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雷激,星辰摇动时(三)
临死前,他指着那块御赐的“忠义秦门”匾额说道:“晚晚,秦氏三代为大芮重臣,世世受皇家表扬。可到你这一代,能将全部家属撑起来的人,只要你了。记得,成大事,谋大业,不要华侈了你一身好武功,满腹好策画!”
目睹他又是一剑刺向关键,我刚要让开去时,一旁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掌,不紧不慢地在我对敌的佛门间钻了出去,抓住我领子,把我火线衣衿用力一扯。
闭上眼睛,屏着呼吸等候肘间那最难耐的痛苦稍稍畴当年,淳于皓已在一旁笑了起来:“真看不出,这小贼脸上黑了点,身上倒是细皮嫩肉白嫩白嫩的。怪不得司徒凌到那里都喜好带着他!”
我没法了解,眯着眼试图挣扎着冲出去时,他骈起双指,缓慢截在我一处脉门。
见我们动上手,屋内他们的亲卫要上前助阵,我随身的亲兵则极力禁止,屋外闻到动静,也骚动起来。
他转头向身后已经节制局面的亲卫喝道:“来人,把他带走!”
他们带过来的人马大多在门外,伴同出去的几名亲卫也只站在近门处,和这边间隔颇远……
淳于皓得了警告,虽是吃了一惊,反应倒是活络,缓慢地向后一仰,躲过我的致命一击,我虽极力换招企图追击,已是不及。
好久没尝过泪水的味道了。
漫天的白雪并没有把屋内映亮多少,略嫌暗淡的轻帷内,承影流光淡淡,光彩浅浅,几近于无,却有止也止不住的杀气喷薄而出。
面前一阵昏黑,我顿时不省人事。
太医已为我我敷了药,正用夹板牢固我折断的手。
淳于皓转头时,淳于望已走到他跟前,附耳说了两句。
父亲秦惊涛在和柔然的苦战中受了重伤,保养了一年后,终究还是因伤病而死。
脖颈间一凉,我已觉出半边肩头透露在氛围中,仓猝要反击时,一股大力猛地撞在前胸,把我撞得飞出,重重地跌在床沿边。
一败涂地。
这时淳于望俄然道:“慢着!”
被剧痛逼得悠悠醒转时,瑞兽飘香,红烛滴泪,我正身在一处陈列精美的卧房中。
是淳于望扯开了我的衣衿,同时也把我扯离了淳于皓的剑锋;可淳于皓立即趁我分神时飞脚踹倒了我。
而他的声音里,也清楚带着奇特的痛苦:“为甚么分开我?”
锐痛传来之前,我仿佛听到了骨骼清脆的折断声,承影剑“丁”地落地,人也支撑不住,嗟叹一声,浓而腥的液体已从口中溢出。
对着父亲渐凉渐硬的尸身,我落泪了。
心念电转,我只作惶恐,叫道:“荣王殿下,不成对公主无礼!”
忽见我抬眼望他,他也便盯着我,好久,才缓缓地转开目光,盯向那腾跃的烛火。
又是那只白净的手,曲折着苗条的手指,敏捷从我掌下抽去承影剑。
竟是那位以诗文闻名的淳于望!
这时,只闻身后有人叫道:“十一弟快闪!”
淳于皓立即瞥着我,含混地笑起来:“本来九哥好这一口!罢了,此人就由九哥措置吧。不过,这嫦曦公主……”
从我六岁持剑,至今已有十七载;何况交战多年,论起临阵对敌的经历,我也不会比淳于皓差,我等候着一击胜利。
成大事,谋大业,成为秦家第四代大芮重臣。我逼真地感遭到那付担子像大山一样压过来。
那次,也是司徒凌最后一次奉告我,宁流血,勿堕泪。
我惊痛,忍着右手的疼痛,伸出左手便去抓我的承影宝剑。
烛泪正悄悄而落,一滴,接着一滴,泪珠的形状,红得像血。
最后一次落泪,还是两年前。
淳于望正倚在窗棂遥远远地望向我,乌黑的眸心已经不见了本来的腾腾烈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他回过神,敏捷扬剑反击,喝骂道:“小贼好大的胆量!”
疼痛钻心,我却一滴泪水也没有。
我悄悄叫苦,连出重招,可淳于皓的确技艺不凡,一时底子占不了上风。
两名梁国太医正围在我所卧的软榻前,将我的手臂搁在棉垫上,捋起衣袖,谨慎地为我接骨。我便是在骨节对上的一刹时,硬生生被痛醒过来。
我明知要糟,但断没有看动手无寸铁的侍女被人凌迫乞助还袖手旁观的事理;何况,我想躲,又躲得过吗?
他挥手带人押了被擒的芮国侍女和亲兵分开,而院子里的厮杀声立即震耳欲聋,那些曾随我出世入死的将士们的惨叫声,如利箭般透心而过。
淳于望点头道:“这事交给我。这几日我们一向封闭城门,公主能逃出行馆,却不成能逃得出雍都城!”
竭尽尽力,不过将他前胸衣袍挑开一大片,却明显激愤了他。
司徒凌一向奉告我,要做芮军合格的将领,要成为芮国合格的保护者,必然要有固执的意志,宁流血,不堕泪。
喉嗓间一阵腥甜往上直窜,我极力压住,还要举剑对敌时淳于皓沉重的靴子狠狠踢在我肘间。
口中这么说着,腰间承影剑已然出鞘,一剑扒开他刺向侍女的宝剑,再不作涓滴停顿,缓慢地旋向他的脖颈。
他瞪着我,眸心还是灼烈,火焰般炙人,和那清寂的神情格格不入,反显出某种被分裂般的奇特的痛苦来。
分开他?
传闻荣王淳于皓和霍王淳于泰是一母所出,如能一举制住淳于皓,或许我和我带来的部下婢仆,能有胜利逃离梁国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