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寻衅
令容眨眨眼睛,“殿下另有见教?”
谁知从封地返来时,韩蛰竟已迎娶傅氏,还到处保护?
兄妹俩没议定, 高修远便道:“傅兄可贵过来,不如陪傅伯父多坐会儿。后晌方丈会抽暇带傅伯父去藏经阁,傅兄畴昔瞧瞧,也算是可贵的机遇。我待会要去拜访朋友,顺道送少夫人畴昔。”
抬目四顾,看罢马球赛的人来往扳话,人影交叉,却不见韩蛰的身影。
――施礼过后,令容和韩瑶、杨蓁已坐回原位,隔着半丈的间隔。
别苑里,马球赛正打得热烈,韩瑶跟杨蓁坐在凉棚下,瞧得兴趣盎然。
高修远也认出了他,驻马拱手施礼,淡声号召了句“韩大人”便奔驰走了。
行至近处,高阳长公主认出了令容和韩瑶的身形,神情微动,径直走向令容中间。
令容同韩瑶往回走,说罢马球赛的出色之处,毕竟没忍住,低声问道:“长公主说的那件事……是真的?”
不远处韩蛰率四名侍从奔驰而来,远远瞧见门口道别的人像是令容和高修远的模样,还狐疑是看错了。到得近处,见拨马回身的那人公然是高修远,不由勒缰,放缓马速。
令容与她对视,目光沉寂,“殿下这话让人摸不着脑筋。”
这话实在令傅益欣喜。
这一带才因御驾往别苑而清查过,有飞鸾飞凤跟着,倒也不怕出事。
“不是他说的就不作数。”
说罢,非常玩味地瞧着令容神采。
想起方才高阳长公主说韩蛰跟章斐闲谈的事,内心又犯起嘀咕。
她的身边没了范香跟着,倒添了个章斐。
章斐瞧了她半晌,还是自嘲感喟,“我再想想罢。”
从锦衣司里出来后,令容还是头回再见到章斐。还是那副温婉静雅的模样,目光却似有所收敛,不像畴前那样切磋得较着。
这毫无醋意的反应实在出乎料想,高阳长公主笑意微僵,猛听周遭响起喝采声,此起彼伏,吵吵嚷嚷。
两场赛罢,便只剩最后决胜的一场。
这无疑是本日最为出色的一局,本来散在各处的人也垂垂聚往凉棚,前阵子出游在外的高阳长公主不知是何时返来的,盛装华服,也在主子簇拥下走来,身边跟着章斐。
傅益心动游移,令容便笑,“哥哥留着看画吧,这回错过,今后一定另有这眼福。”
比起旁人恭敬巴结之态,这态度多少有点冷酷。
高阳长公主皱眉,递个眼神给侍女,待令容被一声“韩少夫人”叫得茫然回过甚,才不悦道:“没闻声?”
且飞鸾飞凤都是韩家的人,高修远又是君子故交,顺道送一程也无妨。
“她欺人太过嘛。”令容低声。
行至山脚,各自骑马,到别苑外,令容伸谢过,便带着飞鸾飞凤,过了监门侍卫的查验往里走。高修远待她安然出来,才拨马分开。
……
高阳长公主活了小半辈子,朋友未几,范香虽会恭维巴结,倒是金玉其外败絮此中,加上年纪小、出身不高,她不太看得上,平常也只带着玩乐罢了,没用过半点至心。倒是章斐有幼时交好的情分,且太师膝下的孙女腹有诗书,在她跟前也进退得宜,长公主心底里认作朋友。
高修远也含笑劝了一句。
高阳长公主不甘心,看不扎眼,从回京之初便没粉饰。待章斐回京后,她乃至感觉,鸠占鹊巢的傅氏合该让位,才会带着章斐亲身拜访韩府。这一趟玩耍返来,见章斐闷闷不乐,高阳长公主问及情由,才知杨氏已代韩蛰摆明态度,要章斐另嫁,断了痴心。
章斐毕竟没有长公主的底气,没美意义说锦衣司狱中韩蛰的冷厉和方才的疏离态度,只叹了口气。
傅益踌躇半晌,欣然承情伸谢。
韩蛰在外办差,本该晚些日子回京,为何章斐会跟遇见,她却涓滴不知他回京的动静?
“本来殿下是这意义。”令容自抿了半口茶,猜得是为章斐的事,便笑了笑,“脆弱也好,无能也罢,有人愿为我披战袍,何乐而不为?长公主为旁人出头说话,那人莫非就脆弱无能了?”
场上有一支是羽林卫,韩征和尚政都在此中,都是年青气盛的儿郎,竞逐得狠恶,令容被吸引住目光,便坐着同她们渐渐看。
令容紧邻在旁,没法装看不见,同韩瑶、杨蓁一道去施礼。
整场马球赛打完,两人都没再说只言片语,终究决出胜负时,周遭欢娱赞叹,高阳长公主没再逗留,带着一众主子扬长而去。
她跟长公主毕竟分歧。高阳骄横倨傲,对旁人的言辞半点不放在心上,哪怕被韩蛰劈面推拒婚事,仍能看得开,今后见面调侃几句。她却做不到,闻弦歌而直雅意,知难而退留个今后相见的余地,她行事向来如此。
吵嘴清楚的杏眼瞧畴昔,不闪不避。
章斐仿佛愣了下,旋即低头喝茶,“酬酢两句罢了。”
“遇见事情,总推旁人出来给你顶着,不感觉脆弱无能?”
“我这双眼睛瞧别的不可,瞧画儿最灵光!”傅锦元甚是得意。
令容故意要问情由,又怕冒昧,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归去。
……
“这只是韩夫人的意义罢?”高阳长公主不忿,“韩蛰亲口说了吗?”
长公主身边宫人如云,摆驾的动静天然不小。
这一宣称呼不明,很有点呼来喝去的味道。
高阳长公主却已冷嗤了声,“为你披战袍?你怕是没见过他真正为旁人披战袍。是十多岁吧――”她瞧了章斐一眼,缓缓道:“当时皇上还是太子,不认得章mm,微服出宫时欺负了她,他就敢拔剑相向,保护章mm,不惧极刑。当时候你还不知在那边呢。”
“他哪会说这个。”章斐端倪微垂,眼底失落。
饭后令容出寺,高修远伴随下山,跟令容闲叙近况。他畴前清隽秀雅,虽才调斐然,却不是狷介自许的姿势,待人接物皆颇驯良。现在虽仍有温润笑意,到底添了几分清冷,与畴前差异。
谁知令容只“哦”了声,“殿下也晓得那是畴前啊。”
令容总归是朝廷册封的三品诰命,品级虽不及长公主贵重,却也非任由驱遣的仆人。本来饶有兴趣地来看马球赛,却碰上这类添堵的事,她心中自是不喜,佯装没闻声,眼角余光都没分半点,仍瞧着马球场。
两人目光相触,章斐轻飘飘地挪开,高阳长公主已然端坐椅中,睇了令容一眼,号召章斐坐在中间,“方才见你和韩大人说了半天话,有那么多趣事可说?”
高阳长公主还是那副倨傲模样,仿佛后宫和朝堂的争论风波与她全然无关。如云的发髻高高堆叠,满头珠翠金玉精美而华贵,那身衣裳是每年专为她筹办的贡品,拿金线红丝绣了雍容牡丹,阳光斜照出去,熠熠生辉。
高阳长公主瞟了两眼,比起马球赛,明显对令容更有兴趣,眼神玩味,“哎”了一声。
二十余岁的女人合法盛年,金玉绫罗浑身,天底下最好的脂粉妆娘经心润色,那双眼睛明艳而肆意,涓滴不粉饰挑衅味道。
“谈不上。就是传闻你遇事总能推旁人出来挡箭,兵不血刃,感觉风趣罢了。”
高阳长公主无法,“你就是亏损在这和软性子上!瞧那傅氏,装得灵巧和婉,背后却能勾引韩蛰,说动韩夫人回绝,心机多着呢。你哪怕要断了心机,也该听韩蛰说清楚,哪能为旁人那点表示就自断前路?”
倘若韩蛰真能迎娶章斐,她甘心认输,也看得开――毕竟出身以外,章斐的才学脾气、跟韩蛰的友情都是远胜于她的。
傅益怕她单独下山不便,想送她畴昔。
“不清楚,畴前没跟章女人玩过。”韩瑶照实答复,却又抿唇低笑,“敢劈面顶得长公主哑口无言,满都城也找不出几个。”
在都城为官半年,高修远在普云寺的名声他当然是传闻过的,诗才秀怀,画境清远,传闻极得寺中高僧称赏。他既然如此说,便是板上钉钉的美事了。
高阳长公主对这让步的姿势不甚对劲,笑了声,目光径直落向令容。
劈面章斐神采微变,倏然望向她。
令容晓得他的脾气,修文习武之余,秉承了傅锦元的脾气,对书画也很有点痴迷。可贵公事之暇过来, 太早走了实在遗憾, 便推让说不必, 有飞鸾飞凤充足。
高修远这些年孤身来去,虽也有老友厚交,因令容的干系, 对傅锦元格外多几分靠近。可贵此处遇见, 便陪着看画,还举荐了几位擅画的和尚给傅锦元熟谙。到晌中午分,画都看得差未几, 用过素斋后,傅锦元筹算找和尚清谈, 令容因承诺了韩瑶看马球赛,便先告别。
高修远微诧, 旋即展颜, “伯父好目光!”
傅锦元已有好久没见高修远, 蓦地在此处碰到, 实在不测。他的心机却还落在那副没落款的茶梅上,“高公子画艺公然精进。这是你画的, 对不对?”
两人并肩而行,往凉棚去看马球赛。
这模样天然没法再说话了,她回身喝茶,令容也自端坐观赛。
当年她想招韩蛰为驸马却被推拒,失落之余,也曾猜想是为章斐的原因。
韩蛰侧头,瞧着他背影,皱了皱眉,再看向别苑时,已然寻不到令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