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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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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晖斋里,蘸满了墨的狼毫被摔在案旁,韩镜端坐在蒲团,神采阴霾之极。

“是。”唐敦保持抱拳的姿式,垂眸看着地上的干草。

好半晌,韩镜回身,眼中尽是阴霾浓云,“是要逼我承诺?”

韩蛰仍旧山岳般站着,动都没动,“孙儿过来,是有闲事与祖父商讨。”

韩镜眼皮微抬,“总算肯过来了?坐。”

外头管事扣门,禀报说韩蛰来了。

藏晖斋,韩镜忙完手头的事,正沏了壶茶渐渐喝。

以韩蛰的机灵洞察, 必然能窥破他跟范自鸿勾搭同谋的筹算。

书房里沉寂温馨,唯有淡烟袅袅腾起。

韩镜斑白的髯毛微颤,半晌,嘲笑道:“那傅氏还不值得我搭上多年心血!”

“待会就去。”

说罢,自退出藏晖斋,回到他书房后,将那纸张装入匣中,搁在秘处。

“既如此,请祖父写个字据。”韩蛰垂目走至书案旁,帮着研磨铺纸,将狼毫取了,呈给韩镜,“立字据为证,孙儿才气放心。

“范逯罢相,本日皇上已伶仃召见我和甄嗣宗,商讨相位之事。”韩镜坐得低矮,昂首说话实在吃力,便只渐渐斟茶,“甄嗣宗看得清情势,拥戴保举,过后也没再求见皇上,这是算是妥了。”

一旦写下字据,若韩镜再动杀心,按韩蛰的脾气,字据必会露在韩府旁人眼里,不但祖孙不睦为外人所知,他在府里一家之主、三朝相爷的威望也得随之崩溃。

用惯了朝堂上的倔强震慑手腕,内宅琐事上,是他囿于执念,算错了民气,降了身份。

手札以外,另有一方世所罕见的宝墨,本来是好久前章瑁之的孙女章斐借高阳长公主之手送给韩蛰的,因韩蛰在外办差,便由他收了。

枇杷报命,心中欢乐,偷偷揪了揪红菱的衣袖,等韩蛰走了,忙欢天喜地去筹办。

……

章家毕竟分歧别处,韩镜终究将章瑁之的儿子外放,章斐兄妹亦随之出京。

唐敦对上那双沉厉的眼睛,有些顾忌,却不至于太惊骇,只起家恭敬施礼, “大人。”

韩蛰单骑出府,出城后飞奔至别苑,快步入内。

韩镜瞧着那封信,沉目喝茶,盘膝沉思。

半晌沉默,韩镜没比及他多说话,惊奇昂首,见韩蛰还是沉眉肃目、无动于衷的姿势,皱眉道:“出将入相,今后行事应与锦衣司使分歧,手头事情多了,更须打起精力应对,不得有半点松弛骄傲。你这算甚么态度,坐下!”

韩蛰点头,想起唐敦那有恃无恐的模样,神采冷凝,“后日送他去法场。”

相府巍峨,韩镜手里捏着的是尚书六部,是百官众臣。苦心运营策划,是为韩蛰夺得皇位后,能让百官心甘甘心肠臣服帮手,让百姓心悦诚服地归顺,安宁民气,免起事端。相较之下,韩蛰和杨氏手里捏着的倒是倔强的兵权,乃至连平常保护韩镜的人,都是杨氏帮着出了力的。

枇杷担忧好久,虽敬惧韩蛰,却仍壮着胆量问道:“少夫人本日返来吗?”

现在将讯断书给他过目,京兆尹还是满心忐忑。

韩蛰只淡淡“哦”了声。

韩镜怨意已深,现在纵不能撤除,却一定没旁的体例。

韩蛰没出声, 半晌才冷声道:“是祖父?”

韩镜皱眉,满目不悦,韩蛰垂目,仿若未察。

韩镜嘲笑了声,回身不该。

翌日凌晨朝会罢后,韩蛰以交战苦累为由,乞假数日。

韩蛰回府后,往银光院换了身家常的墨色外裳,叮咛姜姑和枇杷红菱打扫天井屋舍,筹办驱逐少夫人回府。

“我想求祖父一个承诺。”韩蛰仍旧岿然不动。

没了倔强手腕,苦撑无益,只能让步。

这是何意?

因韩镜跟章瑁之同为相爷,友情不浅,章斐兄妹旧时跟韩蛰私交甚好,永昌帝当年微服出宫,欺负章斐,还曾被韩蛰剑抵咽喉。虽说永昌帝怕被叱骂,忍气吞声地没去御前告状,韩镜却还是从章瑁之孙儿的口中得知那件事――剑抵太子咽喉可不是小事,韩蛰虽恶劣,却在明知其身份时张狂行事,足见彼时的肝火。

韩镜取出来,摆在那银钩铁划的手札上。

范自鸿的罪名倒是非常难办。

前日韩蛰曾派人过来,说已将被劫走的韩少夫人救出,因性命无恙,不须穷究。

年逾花甲的相爷,额头印了深深的光阴印记,精力却愈发矍铄。

书房里陈列古拙,书案旁供着一尊青铜鼎,中间瑞兽香炉上,香气淡袅。本日范逯丢了相位,甄嗣宗对他的保举也没敢有贰言,韩蛰接任门下侍郎的事已是十拿九稳,朝政上称心快意。

这短长唐敦早已衡量清楚,现在对着韩蛰,反倒少了平日的畏敬顾忌。

韩蛰没再担搁,出了京兆尹后去锦衣司,晚间回府,径直往韩镜的书房里去。

他的态度沉寂,不似争论挑衅,倒是志在必得的固执。

决定脱手时,他便想过能够的成果。若傅氏死了, 挟制的事死无对证,一箭双雕。若傅氏没死, 韩蛰即使大怒,有韩镜居中调停,必然也不会伤别性命。毕竟,韩蛰虽凶悍冷厉,头顶上却还压着韩镜。

自从进了京兆尹的监狱, 唐敦这还是头一回见到韩蛰。

别苑里没人拘束,她玩得欢畅,笑靥鲜艳,衣裙被风卷动如浪,如盈盈的蝶。

将范自鸿驱出羽林卫的企图已然达到,要算私账,有的是一击毙命的时候。

韩镜端倪微动,将那封信收到屉中,道:“出去。”

春光暖融,碧色初生,令容身上已换了薄薄的斑斓双蝶夹衣,底下一袭梅色鲜艳的襦裙,正跟着荡高的秋千扬起。她迩来闲居在家,发髻也梳得简朴,云鬓间簪着堆纱宫花,青丝松疏松散的披垂在肩头,耳畔朱红的滴珠瑰丽。

韩蛰待墨迹稍干,将纸收了,神采如来时安静,“多谢祖父。”

唐敦微觉惊奇,紧紧盯着他背影,直到韩蛰走远,仍未能回过神。

……

监狱外,京兆尹请韩蛰入侧厅奉茶,将拟好的案情讯断呈上,请他过目。

“范逯相位既去,皇上对范家有了狐疑,范自鸿很难再回羽林卫。宏恩寺的案子已让京兆尹结了,傅氏也该回府,帮母亲分担府里琐务。祖父――”韩蛰抬眼瞧着韩镜,目光沉寂,“我想求个承诺,不管如何,不伤傅氏性命。”

韩镜行动微顿,衣裳整到一半便收回击,眼神微沉。

韩蛰将讯断搁在桌上,“何时呈递刑部?”

“不伤傅氏性命”六个字敏捷写就,笔迹都带着肝火。

“你!”韩镜气结。

京兆尹没筹算戳韩家的老虎鼻子,无关紧急的事,自是从善如流。

傅益在不远处翻书,令容无所顾忌地荡秋千取乐,由仆妇推着,荡得极高。

畴前祖孙间的信赖早已撞出裂隙,韩蛰承诺不对令容动心,却未能禁止情意,没法当她是安排,任她自生自灭。韩镜承诺不伤令容,却仍难平怨意,授意唐敦暗害。

韩蛰回声而入。年前跟韩镜争论过后,祖孙俩朝政上同心合力,暗里里却芥蒂别扭,韩蛰已有好久没踏进这座书房。屋内仍烧着炭盆,热气熏暖,他走至案旁,对着盘膝端坐的韩镜拱手。

但府中策划大事,一旦韩蛰登上帝位,正妻必定为后。韩家费经心机才气有本日之韩蛰,本日之情势,那傅氏是昏君荒唐赐婚进府,谗惑韩蛰耽溺内宅,扳连唐解忧丧了性命,岂能居此高位?

“不是。”韩蛰偏过甚,瞧着书案,“祖父不喜傅氏,我不肯孤负傅氏,带累她性命。若祖父仍旧执意,我分神照看就是。”

牵涉性命安危时,韩蛰母子会倔强护持,若不动她性命,令傅氏自乱阵脚,失了母子的心,何必他再吃力跟韩蛰较量?

“祖父方才说的,今后朝中事件繁忙,孙儿须全部精力应对,方能确保无虞。本日之情势,是韩杨两府费经心血而成,谁都不能儿戏。”韩蛰瞧着他微微僵住的脊背,语气稍缓,“府里人手有限,该用在正路,不该因祖父和我的争论,平白耗费,用心费心。”

虽说唐敦和那丫环都曾指认范自鸿,范自鸿却始终不肯认罪,而韩少夫人传闻当时吓晕畴昔了,连同看管她的恶贼也是雇佣的江湖草寇,不知背后卖主是谁,难以取证。

自家祖孙儿媳,当然不会因私怨伤韩镜,但韩镜要在他们手底下杀傅氏,确切太难。

韩蛰倒冷酷如常――范自鸿虽是此事主谋,背后却有范通撑腰,哪怕他真的挟制了人,证据确实,既没伤及性命,也只会判个退役之类的小罪名罢了,无关痛痒。范家虽被罢相,毕竟另有贵妃和节度使,有的是体例在法场变通。且现在局势动乱,河东那只握着兵权的恶虎,不宜逼得太紧。

相府以韩镜为尊, 他的性命有韩镜保着, 韩蛰一定肯为这点小事撕破脸, 哪怕现在大怒贬谪措置,只要留着性命,能为堂妹报仇、得韩镜正视,还是值得的。

本日初九,明日唐敦被送往法场,韩蛰算了算,道:“十二回。”

唐敦先被贬谪再被起用,官职虽在锦衣司中, 却早已成韩镜的人手。

冷着脸将他瞪了半晌,韩镜反而气笑了,嘲笑两声,接过狼毫。

写下那承诺,不止是因韩蛰摆出的利弊,也是因他晓得,在韩蛰的谨防死守下,他要再乘机脱手,并不轻易。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封信,是曾与他同事过的章瑁之。那位年过七十,身材却仍健朗,信上笔锋刚健工致,银钩铁划,不逊当年。

十余日与世隔断, 他不知外头景象如何,但从京兆尹雷声大雨点小的行动来看, 想必傅氏并未死在范自鸿的手中――不然他不会被关在此处不闻不问, 韩蛰更不会拖到现在才来看他。

七八年一晃而过,旧友音信皆被斩断烧毁,唯独这方宝墨还藏在抽屉里,无人晓得。

京兆尹总算松了口气,按他授意从速结案,唐敦认罪时已被夺了在锦衣司的官职,便只以挟制的罪名,判往采石场退役五年。

言语承诺只在祖孙之间说过,若不能践行,也不过两人争论罢了,旁人一定会插手。

永昌帝从善如流,当即准了。

中间一树腊梅盛放,她荡至高处,苗条的腿伸畴昔,足尖轻挑,惹得花枝乱颤。

韩镜沉着脸,从屉中取出章瑁之那封信。

这字据的用处,祖孙俩都心知肚明。

还说不是逼迫!拿府里的大局压过来,为前路计,他莫非还能徒生内哄?

末端,还是韩蛰说疑罪从无,京兆尹才敢写下讯断书。

韩镜倒未料韩蛰会想出这等主张。

两人沉默各自,半晌后,韩蛰神情冷酷,转成分开。

“关乎傅氏的。”

两番方命,韩镜皱眉愈深,脖子发酸,干脆站起家活动腿脚,“甚么承诺?”

韩镜模糊发觉苗头不对,心胸担忧。

韩蛰不由立足,站在树影下,负手瞧她。

别苑里人未几,屋旁有两棵高壮的流苏树,中间扎了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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