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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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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六月, 令容的孕肚便愈来愈重, 连带着胸脯都饱满了很多,脸颊也添了点软肉。

“范兄不会是想学妇人嚼舌根?”

锦衣司防卫森严的铜墙铁壁下,无人能窥测内里的奥妙,但平常摆在明处的办差景象,却也逃不过故意人的耳目。待韩蛰一走,动静便悄悄递了出去。

行至都城外三十里处,樊衡突然反目,趁同僚不备,重伤千户及随行保护,在旁人赶来之前,私开囚车,去了桎梏,放走四名犯人,而后丢下囚车同僚,一骑绝尘,径直往白云岭去。

比起旁人如蒙大赦的慌乱,他的神情是异乎平常的平静,黑衣之下身姿挺拔,清隽的面庞因久处暗室而显得惨白,回望乌黑的夜幕一眼,孑然拜别。

这动静实在让范自鸿喜出望外,虽心存警戒,没去商定的处所,却仍往近处张望。

“韩蛰有手腕,就是脾气太差,过于跋扈。”

樊衡愤激,将酒杯重重砸在地上。

“办屁的差!”樊衡盯着范自鸿,“范兄的筹算,樊某看得明白,只恨当时眼拙,被他蒙了眼睛。现在再要见令尊,已是晚了。”

范自鸿感觉遗憾,但樊衡既然说出这类话,又几次苦闷喝酒,想来樊衡身处韩蛰和郑毅夹攻之下,在锦衣司的处境甚为艰巨。

“妈的!”

从三月至今,范自鸿往这海棠坊来了不止四五回,樊衡虽还是冷冰冰的模样,态度上纤细的窜改却仍逃不过范自鸿的眼睛。他走到案前端然坐下,开门见山,“传闻本日韩蛰发脾气了?”

犯人们死里逃生,仓猝逃脱,此中便有因刺杀甄相而被判放逐的高修远。

这些罪名鉴定罢, 以证人身份在锦衣司监狱安稳住了数月的高修远也须查办。

“范兄在锦衣司里有眼睛,莫非不知他迩来汲引郑毅,我这副使已是徒有浮名?”

韩蛰阴沉着脸,没出声,那保护见他没旁的叮咛,悄悄退回门口。

对锦衣司的钢筋铁骨的男人而言,顶着骄阳暴晒一个时候不太小菜罢了。

樊衡看他一眼,闷声不语。

范自鸿哪会情愿前功尽弃,招揽之态摆得更加明白。

将来若宫中的事顺利,范贵妃能拿下中宫和东宫,范家里应外合拿下京师,搀扶幼帝以令天下,南边那群连冯璋都难弹压的酒囊饭袋不敷害怕。哪怕宫中得胜,范家挥师南下,河东紧邻都城,雄兵虎将扑畴昔,即便韩蛰善战之名远播,也一定能反对。

遂劝道:“樊兄的本领,家父向来赏识,若愿在锦衣司联手最好,如果不能,到了河东地界,家父必会重用。”

……

范自鸿在都城的事情未几,甄家的事没法一蹴而就,他往樊衡身上费了很多心机,不肯半途而废,本日撞见肝火冲冲走出锦衣司的樊衡,留意跟了一段,见樊衡径直往海棠坊去,干脆跟在前面。

遂举杯笑道:“樊兄这是不想在锦衣司拼一把了?”

在外头拥着美娇娘喝了两杯,范自鸿待机会差未几,便再度排闼而入。

“为何?”

锦衣司世人胆战心惊,那保护见韩蛰面寒如冰,更是敬惧,不敢靠前半步,只恭敬回话,“樊大人半个时候前出门,尚未返来。”

范自鸿偶尔遇见,樊衡对韩蛰还是恭敬之态,却始终赋闲在京,甚少外出。

令容去丰和堂给杨氏问安时,往跨院里去,瞧见韩瑶没带走的那两幅画,想起高修远来,原想跟韩蛰探听措置,又觉多此一举,便没开口。

卖力押送犯人的是锦衣司一名千户,因樊衡刚好出京办事,便与押送犯人的步队同业。精铁所铸的囚车非常安稳,里头犯人皆披重枷,手脚被困住,口中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囚车辘辘行过,除了马蹄声随夜风飘散,连半只夜宿的鸟都没轰动。

随即, 对甄家那两三百条罪行的惩办也敏捷裁定,涉事的亲朋家仆,悉按律法措置,或是撤职斩首,或是关押放逐,不一而足。

河东在外摆出连盗匪都难弹压之态,实则兵强马壮,比畴前的河阳更甚。

过了会儿,韩蛰将要紧的几件事措置罢,便入宫往门下的衙署去。

远处趁夜盯梢的人悄无声气,见樊衡走远,也自没天玄色,退回城外堆栈,待明日进城去范家复命。

……

范自鸿自斟自饮,听他抱怨。

“樊兄为锦衣司立下汗马功绩,给他韩蛰办了多少事。韩蛰就没想帮你伸冤?”

“当然不是。”范自鸿自斟酒喝,“家父驻守河东,手底下虽有很多虎将,能跟樊兄比拟的却也未几。锦衣司的威名震慑天下,当然是韩蛰心狠手辣,樊兄也是劳苦功高,才妙手腕都叫人佩服。官职差了半阶,韩蛰颐指气使,我是替樊兄抱不平。”

回到衙署,叫值守的小保护去找樊衡来议事,倒是白手而归,谨慎翼翼。

“再拼也除不掉甄家。”

樊衡笑容更冷,“没了实权的锦衣司副使,对范兄并无用处,请回吧。”

“说是去了城东。”

这是锦衣司的常例,措置的犯人多在夜深人静时押送出入城池,甚少让百姓瞧见。

勇猛虎将再添上樊衡这类熟掌锦衣司诸般手腕的人,必是如虎添翼。

“以是我才佩服樊兄。”范自鸿安然认了,“身处那种窘境,还能卧薪尝胆苦练技艺,凭着这双拳头统辖锦衣司。这份胆气和忍耐,旁人不及。我当初冒然拜访,也是恭敬樊兄心性,感觉是一起人。甄家作歹多端,不配享公府的爵位。”

范自鸿惊诧。虽说在核心探查到了些关乎锦衣司的事,但内幕总归埋没,不过迩来郑毅行迹隐蔽,甚少露面,樊衡却频频受斥责,有闲心来海棠坊喝酒,不像畴前似的疲于奔命,倒真有些被夺实权的模样。

他开初肯操心力,确切是盯上了锦衣司这把利器,想借樊衡的手,渐渐握在范家手里。现在韩蛰握得死紧,樊衡又遭萧瑟,算盘落空,毕竟是绝望的。但即便如此,樊衡此人胆小心细,对锦衣司的手腕和内幕知之甚详,若能招揽到麾下,还是旁人难及的帮手。

到六月下旬,范自鸿俄然收到樊衡递来的动静,说他要办的事已安妥,让范自鸿趁夜往京郊白云岭,取他递的投名状。

樊衡在锦衣司的处境公然江河日下。

“他是太子少傅,哪会跟甄家过不去!”樊衡冷嗤。

城东的海棠坊,樊衡三坛酒下肚,面皮已是泛红。

刚进屋时那含怒冷厉的眼睛非常熟谙,见樊衡并未发作,他稍稍放心。

每晚睡觉时, 孩子沉甸甸地装在肚子里, 翻身也不便利, 韩蛰便仍在银光院里睡着,半夜帮她翻身,偶尔倒杯水。只是他血气方刚,要熬过这辛苦平淡的两月, 实在艰巨, 或是睡前去外头练剑出汗,或是在榻上仰卧调息,愣是禁止着没多折腾令容。

待甄皇后丧事过半, 永昌帝虽缀朝偷懒,韩蛰官拜太子少傅的明黄圣旨却送到了韩家。

紧掩的门扇被人私行推开,樊衡眼含怒意瞧畴昔,见是范自鸿,倒没出声。

当晚入夜宵禁后,锦衣司押送四名犯人的车马便借着夜色保护,悄悄出了都城。

“如许的人不值得跟随。樊兄不如趁办差的机遇,到河东坐坐?家父必能让樊兄如愿。”

“去了那里?”

范自鸿眉峰微挑,循循善诱,“这回的事,皇上已承诺剥夺甄家爵位,重处甄嗣宗,将甄家连根拔起,不留半点祸害,也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偏是韩蛰从中作怪,留下了甄嗣宗的性命。范兄克日连连被韩蛰斥责,莫非也是为这些事?”

但樊衡身任副使之职,在韩蛰高升后代掌锦衣司诸事,迩来连着两三回当众遭韩蛰怒斥,实在是罕见的事。且当着浩繁部下的面,如此惩戒,比上科罚还让人尴尬。

樊衡似被戳中苦衷,猛昂首将酒喝尽。

屋里半晌温馨,樊衡手背青筋渐露,昂首盯着范自鸿,眼底有浓浓的红色,“范兄来了几次,早已将我的出身查明,是不是?”

范自鸿干笑了下。

樊衡嘲笑,连灌三杯。

两个时候前,因樊衡办事疏漏,已有好久未曾生机的韩蛰当着浩繁部下的面,在锦衣司监狱前怒斥樊衡,罚樊衡在刻着锦衣司铁律的石碑前站满一个时候。

仿佛是喝得有点多,樊衡眼神不似平常锋锐,有点袒护不住的怒意,“我在锦衣司卖力,从最底下的眼线到现在的副使,整整六年。”他双目暗沉,就着范自鸿添满的酒狠狠灌下去,神情苦闷气愤。

非论走哪条路,锦衣司暗中刺探动静的手腕都能有极大助力。

“老子忠心耿耿地卖力,图甚么?”

韩蛰却还记取此事,这会儿刚从关押高修远的牢间出来,叮咛了几句话。

幸亏当日刺杀相爷的风波已被背面沸沸扬扬的事袒护畴昔, 倒甚少有人能记得此事, 就连甄嗣宗的儿子也因忙着策划自保, 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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