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夫妻
韩蛰点头,身上被夜风吹出的酷寒稍融,目光落向宋姑。
傅益这回跟着韩蛰南下,交战途中进益缓慢,晓得是韩蛰成心提携,心中感激,垫了几口菜,便举杯敬他。
饶是如此,待糯米排骨熟透,配着中间热腾腾的鸡汁豆苗和梅菜扣肉,也是满屋浓香。
“夫君又不是没长手!”令容脸红,耳边被他带着些许酒味的热气哈着,发觉那只手从腰间摸过,要往她衣裳里头伸,忙按住,“还没洗呢!”
“欢畅啊。”令容两只手臂环在他脖颈间,姿势柔旖,“夫君惦记这里,我当然欢畅。”
韩蛰返来时,夜已极深。
心中顷刻腾起慌乱,内心咚咚的跳,令容下认识叫了声“哥哥”,抄近路疾步要往暖阁里走,谁知脚底下没留意,跑了两步,不知是踩到了甚么,便是一滑。
令容未料韩蛰会俄然过来,实在不测。
结婚两年,稍添默契,她如此态度,韩蛰也知其意。
竟然没半点笑容。
韩蛰将她整小我圈在怀里,微微垂首,凑在她耳边,“帮我洗。”
令容两手空空,虽因韩蛰的俄然到来而欢乐,惶恐之下认定那盘辛苦做成的糯米排骨献祭给了地盘公公,内心甚是可惜,哭丧着脸,“没有。”
厨房外灯笼光芒映照,那黑睽睽的身影甚是熟谙,手臂探出揽住令容,脚尖却将那几欲落地的木盘堪堪挑起。木盘腾空而起,径直飞向傅益怀里,他下认识伸手接住,那边韩蛰也刚好扶住令容。
令容怕被饭菜香气诱得吃太撑,也没多逗留,心对劲足地先回屋。因怕韩蛰喝多了耍赖,还特地叮咛傅益,别劝他喝太多。
韩蛰翻身上马,将缰绳递在管事手里, “少夫人呢?”
暖阁里便只剩伉俪二人和傅益。
他这夫君莫非还不如一盘菜?
哪怕是生而高贵的太子、手掌生杀大权的天子,也有力所难及、没法尽情而为的事,何况韩蛰还只是在谋逆,尚未把握充足的实权?朝政六部仍旧握在韩镜手里,韩蛰要在篡权后令群臣归服,必得借韩镜之力。他能在交战途中跟杨氏合力,让她有惊无险,又承诺撤除唐敦,已是可贵。
厨房隔壁是暖厅,宋姑捧菜,傅益端汤,就只差那屉糯米排骨。
令容惊魂甫定,看清来人是韩蛰,愣住了。
傅益应了,韩蛰睇她一眼,敛了眼底笑意。
两人吃菜喝酒,说些粗浅的朝政事件,令容有一句每一句的听着,将各色好菜送入腹中,吃得心对劲足,才起家往备好的温水中洗手漱口。
“急甚么。”韩蛰喉中低笑,大步进浴房。
韩蛰皱眉,“跑甚么?”
但他既然不提,明显机会没到,她没需求添罅隙。遂昂首亲了亲,语带软笑,“身上酒味不浓,夫君可别装醉。再不去洗,里头水该凉了。”说着笑推他胸膛,见韩蛰站起家,也随之坐起,“快去。再这般盯着,我该惊骇夫君了。”
令容无事可做, 便以美食取乐。
“唔。”
这别苑里人手未几,仆妇丫环皆管得严苛,虽奉养勤谨全面,到底不像枇杷红菱那般能说话笑闹陪她解闷。幸亏那厨房倒非常洁净,虽不及韩蛰在相府的那一间, 厨具碗盏、佐料灶台却都清算得整齐齐备。
遂淡声道:“你也坐。”
韩蛰眸色微黯,手指摩挲她脸颊,“是我忽视。”
令容见惯了韩蛰冷僻态度,倒没发觉,哭丧着脸站稳身子,没在地上瞧见笼屉,昂首见傅益双手捧着木盘站在屋前,愣了一下,旋即笑逐颜开,“那是夫君救下的?”
韩蛰虽神情冷僻,却没推委半句,一饮而净。
令容眉眼弯弯,昏黄灯光下肌肤柔滑如玉,声音都甜软起来,“多谢夫君!”
韩蛰再度皱眉,将她扶起来,“没伤着吧?”
外头天气早就黑了,邻近月尾,看不到蟾宫,借着廊下几盏灯笼,仍只昏黄罢了。
“我做的排骨和桂花糖藕,鸡汁豆苗和扣肉是宋姑做的,那两样是哥哥的技术。”令容微微一笑,“夫君想必还没尝过他俩做的菜,尝尝看。”
“我……”令容眨了眨眼睛,“没认出来。”
“还没。”韩蛰扫过百般菜色,“都是你做的?”
――韩蛰得胜返来,朝堂上事情堆积如山,必然抽不出空,不成能是他!
“没喝多少,酒味很浓?”韩蛰抬起衣袖闻了闻,“舅兄喝得更多。”
令容现在正对着一屉糯米排骨垂涎欲滴。
屋里傅益听到动静飞身出门,就见一团黑影疾风般扑向令容。
“夫君站在黑暗里,周遭又没灯笼取亮,黑睽睽的当然看不清。别苑里虽有人保护,毕竟不是铜墙铁壁,我没想到夫君会来,还当是有贼人呢。”令容低声,被韩蛰触到腰间软肉,瞅着他直笑,“夫君活力啦?”
而令容手中木盘脱手飞出,身子也今后跌去。
那别苑藏得埋没, 虽有杨氏安排的妙手保护, 为免不测, 他也不欲为外人所知,更不想将范自鸿的目光引畴昔。费了两炷香的工夫将远远跟着的眼线诱往别处后,他才罩了早已备好的墨色披风,往别苑奔驰而去。
这顿晚餐筹办得非常丰厚,四样糕点拼成两盘,另有杏仁豆腐、凉拌酸笋、桂花糖藕,加上那屉糯米排骨,傅益再去厨房将鸡汁豆苗和梅菜扣肉也端过来,林林总总,也摆满了桌面。
韩蛰大步走向床榻,将令容按下去,虎着脸,“那为何见了我就跑?”
“嗯?哦。”韩蛰点头。
隔着那么近的间隔认不出自家夫君?
令容游移了半晌,见韩蛰问得当真,便坦白道:“有点。那天在宏恩寺,唐敦捉走我后交给范自鸿,差点拿去祭奠他兄弟。畴前我都没见过刀剑,嫁给夫君后好几次遇见性命之忧,哪能不惊骇?”
韩蛰点头, 绕过花圃正屋,往前面的厨房里去。
“唔,那持续活力好了。”
见他时没半点欢乐,见那盘糯米排骨安然无恙时却喜笑容开。
屋里宋姑已铺好床榻,带人将热水备好后退出去,只剩令容坐在榻上翻书。
她心底里浮起个恍惚的动机,却立马反对。
――内心实在是明白的,韩蛰即使手腕狠厉、震慑群臣,毕竟也才二十出头,能从白衣之身的相府公子走到现在,短短两三年便将锦衣司握在手里,这半年又交战运营,往军中安插人手,实属不易。
令容蹙眉,“夫君喝了很多?”
平常烹调吃食, 夙来都是她出主张, 在旁指导把控,红菱脱手做菜。现在红菱不在,只好请傅益和宋姑帮手,味道做出来毕竟欠些火候。
如此丰厚的一桌菜,不成能只是兄妹享用,宋姑虽是仆妇的身份,倒是照顾令容兄妹长大,在兄妹心中身份分歧,怕是本来筹算三人同用的。
不过他能抽暇,她倒是很欢畅的,取了碗箸添在他跟前,问道:“夫君用饭了吗?”
令容瞧着他暗淡通俗的眼睛,猜得他已窥破唐敦背后的主谋。
韩蛰却还记取厨房跟前她的满脸懊丧。
“胡说。”令容偏过甚,推他往浴房走,“快去。”
韩蛰夙来沉寂的内心模糊有点绝望。
思念已久的笑容,能泛动到内心去。
“唐敦不会再有机遇。”他声音降落。
令容才不,哼了声 ,想矮身从他臂弯逃离,谁知韩蛰见机快,一手揽着她后背,一手滑向她膝弯,轻而易举便将她抱起来。
“夫君远在千里,哪能照顾得那样全面。”令容咬唇,软声道:“今后我谨慎些就是。”
那两位帮衬着说话,才吃了一半。
“活力了。”
令容嗅着香味儿,拿软巾垫着,将蒸屉挪到中间的木盘里,也不待谁来帮手,自欢欢乐喜的出门。
杏眼里笑意盈盈,她笑得滑头,朱唇勾出极美的弧度,湿漉漉的双眸标致得让人沉湎。
她越是如此,韩蛰越感觉惭愧。闺中娇养的弱质令媛嫁给他,本该安享尊荣、庇护娇宠,现在却还要谨慎忐忑地自保性命。锦衣司使狠厉凶悍的名声在外,令人闻风丧胆,将来一旦谋事篡权,更需安稳天下。倘若连枕边的女人都护不住,何其好笑?
韩蛰动了动唇角,揽着令容肩膀往屋里走,同傅益号召过,便在桌前端然坐下。
令容稍觉不测――在府里时,别说宋姑,就是对比顾他长大的姜姑、沈姑,韩蛰也都是冷肃之态,不成能说这类话。不过她晓得宋姑敬惧,也不难堪,将各色菜都夹些在盘里,笑道:“里头还炖着夜宵呢,宋姑须分神照看。”
一蹴而就的事情,天底下没人能办获得。
那身墨色披风被丢在暖阁,他跟傅益喝了很多,饭后身子暖热,只穿锦衣司使的官服过来,也不感觉酷寒。
“回禀大人,在厨房。”管事躬身。
淡淡酒气劈面而来,亦将他脸上平日的清冷溶解。
内心半是沉厉,半是温存,韩蛰瞧着她,在她唇上悄悄舔舐。
“嗯。”令容会心,微浅笑了笑,“夫君在,我不怕。”
宋姑亦拥戴,接过令容递来的东西,将空盘都摞起来,一道端到厨房去。
入冬后她睡得早,方才盥洗后换了寝衣,捧着书瞧了会儿,已稍有倦意。正打着哈欠,闻声韩蛰出去,下榻趿着鞋没迎两步,那位已掀帘进了内间。
令容盯着脚下,才走了几步,蓦地发觉不对劲,昂首瞧畴昔,就见十来步外的嶙峋奇石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魁伟的黑影,正疾步走来。因离得远,甬道两侧又没掌灯,黑漆漆的看不清表面面孔,那疾行的气势却甚是惹眼。
没过量久,韩蛰胸膛腰腹挂着水珠出来,寝衣半敞,欺身将她压在榻上,浑身热气。
韩蛰手握锦衣司, 办案无数, 擅追踪擒贼,亦熟知如何甩脱追踪。
令容脸上蒸红,盯着他背影狠狠瞪了两眼。
……
言语惨白,能令她消弭防备惊骇的,唯有摆在面前的究竟罢了。韩蛰沉眸,没再多说,捧着她脸颊,在眉心亲了下,“怕我甚么?吃了你?”
天涯间四目相对,那双通俗眼睛谛视着她,“我过来,你不欢畅?”
深冬晚风冷厉, 别苑修得不起眼, 那门扇外也不挑灯笼,黑黢黢的。
宋姑向来敬惧韩蛰,那里敢跟他同坐用饭,忙躬身道:“奴婢不敢,奴婢在旁服侍。”
令容嗤笑,帮他宽衣,将外裳搭在架上,因怕褶皱,渐渐铺平,“里头已备了热水,夫君先沐浴吧……”语音未落,背后便贴来个炽热的身子。
“帮我洗。”
韩蛰忍不住亲了下,“住在这里,你仍很惊骇?”
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