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卷 一被春光累 容颜与昔殊

长夜漫漫，偌大的窦府里一盏盏灯火渐次燃烧，如许安好的京都之夜，只反响着远远天街上敲梆的声音：“半夜早到……”夜色中却又是几人欢乐几人愁。

是谁会对不过两岁的窦昆脱手？还选在玉梨的忌辰这些光阴，更放出风来是玉梨阴魂不散，叫二夫人提心吊胆每年必定要为玉梨做法事？二夫人既然能放心将那几个侍婢放在房中，天然也是信得过，并且戋戋侍婢一定有胆量敢下此毒手，为了个死了的通房侍婢，如此一来，最有能够的倒是……当时年仅九岁的窦子邡。

窦昆被侍婢们用果子引着进了下房，待他出来，侍婢缓慢地插上门，从外边锁了个严实。配房里收回一声哭喊声，以后便是窦昆咿咿呀呀地发怒砸了杯盘碗盏，接着便听绿翘锋利哭喊一声，再无声气。

待芳兰说完，沈安青长出一口气，公然是有蹊跷，据那乳娘所说，窦昆当时不过两岁，二郎与二夫人俱不在府上，西苑只得几个侍婢和她，带着窦昆在房中，她不过趁着窦昆睡下，出去小解返来便已发觉窦昆抽搐起来，以后便是高热不止厥了畴昔，直到被符水救醒，成了痴傻。

沈安青想到此处，不由地打了个冷噤，若真是窦子邡，只怕此人是城府极深，不然不过九岁如何会有那样的心机和算计。

二夫人走到院子里瞧了一眼下房亮着的灯光，没好气地喝骂道：“还不把昆郎送去她房里，老夫人许了的人，天然晓得如何服侍郎君，如有半点不铛铛，瞧我如何清算她！”

绿翘被一众侍婢推推搡搡送到房里，细心瞧时，却不是甚么清算安妥的新房，不过是窦昆配房旁一间下房腾了出来与她，内里还是畴前侍婢们住时留下的几样陈旧的案几坐席，连盏像样的油灯都未曾有。

芳兰欢乐隧道了谢，又吃紧忙忙道：“娘子叮咛婢子去归元巷子寻昆郎的乳娘，今儿去时公然寻到了，只是那乳娘已是病的起不来，婢子问了些许关于昆郎的病，她固然说的不甚明白，但内里倒是……”

二夫人在西苑正房里气得已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起初老夫人使了侍婢来讲，要把绿翘许给窦昆做侍妾，已经着人放了良，不到半日，就叮咛人抬了过来，倒是半句未曾提起沈安青的事，清楚是认定了绿翘所为，更是明着打了二夫人的脸，叫她颜面无存。谁料才过一会，大夫人又打发人来要了西郊庄子上的名册去，说是要放些僮仆去庄子上做庄户，送返来才发明芳兰一家的名字勾了去，如此她就再是个傻子也晓得是如何一回事。

老夫人的措置还是叫沈安青吃了一惊，她竟然打发人拿了帖子去户籍司给绿翘放了良，端庄许给窦昆做了侍妾，并与二郎二夫人言明若能得子嗣，再议娶妻。

芳兰怯怯到跟前，低声道：“娘子……只怕二夫人已是晓得婢子取了那汗巾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绿翘一时哽住了，只得咬牙强忍着，却忍不住想到窦昆那痴傻流着口涎的模样，只感觉身上发冷，恨不能就此死了畴昔。

她想了一会，向芳兰道：“我已晓得了，你先下去吧。”

沈安青皱眉想了一会，点头道：“你既然诚恳助我，天然不叫你难堪，一会我便去求大夫人，设法要了你爷娘到这边再有说。”

二夫人啐了一口，忿忿道：“她算哪门子娘子，却来我这里张狂，难不成还要我去迎了她？”侍婢忍了气，退了下去，呵叱着世人快些送了绿翘去房里。

“二夫人，王娘子的肩舆到了园门前了。”侍婢报说。绿翘娘家姓王，侍婢们天然叫她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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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翘不过是侍妾，不比正房，一顶青帷小轿自便将她自畅园抬了去，大夫人也偶然汲引她，只是赏了套桃红绣花襦裙，和一对金雀钗穿戴整齐便叫她上了轿，沈安青却还念着旧情，把她畴前的衣箱都送了来，叫人抬去西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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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愣愣怔怔看着，低下头来，被本身身上桃红的裳裙刺得眼中发涩，忍不住便要滚下泪来。

一旁筹措着叫人抬了衣箱出去的侍婢瞧见了，没好气隧道：“娘子还是循分些吧，这时候还哭哭啼啼，叫夫人晓得，扳连婢子们都要吃排头！”

沈安青松了口气，看来这下子二夫人要操心的该是如何叫绿翘生下子嗣，临时不会打主张到本身身上了。

二夫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冷哼一声：“不顶用的东西，连个痴儿都哄不住！”窦昆固然是痴傻，倒是极易暴怒，如果不趁意时，便会发疯打闹，西苑里已经不知多少侍婢挨过他的踢打撕咬。

叫她如何能不愤恨，沈安青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幸亏是个良家子，如果许给窦昆做正妻，今后有个子嗣也是嫡出，天然能设法求了大人与老夫报酬他谋个门荫，如此二房也能有个盼头，就算不得门荫，今后分炊之时，二房也能多得照顾，二郎也不会不时想着养外室再求子嗣。谁料现在筹算坏了洁净，不但那小娘滑不留手，就是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是另有筹算，半点不肯帮衬二房，起初说好接了人来府里是要许给窦昆，现在却都不提了！还把这么个侍婢放了良，抬了做侍妾，清楚是瞧不上窦昆！现在怕是比及绿翘有了子嗣，沈安青也已是拿捏不住了！连信得过的芳兰也背叛帮了那小娘，把爷娘一家子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