸亏昌平郡王就要去西北了,昌平郡王是识得锦素的。只要他立即修书回营,锦素便不消那么辛苦了。”

我看着书案上高高一沓账簿,不由笑道:“你这里的簿子都快赶上御书房案前的奏折了。”

史易珠点头道:“恕我孤陋寡闻。”

史易珠笑道:“那会儿我还在睿平郡王府奉侍松阳县主,不得空入宫贺姐姐的生辰,姐姐莫怪。这些日子皇后娘娘病了,又有很多琐事要摒挡。那里各个都像姐姐这般有福,每日只是作画闲谈呢。”说罢亲身奉茶。

我发笑道:“你是甚么时候学会这些歪比方的?”

绿萼一怔,掰着指头算道:“当年慎嫔娘娘有女人,周贵妃有于女人,皇后有史女人。”说着幽幽长叹,“畴前于女人奉侍皇太子殿下,最是显赫,厥后宫里另有封女人,最斑斓。现在都花普通谢了,只剩了女人和史女人。于女人曾说过: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凌霜犹茂。女人和史女人就是那凌霜犹茂的松柏。”

奉侍皇后用过早膳,便择了一册诗集,缓缓念过。待念到“独坐幽篁里,操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43]时,皇后侧头望着窗下淡淡的日光怔怔不语,很久叹道:“可惜本宫不识乐律,不然也能‘独坐幽篁里,操琴复长啸’了。究竟是贵妃文武双全,想去那里便去那里,本宫望尘莫及。”

因为去畋园打猎,遗积了很多政务,昌平郡王走后,除了偶尔去看望太后与皇后,天子几近是足不出定乾宫。紫菡成了独一的女御,日夜陪侍,已成专房之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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