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琥珀瞳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沉寂淹没。统统爬动的根须俄然定格，连飞溅在半空的木屑都静止如虎魄中的虫豸。我的右眼开端结晶化，瞳孔里闪现出明朝宗祠的雕花门楣。万历二十三年的阳光穿透时空，在殡仪馆的墙面上投下两重暗影。

殡仪馆惨白的灯光下，缠绕在尸体肋骨间的榕根俄然抽搐起来，像被电流击中的蛇群。法医的镊子当啷落地，我瞥见那些半透明的根茎排泄淡粉色汁液，沿着解剖台的沟槽蜿蜒匍匐，在冷库里蒸腾起带着铁锈味的雾气。

当第一滴树液落在结晶化的角膜上，全部天下的齿轮重新开端转动。静止的根须化作利箭向我射来，腕部的年轮俄然迸发绿光。在乎识消逝前的最后一瞬，我闻声无数个本身在不应时空收回尖叫——那些此起彼伏的声浪里，异化着将来星舰引擎的嗡鸣

"别碰她！"村长撞开门时，一条拇指粗的气根已经钻进我的腕骨。冰冷的触感顺着静脉游走，右眼的虎魄色瞳人俄然灼烧起来。1983年的雨声穿透时空樊篱，在耳膜上炸开。

幻象中二十岁的母亲挺着七个月身孕，斧刃在祠堂的朱漆木门上砍出新月状缺口。暴雨把她的蓝布衫泡成深玄色，每道闪电亮起时，都能瞥见她脖颈上暴突的青色血管。那株三人合抱的血榕在雷光中伸展枝叶，树皮裂缝里涌出的乳红色浆液，清楚是初产妇的初乳。

"快斩断它！"村长抡起铁锹劈向解剖台，金属与木质碰撞的刹时，整间停尸房的空中开端皲裂。青砖裂缝里钻出无数猩红根须，像血管般顺着墙壁攀爬。法医的橡胶手套被根尖刺穿，我瞥见他中指枢纽俄然膨大成树瘤，指甲盖啪嗒落地时已经变成坚固的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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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刚触到祖母凸起的胸口，那些暗红色的根须就复苏了。

"这是地脉更替！"村长被根须倒吊在房梁上，老式中山装的衣摆浸满树液，"每甲子年要有林家女子献祭，你祖母本该......"

解剖台俄然狠恶震颤。实际中缠绕尸体的榕根开端猖獗增殖，裹尸布被顶出尖锥状的崛起。我的腕骨收回木纤维断裂的脆响，气根在皮下扭结成环状纹路，如同树木的年轮。

腕部的年轮开端脱落。第一片木屑掉在解剖台上时，千里以外的姑姑从阳台坠落。家属群里的视频猖獗刷屏：她摔碎的颅骨间钻出精密的根须，在柏油路面织就赤色收集。二叔的语音动静带着哭腔："阿棠快逃，祠堂的罗盘转了......"

地下传来沉闷的轰鸣。整座殡仪馆正鄙人沉，青砖空中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我瞥见祖母的尸体被根须托举着坠上天缝，她干瘪的乳房俄然丰盈如少女，乳头绽放出素净的榕花。那些花瓣飘落的轨迹在氛围中留下鬼火般的残影，每一簇火光里都站着个林氏女子，她们手腕上全都有正在剥落的年轮。

右眼的灼烧感愈发激烈。虎魄瞳人映出无数堆叠的时空：明朝万积年的黑衣巫女割开手腕，将鲜血灌溉在幼苗根部；穿阴丹士林旗袍的民国女子吞下榕果，小腹立即隆起怀胎纹状的木质斑痕；另有母亲——我从未会面的母亲——在暴雨夜被倒下的树干贯穿胸膛，断裂的肋骨间萌收回鹅黄色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