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权臣本纪 > 230.二三零章

230.二三零章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文为心声,人如其字,阿灰能够猜出水镜先生到底何人?”虞仲素冷无妨问道,顾曙淡淡一笑:“方才父执不是说了么?伏虎卧龙,至公子的教员,怎会是凡人?我听闻至公子非常恭敬此人,曾与人云教员乃亚父,毕竟此人长伴至公子数十载。至公子本日之锻造,不是水镜之功?亦或者,至公子天生一脉奇骨。”末端的话则更像偶然调笑,顾曙说的轻松安闲,这方将樱桃送入口中,顺道赞了两句,忽想起甚么,面上笑意更重,“难怪至公子放不下史青,人老是物以类聚的。”既说到史青,心底随即动了动,史青终如愿得大司农之位,不知是否不时会想起皇甫谧,他的教员,但是死在这个位子上的。而史青现在反夺度支部诸多事件,顾曙早有发觉,想到此,嘴角那抹笑意便寒了几分。

雨势颇大,宫殿浸淫其间,四下里皆茫茫一片,成去非思惟半晌,雨湿衣衿,思路也如雨打浮萍,东飘西荡,遂走至虞归尘身畔,道:“静斋,我有些事想问你。”

“水镜先生能得至公子如此高徒,此生无憾,一定就比不上帝师。”顾曙的讲错处如水无波,似是毫不在乎。虞仲素亦当秋风射耳,不与点评,只问道:“阿灰家中有水镜的诗文集?”顾曙笑道:“不过是内人嫁来时所带,父执晓得,水镜先生在会稽闻名遐迩,偶有诗文流出,天然是洛阳纸贵。”虞仲素道:“阿灰看那手笔如何?”顾曙的神情倒像真的细心回想了番,答道:“说也奇特,这水镜先生的诗文乍读极其冲淡,犹之惠风,荏苒在衣,但有些断句却又隽永深沉,似别有所指。”

等提笔时边写边道:“明日将这本《东堂诗文钞》送去大司徒府上。”丁壶敛手于一侧瞧了两眼,奇道:“这是今上所写?”顾曙虽忍不住发笑,心中却非常对劲,道:“你不是见了东堂二字,就当天子上朝也要写诗作赋?今上不爱动笔墨的,也无此雅兴,可惜了那一手标致行书。”丁壶面上难堪,顾曙又笑道:“即便真是今上所书,我岂敢将天恩送人?你倒是胡涂了。”丁壶唯唯笑应:“公子说的是,小人不过一时无脑,脱口而出。”顾曙却接道:“无脑?无脑有无脑的佳处,世生统统,皆有效也。”

话中更加有话,虞仲素沉沉一笑:“阿灰这话不包涵面,不像你常日。”顾曙则笑道:“就是菩萨也有金刚瞋目标时候,长辈不过有感而发,让父执见笑。”

而真正的水镜先生,依凡人所见,不过一平常老翁,即便顺光阴之河溯回而上,那十几载前的水镜先生,也还是那般模样:芒屩布衣,安之若素,极其刻毒,又极其和顺。

是以虞仲素也不强留,命人挑灯相送。这边顾曙回到府里,把水镜那本《东堂诗文钞》寻出,扫将题目时不由嘲笑一声,随后正欲唤丁壶,丁壶却先行来了,一脸苦笑:“公子可返来了!”说着把加急的书牍呈了过来,顾曙甩开细看,心中先是一沉,继而面庞浮上丝缕笑意,举手顺势烧了,叮咛道:“研墨,我这就复书。”

“写得确是妙。”顾曙且又随便一翻,恰有“风雨从所好,南北杳难分”两句入目,他无声笑看偶然,悄悄合上,内里诸如此类词句俯拾皆是,他不担忧大司徒那颗刁钻机巧心只会赏识斑斓佳句,而大司徒今晚言辞,顾曙则不免多有遐想,水镜的身份,大司徒极有能够亦是一清二楚,那么将文集送去,大司徒亦要作如是设法对待本身,于他,无谓无妨。如此想了半日,顾曙将书牍封好,细心交代一番,方命丁壶去了。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窜改莫测,如同民气,远处天角已露几颗星子,顾曙整整衣裳起家见礼笑道:“属官们怕是路上得淋雨,长辈倒得了个便宜,夜色已深,不敢再叨扰父执,明日我便命人将那诗文集送来。”

“静斋的听涛小筑现在当别有风味。”

别有所指的天然是阿灰,虞仲素不过在心底骂了两句竖子奸刁,便道:“阿灰说来听听。”顾曙干脆卖关到底:“长辈转头将那送来,父执无妨亲身看看,长辈只是感觉这世上,那些自夸许由巢父的人物,一定就真肯听鹤群中,布衣巷里,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成去非微微一惊,黄裳见他神采已明白一些,遂度量好折子,略进步了声音,笑道:“多谢录公,奴婢赶着归去。”

“水镜先生亦算天下名流,倘能邀来谈玄,倒是美事。”一时世人就此谈笑半日,忽听远处闷雷滚过,骤风顿起,吹得凉亭四下薄幕飞卷不定,烛火摇摆欲灭,看模样大雨将至,便纷繁起家告别,管事忙去给备雨具,未几时,诸人散尽,面前所剩的一片残山剩水也被拾掇洁净,只留几样蔬果。唯顾曙未走,闪电乱窜,闷雷渐近,他便起家在亭柱旁张望天象,不由想起一件旧事:

千里古道,万丈西风,皆在先生一双麻履之下。

以后几白天又连着下了几场暴雨,江南已进梅雨季。水镜先生因这雨天,腿疾更重,成去非每日公事忙完,需求亲临服侍。这日正要撑伞自台阁出,内侍黄裳却俄然拜访台阁,云今上要看西南益州来的折子,折子恰是石启所上禀奏安设苗、黎族人事件,台阁也是刚收到偶然,成去非便命人取来,交代间,黄裳望了望四下低声道:

“豪门漂亮,诸位又见过几人呢?”诸人一笑,有人接道:“是了,怎会是小门小户出身,只是不知这水镜先生到底是何来头?”旁人纷繁拥戴相问,大司徒笑道:“伏虎卧龙,又何必出处?”在坐这些人又是一愣,更加摸不清这话里头意义了,一人坐的离顾曙近,不由倾身问道:“仆射向来最懂大司徒,大司徒这是何意?”顾曙却笑言:“将那水镜先生请来问一问,诸位便晓得了。”此人略略一想,看着顾曙当真道:“何尝不成,仆射可与之辩《易》。”顾曙遮袖仰首饮了酒,笑而不语摇了点头,此人便望向大司徒道:

水镜先生的来源,丁壶早遵顾曙叮咛于暗中查明,当初得知时,顾曙方也了然,这便不出奇了,前朝废太子生前便喜交文人雅客,编辑文集,身边有号称“东朝十友”的才子能士,即便世道全变,水镜到底是这大树延长出的枝叶,根底薄弱,营养充沛,先人亦得滋养。水镜一身才学,大可解释得合情公道。

嘉平二十九年,也是初夏,一众四姓后辈于亭中参议书法,成去驳诘得肯脱手,倚柱誊写,天象忽变,轰隆破柱,成去非衣裳焦然,摆布后辈皆跌宕不得住,独他神采稳定,誊写仍旧,遂得“雅量”之名。

雨滂湃而下,虞仲素叹道:“何时静斋能如阿灰这般后代双全,他便是日日不出听涛小筑,我也随他去。”顾曙道:“父执勿要忧心,静斋哪一日忽转意转意,也极有能够,人,并非一成稳定,只是台阁怕很快又有事需静斋劳累。”虞仲素听他别成心味,遂笑道:“尔等台阁后生,哪一个不辛苦?”顾曙信步走回,复又坐下,随便拈起一颗新湃的樱桃,只是把玩:“父执不知,至公子成心并官省职,精简机构,此一事,提过数次了,倘真是行起来,天然是静斋这个大尚书最为辛苦。”虞仲素非常不测,面上却淡,沉吟道:“伯渊提将此事了?”顾曙笑着点点头,虞仲素阖目听了半晌风雨声方道:“他这教员果然教的好。”

大司徒府在清谈正酣时,亦无可免俗谈及水镜,至于偌大建康,那个第一个得知水镜先生的到来,无处可考,也无关紧急。待在场诸人问及水镜出身,竟是有百样说法,口径难能同一,世人决计不下,遂笑问大司徒,虞仲素也只是抚须道:

京中的气候已渐热, 不免轻易困乏。不过凡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动静按例传得缓慢。水镜先生本次自山东讲学返来,顺道至建康,并非大事, 水镜其人名声在会稽更盛, 建康一定入眼,但先生第一弟子恰是名动天下的乌衣巷至公子,时人不得不高看此人。成去非的少年期间本就是一团迷雾,昔年沈氏同成氏仳离一事虽也满城风雨,颤动一时,但时过境迁,也垂垂复归平寂,直到成去非十六岁回京都, 起家官便是台阁尚书, 接办实务,而非清要之职,已非常谛视, 再到钟山事情一出, 时人赞叹太傅有子如此的同时,天然对其之前十几载的会稽工夫有暗窥之情。世人皆知乌衣巷至公子受业于山中高士, 但真正见过水镜其人者寥寥,或传言其人严苛寡情, 或传言其人诸子百家、天文地理、稼穑兵略、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一不通, 是故才有至公子本日之脾气, 本日之才学。

但知情者一如御史中丞沈复,清楚乌衣巷成去非实乃多得其母脾气,面貌气度、行事手腕无一不类沈氏,月明林下的美人,绝非只要女子的荏弱服从,而自有独立孤园的神勇,是以她一往无前,一去不回的姿势,至她独一的子嗣这里,经骨肉相传,化为更加断交乃至看上去也更加无情无欲尖刀淬火的一张面孔。

“大司徒昨日来见今上,建言征辟水镜先生,好一通夸奖先生,今上态度倒不明朗,此事至公子知否?”

可这世上,莫非就无可让乌衣巷至公子怫然变色的事情了么?顾曙微微一笑,仿佛那云层波澜明灭间潜着一条无形巨龙,他想了想方才虞仲素的那两句话,因而回顾笑道:

这完整将丁壶说得懵然,一时却也无话,偶然间终瞧见“水镜”二字,方恍然悟道:“原是水镜先生的高文。”顾曙跌足笑道:“如何,你也拜读过?”丁壶道:“小人天然没有,不过此人既是皇族后嗣,又是至公子教员,写的东西天然是好的。”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