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人心易变

星湖接过银票，踏入银楼。苏婉蓉独坐车内，心境难平，忐忑翻涌。

车外，熙熙攘攘的贩子人来人往，叫卖声、说话声、喝采声、嬉笑声喧闹不休。日头高悬，洒下万道金芒，照得街边的幌子随风摇摆，可婉蓉却全然偶然赏这热烈景色。

苏夫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终是轻叹一声，拉过苏婉蓉的手，柔声道：“蓉儿，你且宽解些。你父亲为人刚正，若真有转圜余地，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现在局势错综庞大，牵一发而动满身，他行事需万分谨慎。你先回陈府，好生顾问家人，为娘与你父亲定会设法全面。”

婉蓉强自平静，胸脯微微起伏，深吸一口气，好似尽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这才缓缓言道：“那女子出身青楼烟花之地。数十年前，陆逸对她痴迷难抑，一度要娶她为正妻，全然不顾旁人目光，都城闹的沸沸扬扬。是以事，陆逸还挨了打，而后，广宁侯出面，花重金将其赎身，却又转手将那女子赠送了北庭的商贾。仓促一晃，十载工夫转眼即逝，谁能推测，她此番竟又现于都城当中。”

然若佯装不知，到底于心难安呐！毕竟是自家亲眷，瞧着她蒙在鼓里，被人肆意蒙蔽，本身却袖手旁观，实非仗义之举。

苏婉蓉两次回苏府，满心期许能与父亲苏南易见上一面，却皆未能如愿。每至府中，母亲皆道是克日正值多事之秋，翰林院诸事庞大，父亲不得闲暇。直至第三次一早便踏入家门，环顾四周，还是寻不见父切身影，她心中顿生悲惨之意。

车辇缓行，星湖蓦地抬眸，望向窗外，随即轻声唤道：“大奶奶，您瞧，那人但是大姑爷广宁侯世子？只是他身边那位女子，瞧着面熟得很呐。”

那车夫应了一声，手中马鞭轻扬，在空中甩出一记脆响，马车缓缓调转方向，车轮辘辘转动，朝着广宁侯府奔驰而去。

婉蓉表示车夫将马车靠向街边，转而对星湖叮咛：“你且去银楼挑两件金饰，顺带瞧逼真了，与大姑爷同业的女子究竟何人。” 言罢，递出一张银票。

苏婉蓉趋近母切身侧，问道：“母亲，您莫要瞒我，父亲但是在决计躲我？他但是怕女儿开口，求他帮忙陈府离开窘境？” 言语间，已是泫然欲泣，眼眶泛红。

“老天爷呐！怎生那女子竟悄无声气地回了都城？这可如何是好啊？” 婉蓉花容失容，重重一拍大腿说道。

言罢，她抬起手，缓缓按了按鬓边，于思路当中极力看望藏匿在影象深处的名字。一时候，车中喧闹非常，四下无声，唯余婉蓉轻浅且略显短促的呼吸，于这方寸之地模糊可闻。

婉蓉闻得此言，心下一惊，顺着星湖所指方向，透过那半掀的车帘望去。但见陆逸一袭月白锦袍，锦缎之上暗纹浮动，仿若云流霞蔚，衬得他身姿矗立，卓然逸群。

苏夫人闻此一言，目光闪躲游移，似是被戳中了苦衷，忙不迭摆手道：“休得胡言，并非如此。你父亲确是公事缠身，你如有事，尽管奉告为娘，待你父亲回府，我自会将话转述于他。”

未等婉蓉启唇相问，星湖便柳眉倒竖，自行开口说道：“本来奴婢还当那广宁侯世子陆逸是个万里挑一的拔尖儿人物，是这人间难寻的夫君表率，可现在瞧这景象，哼，到底也是个薄情寡义、负心薄幸之徒！” 言辞间尽是愤激。

念及于此，婉蓉心下已拿定了主张。她探出车窗，脆声叮咛车夫：“快，调转马头，去广宁侯府。”

星湖回道：“奴婢听世子唤她‘柔儿’，眉眼长的跟大姑奶奶略有几分类似。不过斯须工夫，世子就给那女子选了两三套头面。还让伴计将店里那些个希世罕见的金饰十足搬将出来。”

再者，倘若陆逸与那女子在外暗通款曲，再生下一男半女，彼时维芳又当如何自处？

苏婉蓉拭去眼角泪花，告别拜别。一起上，她心境难平，望着车窗外街景，却得空赏识。

星湖迟疑很久，才怯生生地开口：“要不…… 要不，咱给大姑奶奶递个信儿？”

现在，其臂弯当中，挽着一名身着藕色罗裙的女子，那罗裙随风轻拂，女子身形轻巧若翩跹蝶舞，弱不堪衣之态尽显，当真是我见犹怜。陆逸嘴角噙着一抹和顺笑意，密意缠绵地凝睇着身侧才子，二人相依相偎，好似鸳鸯交颈，款步迈入银楼，举手投足间尽是柔情密意。

她心中不由感慨：往昔盛时，贩子喧阗，世人熙熙，皆和颜悦色，亲眷好友爱似连理之枝，共承暖阳、同沐清霖。何如一朝罹难，风云谲变，诸人纷忙自顾，往昔缠绵温情，仿若绮罗蒙尘，面纱扯碎，直袒此人间霜寒、世情凉薄之真容。

婉蓉闻听此言，眉心间紧蹙成一个 “川” 字，心乱如麻。她暗自思忖，维芳究竟晓得与否那女子回京之事？若维芳早有所察，本身贸冒然地前去奉告，难道自讨败兴，平白惹来腻烦。现在维芳后代成双，公婆将其视若掌心明珠，日子过得顺利安闲，阖家其乐融融。

星湖尽是懵懂地问道：“大奶奶，您竟认得那女子？”

京中那个不知，陆逸与维芳，二情面深似海、鹣鲽情深，可谓神仙眷侣。当日上门求娶时，陆逸于世人谛视之下，指天誓日，言辞凿凿此生唯娶维芳一人，要与她双宿双飞、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彼时的断交与密意犹在耳畔，更曾矢语发誓，断不会有纳妾之念。可眼下这陌生女子又是何人？

婉蓉正蛾眉紧蹙，于车中暗自思忖，就见星湖行色仓促，上得马车而来，那一张俏脸现在涨得通红，尽是忿忿不平之色。

车内，厚重的车帘隔断了外界的喧哗，却掩不住婉蓉心底的波澜。婉蓉闻此言语，鸦羽般的睫羽簌簌颤抖，她以袖掩唇，声若蚊蚋般喃喃低语：“柔儿？这名字，怎的如此耳熟，像似在哪处听过……”

顷刻间，婉蓉周身寒意彻骨，不祥之感覆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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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蓉悄悄点头，透着几分有力与忧愁，哽咽道：“母亲，现在公公深陷囹圄，小叔重伤卧榻，就连夫君也遭贬谪，宦途盘曲。陈府遭此大难，风雨飘摇，女儿现在能依仗之人，唯有父亲了。女儿晓得朝堂之上暗潮涌动，各方权势排挤，父切身为翰林院要员，身处旋涡中间，想必也是诸多不易。可陈府一门忠良，现在落得这般地步，实在令人痛心。女儿不求父亲违背大义，只盼他能在公道以内，略施援手，莫让忠良蒙冤。”

二姑爷罗赢至今下落不明，维萱携着两个季子，日子定是煎熬万分。想当初，陆逸与维芳恩爱有加，都城里谁不赞维芳好命？婆家家世显赫，家世崇高，夫君又独宠她一人。维芳亦常言，几世修来福分，才遇这般夫君。怎料结婚不过四年风景，怎就风云突变？莫不是陈府时运不济，厄运当头，家中世人皆难逃脱此劫数？

可若维芳浑然不知，眼下瞧着虽似风平浪静，却难保今后不会掀刮风波。本身倘若戳破这层窗户纸，岂不成了扰人安宁之人。

婉蓉黛眉轻挑，问道：“你且瞧细心了？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语气温婉，却难掩此中的孔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