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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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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通话几近是一口气说完,还半点不肯卖面子。

“狗胆包天,可爱,实在可爱!”

有才气跟韩镜对抗的,多在外领兵,或是驻守边疆或是节度一方,现在的局势下不成轻动。若从文臣里遴选,以韩镜这势在必得的态度,旁人哪怕临时汲引上来,也一定能熬多久。

后宫里两位宠嬖的女人,甄家和婉本分,旁人没半点不满,那范自谦却频频肇事,刚出狱就闹出这等事,被御史拿到百官跟前来吵,一声声的,巴掌般落在他脸上。

永昌帝皱眉。

春光初生,日头和暖,湛蓝碧空下殿宇巍峨,飞檐翘角轩昂绚丽。去岁田保身后,内廷寺人换了很多,田保的虎伥尽数被撤除,现在御前服侍的面孔已截然分歧,他扫向侍立在殿外的掌事内监刘英,那位毕恭毕敬,笑吟吟向他拱手。

他走得无声无息,那身冷厉刚硬的气势却半点未曾收敛。

范逯是仗着贵妃媚言惑主才气居于高位,本身才气有限,落在御史眼里,到处都是弊端。且范家本就张狂,儿孙在京中横行霸道,范逯也做过很多欺男霸女的事,真究查起来,有亏德行的事的确罄竹难书。

但等甄皇后的儿子诞下, 永昌帝却仍毫不踌躇地立为太子。

刘英轻手重脚地走出来,见永昌帝一脸肝火的坐着,也没敢说话,只奉茶上前。

“老奴已叫人寻了两只斗鸡,在北边备着了。”刘英最知投其所好,将御案清算罢,又道:“方才老奴听人说,太子殿下夙起时不大利落,传闻是宫女服侍不周,损及殿下贵体,皇后娘娘大怒,发配内廷司查问。皇上去瞧瞧吗?”

这两位又都跟范家不对于。

纵欲过分后没多少神采的眼睛里添了不豫顾忌,永昌帝瞧向韩蛰,就见他沉眉肃目,一身暗红的锦衣司官服穿在身上,面庞刚硬,冷厉威仪。那双眼睛深如寒潭,仿佛是看破他的咨询态度,道:“据臣所查,戍卫延庆殿的将官,也曾被范自鸿招揽。”

他扫过群臣,神采有点丢脸。

本觉得韩镜还会做个大要文章,多保举几位能人,他再顺水推舟,保举旁报酬相,谁知韩镜竟会单刀直入,只提一个韩蛰?相位父去子继,实在是奇怪事,韩蛰毕竟年青,入相实在升迁太快。且韩蛰手里握着锦衣司,一旦入相,锋芒必然比先前的韩墨还盛,祖孙俩一旦联手,他这中书令怕是都得退避三舍。

永昌帝闷气生罢,对奏本也不甚在乎,喝了两口茶,才道:“后晌有甚么好玩的?”

韩镜还是忠诚慎重之态,拱手应是。

现在范贵妃身子日趋沉重,范自鸿又诡计介入禁军,莫非是想摆荡东宫?

半晌没见永昌帝有动静,他才抬眸,“皇上若无叮咛,臣辞职。”

“臣俱已查实,可请人证。” 韩砚拱手。

施礼后端但是出,到得殿外,在丹陛旁稍稍立足。

甄嗣宗踌躇了半天,才勉强拥戴。

永昌帝愣住了。

……

现在范家被扣了个擅自交友禁军的怀疑,早已犯了大忌,再闹出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又没本领弹压讳饰,被人搬到朝堂上指着鼻子骂,让御座上的他都尴尬丢脸,永昌帝哪还会拼着面皮保护?

韩镜倒是老谋深算,当着甄嗣宗的面,摆出举贤不避亲的态度,历数韩蛰入仕后的政绩功绩,保举他升任门下侍郎,兼任锦衣司使之职,为君分忧,安稳朝政。

正月初八开朝,百官齐至。

韩蛰岿然不动,只垂目盯着暗沉的金砖。

范逯一去,门下侍郎之位便空了下来。朝堂上的琐事永昌帝当然没耐烦去管,这等大事却不能回避,整日里沉湎在马球斗鸡场,百官的才气德行他都不清楚,也只能就教两位左膀右臂。

“犬子确切曾与文远候的公子起过争论,但那是两人年青气盛,不慎失手伤的。至于那民女,是犬子欲买来做妾,已给过他家银子,谈何强抢?”他对着上首的永昌帝端方施礼,“犬子蒙皇上恩赦才得以出狱,臣也奉旨严加管束,没再胡作非为,求皇上明鉴。”

永昌帝摆了摆手,微微泛出红丝的目光落在奏本上的一串名字,气愤入迷。

散朝后,韩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端然往锦衣司去。

范逯闻言大骇,忙跪地哀告,永昌帝倒是肝火满胸,看都不看。

韩镜跟甄嗣宗却被永昌帝召到麟德殿议事。

这动机冒出来,永昌帝本身都感觉吃惊。

恼羞而怒,永昌帝的脸都是青红交集的,被吵得头疼,将御案重重一拍。

丢脸的气没处撒,当场叫殿外侍卫出去,剥下官帽笏板,押送回府去。

床帐里情浓缠绵时, 哄女人的话不须费半点银钱, 永昌帝天然松了口风,换来范贵妃愈发殷勤放纵的服侍,日夜欢愉似神仙。

永昌帝这几日宿在甄皇后处,或是逗弄太子,或是击球斗鸡为乐,半点都没翻折子。闻声这动静,当即不悦皱眉,“范自谦又打人了?”

男女欢好时他当然宠嬖贵妃,但为皇位安稳计, 他倒是偏着甄皇后的。

“是。打的是文远候的公子,至今还昏倒着。文远候恐忧交集,也病倒了。”

几件大事说完,都城里沸沸扬扬的群情便被御史奏禀到了御前。

――若不是顾念范贵妃腹中的孩子,恼羞而怒之下,怕是连爵位都得夺了。

――范家虽有河东兵权,远水难救近火,客岁冯璋反叛时自顾不暇,也没能给他出半点力。倒是韩家率兵南下,力挽狂澜,韩镜也筹划朝政, 帮他管束着各处节度使不肇事, 连同那些言官们, 也都肯卖甄嗣宗和韩砚的面子, 不在朝堂给他挑事。

他话音才落,范逯便越众而出。

韩砚才说了最要紧的几件,永昌帝的脸就涨红了。

“范逯行事不正、纵子行凶,可都有真凭实据?”

永昌帝为了情分,也会保护保全。

得知范自鸿暗里招揽禁军, 他最早想到的是龙体安危, 听完这话才蓦地反应过来,宫中住着的不止是他, 另有向来和婉端方的甄皇后, 和襁褓里就成了东宫储君的太子。

甄嗣宗夙来油滑,不急着答话,只沉吟思考。

但除韩蛰而外,满朝高低却找不到合适的旁人。

永昌帝闻言思考,甄嗣宗却满心诧然。

永昌帝当然昏聩无能, 理不清朝堂上的诸多事情,但大事上却也不算傻。

麟德殿里三报酬韩蛰头疼,韩蛰本尊现在却已去了京兆衙门的监狱。

他能清闲安稳地待在宫里,上朝时少些烦苦衷,韩镜和甄嗣宗两位相爷功不成没。

――范贵妃身怀有孕咄咄逼人,一旦诞下孩子能服侍人了,凭她那狐狸手腕,必能将永昌帝捏得紧紧的,甄皇后一定还能如现在般,趁着范贵妃不能侍寝的空档扳回局面。范逯虽倒了霉,范通的兵权却还握在手里,这类时候,他还不敢跟韩家闹翻。

畴前他肯包庇田保是因田保跟他豪情深厚,也不做违逆圣意的事。且田保虽作歹多端,却有本领弹压震慑,御史们除了奏本弹劾,朝堂上却甚少提及,不至于让他尴尬。

不过内心才被韩蛰种下疑影,他又对儿子格外上心,踌躇了下,才道:“斗鸡明日去瞧,先去延庆殿。”

这类小事,永昌帝平常是不会在乎的。

脸上顷刻腾起肝火,他拎着奏本,狠狠拍在案上。

……

“既如此――”永昌帝目光扫过韩镜和甄嗣宗,恨恨瞪了范逯一眼,“便剥夺相位官职,在府中思过罢!”

始终沉默的御史大夫韩砚适时开口,“范相身居高位,本该以身垂范,为百官之表率。据臣所知,不止范自谦仗势行凶、强抢民女,范相这半年的言行举止,也颇多越矩之处。”遂挑了几样要紧的当众禀报。

这一去,因太子玉雪敬爱,甄皇后又奉养妥当,倒连着数晚宿在皇后宫中。

唐敦仿佛发觉,遽然睁目,便对上韩蛰冷沉的眼睛。

范逯插不上嘴,情知说不过,只能寄但愿于永昌帝,“皇上明鉴,皇上恩赦教诲,他已改过改过,并无此事。”

“没胡作非为?”那御史不平气,直白道:“范自谦由荫官在身,品级虽不高,也该由御史监察,去处有差自须弹劾禀报。臣已查问过被抢了女儿的人家,范家确切给了银钱,却只一两罢了――范相家财万贯,一两银子给儿子买个妾,不是强取豪夺?范自谦有官职在身,这般作为,实在有损朝廷颜面!”

暗淡的监狱虽不及锦衣司的阴沉可怖,因唐敦身份特别,被安排在监狱最深处,氛围也颇森冷。韩蛰挥退狱卒,隔着精密的铁栅栏,打量里头盘膝阖目而坐的人。

两位相爷都表了态,永昌帝虽感觉不当,却也只能听取,说归去想想。

那御史续道:“这事在坊间闹得沸沸扬扬,臣留意访察,百姓颇多怨词。范自谦畴前就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因打伤了人关在锦衣司,蒙皇上恩情才得以出狱。现在他不知改过,当众行凶伤人,年前还曾放纵豪奴强抢民女,女家迫于威势敢怒不敢言,痛恨极深。”

范贵妃自有身后,枕边榻上没少跟他吹耳旁风,先前还曾柔媚多娇地提及太子之位。

永昌帝被吵得头疼。

韩蛰淡然偏过视野,徐行走远。

趁着永昌帝喝茶的空地,刘英大着胆量将御案略加清算,将那奏本也微微阖起。

这类暗里来往的事,多是锦衣司暗桩盯出来的,永昌帝无据可查,却下认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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