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繁华过后成一梦（九）
太夫人亦是笑着拥戴：“承蒙太后娘娘金口题诗，老身受宠若惊。”
写罢，撂下毫笔，对云逢命道：“奉告张春喜，传哀家口谕，马上将此诗镌在云氏的贞节牌坊上！”
叶太后蓦地昂首：“这话甚么意义？”
叶太后见状又是咬牙：“真是便宜你了，平白无端让哀家为你赋了首诗！反倒成全了你的节烈之名！”
听闻此言，叶太后嘲笑一声：“让云氏的孀妇去做诚王妃？谢描丹，你老胡涂了罢？诚王的颜面往哪儿搁？我儿子要捡你儿子剩下的？你想得倒美！”
叶太后玩弄了一下衣袖，冷哼一声：“你这管家倒很忠心。”
此计当真绝妙！既不至于拂了天授帝的面子，也能解了出岫夫人的守节之困！叶太后口中来回念叨这首诗，越想越是赞叹不已。
“又不是让她以‘出岫夫人’之名再嫁，天然要给她改名换姓。”叶太后抬手挽了挽耳畔垂发，持续说道：“她一个婢女出身，你儿子身后才将她扶正。如何？做了几年当家主母，她放不下身材了？诚王不计算她孀妇之身，她还想如何？多少深闺淑女求都求不来！”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何如太夫人还是闻声了，便也挑了挑眉，道：“砸了？如果砸了，太后娘娘要如何向圣上交代？我云氏连自家的牌坊都没保住，颜面何存？”
叶太后犹自回想着本身即兴所吟的诗，忙道：“快让人拿纸笔出去！哀家老了记性不好，不消一时半晌就该全忘了。”
叶太后笑了：“她一个孀妇，莫非还希冀能做诚王正妃？许她一个侧妃位置也该满足了罢？”
太夫人此话一出，叶太后也不得失慎重起来。是呵！虽说天授帝养在她膝下，但毕竟不是亲生，且这个儿子与她的干系也非常奥妙……她绝对不能在此时给天授帝任何把柄，把本身堕入机谋的泥塘当中。
“老身是说，云氏一门不止出岫一个孀妇。老身寡居二十年，单独支撑云氏，如何？这莫非还不值得一座贞节牌坊？”太夫人眯着双眸，别有深意地看向叶太后。
“老身从未禁止她再醮。”太夫人笑回：“是她本身情愿守着云氏。”
太夫人再笑：“或许当时赐下这牌坊，在应元宫里是言明赐给出岫的，可真正的旨意上只说赐给云氏四座牌坊，没说这贞节牌坊是给谁的。只不过因为当时另有一道旨意，册封出岫为‘一等护国夫人’，因此世人才会想当然地觉得，这牌坊是为出岫所立。”
“太后娘娘稍安勿躁。”太夫人见叶太后终究装不下去了，才缓缓笑道：“老身想出一计，既不消砸了这牌坊，还能解了出岫之困。”
叶太后越说越是气愤：“许她侧妃之位已是天大的光荣，还妄图做哀家的儿媳妇？谢描丹你好会筹算盘！如果本日遂了你的意，哀家岂不是要一辈子被你骑在头上！”
“堂堂云氏的当家主母，去给诚王做妾？”此次轮到太夫人大为不满。
叶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位置上，道：“这下也没甚么停滞了，你点头让出岫夫人再醮罢。”
叶太后闻言心底一沉，面上也有些恼了：“谢太夫人你是在耍弄哀家吗？”
“呸！”叶太后闻言愤怒至极，狠狠啐了太夫人一口：“她再改名换姓，也是云氏的孀妇！这有甚么辨别？哀家还是输了里子！”
云逢不敢多问，又悄悄看了太夫人一眼，见太夫人略微点头，他才躬身领命，毕恭毕敬地退出去传话。
“一门繁华行仁商，廿年巾帼执厅堂。
太夫人笑着没有说话。
“本日？”太夫人故作诧异。
叶太后冲动地站起家来，开端在厅内来回踱步，似在考虑到底要题甚么字。想了半晌，即兴脱口道：
“你说得没错！”叶太后几乎要拊掌赞叹。本身怎就没想起这弯弯道道？反倒是让谢描丹想起来了？叶太后内心又是负气，又模糊为爱子欢畅，便道：“那现在也没甚么可顾虑的了，你去和你媳妇说，让她立即去诚王府照顾诚王！”
太夫人仍旧对峙己见：“出岫再嫁，天然是要改名换姓，毫不是以现在的身份再嫁。太后娘娘大可找个重臣收她做女儿，再风风景光地嫁给诚王。”
太夫人仍旧沉稳而笑，更加安闲不迫起来：“老身的意义是，您既然可贵来一趟烟岚城，又是凤驾亲临敝府，大可亲笔题个字。想必您在那贞节牌坊上写几句话，圣上是不会置喙的。”
她边说边将手中的佛珠拨弄了一番，非常干脆隧道：“太后娘娘如果砸了这牌坊，便是同时扇了圣上与我云氏的脸面，老身毫不答应这等事情产生！”
“老身与太后娘娘自闺中了解，迄今算来也几十年了。您驾临敝府看望‘老友’，有感于老身寡居艰巨，题几句感慨莫非不成吗？”
“倒也有几分脾气，无怪乎潇儿喜好她。”叶太后口中如是说，面上却道：“既然你不禁止，那你让她清算清算金饰，本日便同哀家一道回诚王府。”
叶太后此时已气得满面通红，太夫人倒是神采如常，只不过声音略有些冰冷：“既然太后娘娘刚强己见，那老身与您是谈不当了。此事只得就此作罢。”
“写甚么话？”叶太后似懂非懂。
“妾？”太夫人故作蹙眉，声音又是一沉。
“如何？莫非还要比及十年八年今后？”叶太后绷起脸面：“云府能让她穿金戴银、好吃好喝，诚王府天然也不会怠慢她。虽说比不上云氏财大气粗，可养她一个妾还是绰绰不足。”
“出岫改不再醮、守不守贞，岂不是还得您说得算？”谢太夫人这句话一出口，好似投石入湖普通，立即在叶太后心底荡起一片波澜。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叶太后一分也不肯再假装下去，将对太夫人的不满之意尽数写在脸上，一张精美的容颜沉了几沉，色彩变了几变。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贞节牌坊是贞节牌坊，出岫是出岫，我们好端端地说那牌坊，为何要扯上出岫？”太夫人明显不肯松口。
半晌，一诗终成。叶太后本身读了一遍，想了想，又不情不肯地加了个题目“天授元年七月十五，与谢太夫人重聚云府，故作此诗赞其节烈”。
叶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若非为了诚王，哀家会给你题诗？便宜你了！”
“啪啦”一声，叶太后拂袖而起，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方才得了哀家的题诗，你就立即翻脸。谢描丹，你用心的罢？”
太夫人仍然笑吟吟，也不见活力，只道：“老身谢过太后娘娘恩情。”
“一门繁华行仁商”指的是云府无疑；“廿年巾帼执厅堂”无疑是指寡居二十年的谢太夫人。只此一个‘廿’字，便足以申明这首诗所歌颂的工具是谁，而只要再将这首诗雕刻在那座贞节牌坊的汉白玉柱子上，便是无形中奉告世人，这座牌坊的仆人不是出岫夫人，而是谢太夫人！
太夫人没再多言，端起案上的茶盏，揽袖轻啜一口。便是这一个行动，已很好地粉饰了她的心机，因此叶太后也未曾瞧见，太夫人那广大的绲边金丝袖子背面，是如何一副得逞的笑意。
太夫人这才朝外叮咛了一声，管家云逢立即备好笔墨纸砚呈送出去。叶太后没有伏案，便就着云逢手上的托盘，洋洋洒洒大笔一挥，将方才那首诗默写出来，期间还不忘斥责云逢：“你把托盘端稳了！”
“太后娘娘多虑了。”太夫人不卑不亢：“贞节牌坊究竟是赐给谁的，也只要你我二人在此说说罢了，世民气里还是以为这牌坊是给出岫的。那她如何肯再醮？内心头必定也有承担。”
太夫人以上这番话，终究令叶太后明白过来，她心中一喜，忍不住拍案叫绝：“你说得对！旨意上可没说贞节牌坊是赐给谁的。只要哀家在上头题了字，那便坐实了这牌坊是为你所立，与出岫夫人无关！”
节烈堪为天下范，千秋百代竞流芳。”
“那您还是让‘深闺淑女’去照顾诚王好了。”太夫人神采不豫，开口反击：“出岫是我云氏的媳妇，老身早已将她当作半个女儿。她若再嫁，必是要诚王明媒正娶，以诚王妃之礼迎她入门。倘如果让她做一个小小姬妾，这不但是对她的欺侮，亦是对云氏、对辞儿的欺侮。”
叶太后这副神情落入太夫人眼中，后者已是多了几分掌控，轻笑道：“太后娘娘怎得胡涂了？那贞节牌坊，可没说非得给出岫。”
“正话反话都教你说尽了！”叶太后一拍桌案，显得暴躁不堪：“你要提出甚么前提，从速给个痛快话！你等得及，我儿子的性命可等不及！斗了几十年，此时切莫再假惺惺了！”
的确！只要有那座贞节牌坊还杵着，出岫夫人便会打心底里压抑本身，更不会动心喜好上她的儿子！想到此处，叶太后俄然觉悟到甚么，忍不住自言自语：“看来的确该砸了。”
太夫人话到此处，叶太后恍然：“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