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针引魂

地窖的霉味混着尸蜡的甜腥。九十九具陶瓮呈北斗状摆列，瓮口暴露的人头涂满白蜡，眼皮被铜钱封死。王瘸子扑灭首具人烛，幽蓝火焰中响起《安魂咒》，调子却忽转成张屠户死前的惨叫。

寒山挣扎间撞翻陶瓮。尸蜡碎裂，暴露陈三完整的尸身——七窍塞满黍米，肚皮缝着张黄符。俄然，陈三的右臂暴长三尺，尸蜡凝成利爪扣住寒山脚踝。薛九娘轻笑一声，摘下鬼面扣在寒山脸上，面具内壁竟刻满《噬魂咒》。

他靠近细看，袖口处密密麻麻缝着人牙，每颗牙根都粘着暗红肉渣。当指尖触及领口时，尸衣俄然收拢如巨蟒缠身，牙齿啃咬脖颈收回"咯吱"脆响。寒山挣扎间扯断袖管，断裂处涌出黄褐色黏液，落地即凝成指甲盖大的蜘蛛。

寒山这才瞥见，尸衣的缝线泛着诡异的油光。薛九娘用长指甲挑起根线头，线绳竟在晨光中扭动如活蛆："这是阴年阴月生的孺子肠，要在活人肚里养足七七四十九天..."

"碰了尸衣的，都恰当线料！"

五更鸡鸣带着血丝。寒山被浓烈的腐臭惊醒，后院晾衣绳上挂着件青灰色的长衫。晨露顺着衣衿滑落，在空中蚀出蜂窝状孔洞——这哪是平常布料，清楚是上百块人皮拼缝的尸衣！

陆寒山伸直在棺材铺后院的柴垛旁，手中的铁针在磨刀石上划出暗红色的火花。这是用城南乱葬岗的棺材钉熔铸的"阴针"，掌柜王瘸子每逢月朔十五就要他磨上整宿。月光透过槐树枝桠洒在针尖，竟映出细如发丝的咒文——那是用尸油掺着朱砂刻的《引魂经》。

"这才是真正的线料。"薛九娘扯开寒山衣衿，烛光映出贰心口的朱砂痣。她取出土陶罐，罐内泡着根暗红的脐带："陆家血脉的心头血，能缝出通阴阳的尸衣。"

远处传来丧钟，寒山在铜镜倒影中瞥见更骇人的画面——全部县城已成尸衣的茧，每根丝线都串着活人的琵琶骨。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九具黑棺直立在墙角，棺面血符与寒山脸上的鬼面纹路照应。王瘸子敲响人皮鼓，鼓面竟用少女背皮绷制，每敲一下都排泄混着金粉的血珠。

乱葬岗的乌鸦在坟头排成卦象。薛九娘将寒山按在铜镜前，镜框雕着九只衔尾蛇，蛇眼嵌着婴孩的乳牙。镜面出现波纹，映出百年前的场景：

陆家先祖将嫡子钉入柏木棺，用其鲜血在棺面画《镇魂符》。那少年挣扎时抓落的皮肉，正被制成第一件尸衣。镜中画面突变，寒山瞥见本身被剥皮抽筋，人皮在月光下抽搐哀嚎，缝线竟是王瘸子的手筋。

王瘸子的拐杖裹着阴风砸来。寒山踉跄撞向墙角的纸扎马，马腹俄然裂开，滚出颗风干的人头——恰是上月失落的货郎陈三！陈三的舌头被抽出三寸，上面用金漆写着寒山的生辰八字。

"第七针要蘸宗子心头血..."王瘸子从陶罐舀出浓稠黑液，针尖浸入时腾起青烟。人皮俄然抽搐，收回婴啼般的尖叫，四肢在案上抓出深深沟痕。寒山发展半步撞翻墨斗，黑狗血泼在门框上，掌柜房内的烛火突然转绿。

"瞥见了吗？"薛九娘的鬼面滴下血泪，"你们陆家人，生来就是缝尸衣的料。"

镜面裂纹骤现，与尸衣的针脚完美重合。寒山俄然呕出大滩黑血，血中游动着米粒大的尸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引魂经》的残句。

墙角纸人俄然转头，用描金的眼眶盯着他。寒山这才发明，那些本该空缺的纸人脸上，不知何时被画满了张屠户生前的五官。纸人的嘴唇翕动，唱起张屠户死前常哼的船埠小调："三月三呐，鬼门开，船家莫渡枉死人..."

半夜梆子敲过两遍，掌柜房内传来熟谙的哭泣。寒山舔湿手指捅破窗纸，见王瘸子正将张人皮铺在樟木案上。那人皮后颈处有块铜钱大的胎记，清楚是半月前暴毙的张屠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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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马的眸子俄然转动，驮着寒山冲出后院。晨雾中传来唢呐声，一顶纸轿拦在巷口。轿帘掀起，阴梨园主薛九娘戴着青铜鬼面走出，耳垂挂着两枚人牙雕的坠子："王瘸子，你缝衣的线...是用你儿子的肠子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