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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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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帝双手在袖中握着,眉头突突直跳。

动静传开,皇宫表里,朝堂高低,顷刻被惊骇慌乱所覆盖。

这事理永昌帝倒是明白,不然岭南的事上,他也不会听甄嗣宗之言将陈鳌也派出去。

韩蛰端倪微沉,“都城表里的情势,皇上比臣更清楚。节度使尾大不掉,很难调令,范通生乱,要从他手里接办云州军务,甚为艰巨。要加固边防,须派熟谙北地景象,又有威望能服众的将才前去。郑玄英在北地十数年,曾任云州守将,又晓得边疆景象,有报国之心。除了他,别无挑选。”

永昌帝昂首瞧着那张冷硬的脸,神情寂然凝重,举头挺胸而立,不似畴前恭敬。

“臣遵旨。”韩镜拱手。

案头上军报堆叠,范通起兵令朝堂高低慌乱,剑锋直指都城,令他坐立不安。南衙老将们都已年老,有本领兵戈的又都在节度使之位拥兵自重,难以征调出兵。虽也有旁的小将,却不及韩蛰文韬武略,有平叛讨贼之功。

麟德殿里, 驱逐永昌帝的是动静失实的凶信。

郑玄英与陈鳌类似,也是疆场上历练出的硬汉,比陈鳌年青几岁,虽不及陈鳌勇猛善战,能独当一面,却技艺出众,行事灵敏坚固,对永昌帝非常忠心。禁军当中,除却贴身保护的羽林卫和卖力宫门盘问的摆布监门卫,永昌帝最信重倚赖的便是摆布武卫。

这回范通扯着旗杆举兵谋逆,变民匪贼纷繁呼应,加上河东守军, 足有二十万之众!

韩蛰跟韩镜并肩站在御案跟前,神情沉肃。

禁军扑畴当年,范家高低也是鸡飞狗跳。

都城危在朝夕,永昌帝却只肯拨这点军马,还真是自保为先,毫无大局之念。

韩蛰轻抚袍袖,沉声相劝,“战事一起,情势瞬息万变,朝廷须尽快派将领安定祸乱,不能担搁。若边关失守,外寇入侵,内哄复兴,都城更难保全!”

是以韩蛰提到军情告急,须派沉痾速战持久,挫范通之锐气,为京畿守军赢设防拒敌的空地时,永昌帝毫不游移,拨了六千禁军给他,命韩蛰务必击退范通,安定祸乱。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永昌帝纵没有那等胆魄手腕,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那恨意和惊骇令他神情扭曲,双手紧握在袖中,几近爆出青筋。

但现在,明显已得空计算这些。

宫城内他靠着羽林卫保命,宫城以外,他能握在手里的利剑便只要韩蛰罢了。

韩蛰唇边压着嘲笑,跟永昌帝定下随他平叛的副将等职,话锋一转,道:“贵妃身在皇宫,范逯又在都城交友甚众,先前范自鸿在宫中捕风捉影,以刺客之名擅闯东宫,足见禁军已非铜墙铁壁。”

先前安定岭南陆秉坤后,陈鳌自请驻守岭南,韩镜又以边疆百姓苦劝紧逼,永昌帝迫于无法,只好应允,将重担寄在郑玄英肩上。

但这明显只能泄愤,不能解范通之患。

节度使们的态度,他早已看得清楚,对朝廷阴奉阳违,倨傲不敬,一定没藏祸心。他虽坐拥天下,能安身的却唯有这座皇宫,都城更不能生乱。

“命锦衣司和刑部敏捷彻查宫禁防卫,如故意胸不轨之徒,当即措置。”

听罢韩蛰和兵部尚书呈报的景象, 永昌帝面前一黑,几乎晕畴昔――

御案之下,须发已半斑白的韩镜适时拱手,“此次禁军抄查范家府邸,刑部尚书曾对臣提及范家昔日很多而罪过。范自鸿在都城多次行凶伤人,可见皇宫表里,也都有内应。皇上该留意防备,肃除范家内应,免得宫中生乱,危及皇上和太子性命。臣常常念及此,担忧皇上龙体,夜不能寐。”

永昌帝面色微变,遽然昂首,焦灼忧愁异化风寒之症,双目隐有红色。

“边关当派谁前去?”

他在永昌帝跟前老是忠诚之相,比起韩蛰的冷硬,更擅循循而诱,缓言进谏。

永昌帝点头,内心也是犯愁。

都城形如危卵,永昌帝虽发了勤王之诏,周遭节度使却无人呼应。

秋深天凉,范通谋逆的动静传来,异化一场冷雨,永昌帝本就掏空的龙体禁不住寒气,被风寒折磨得头昏脑涨。他身上裹了数层衣裳,最外头罩着明黄龙袍,坐在麟德殿的御座上,脑袋和眼睛都烧得微微作痛。

范自鸿强闯东宫,他虽未计算范家,却措置了那几名没能捉回刺客的禁军。

昔日对范贵妃姐妹的宠嬖荡然无存,永昌帝内心现在只要被欺瞒叛变的恨意。

且因范贵妃得宠、永昌帝信重和河东紧邻边关的原因, 范通在河东地界名誉甚隆, 手底下兵强马壮,绝非匪首冯璋和岭南能比。

……

病中脑筋昏沉,永昌帝心惊胆战,“当如何应对?”

哪怕韩蛰对他不敬,他能如何?

且河东辖内有云州等边疆重镇, 待战事一起,范通若为谋逆的私心而调边关守军,届时不止内哄横生,更能够引外寇入侵,百姓百姓遭难!

永昌帝当然不肯!

“此事便请韩相操心,朕命刘英帮手。”

烽火烧到眉毛底下,当然是范通骄横放肆,永昌帝也难辞其咎。

差异于当时从东南之地向北杀来的冯璋和在岭南掀起些轻风波的陆秉坤, 范通镇守南北狭长的河东, 往北是边关要塞, 往南则是京畿,若范通长驱南下,河东之地尽数听他号令,两日便能到达都城!

现在被韩蛰戳中苦衷,永昌帝只觉头疼得要裂开似的。

永昌帝舍不得这位赖以保命的悍将,游移不决。

自家后院起火,国舅率兵叛变攻伐,他本就满腔恼火,哪还肯认这倒霉?

毕竟冯璋之乱、陆秉坤之患,皆是韩蛰一手安定。

永昌帝只觉皇宫表里、都城表里都一团乱麻似的,越来越乱,越来越难清算,只能就教高超,“韩相感觉,当如何应对?”

因禁军关乎身家性命,他也抽暇揣摩过,晓得那些人应是与范自鸿通同一气。过后也召羽林卫将军柴隆到跟前怒斥,叫他抓紧束缚,却没能想到对策。

范逯跟范通虽是兄弟,却各据一方。范通父子有兵权,范逯背靠贵妃,身居伯位,本来表里联手,只消范贵妃诞下皇子,东宫便是囊中之物,谁料范通竟会起兵谋逆?

关乎家国战事,他声音冷沉,态度倔强。

北衙禁军三万余众,屯兵在皇城以北。

永昌帝一旦让步,气势便弱了很多。

能在这危急关头帮他安定祸乱的,算来算去,仿佛仍旧只要韩蛰。

别说忠正朴直之臣,哪怕是对皇家忠心耿耿的老臣都对天子有微词,因怕范通杀到都城,繁华繁华难保,还谏言永昌帝下封罪己诏,降落姿势,请各处节度使勤王。

永昌帝直觉不当,连连点头,“没旁人可派吗?”

又命令剥夺范家爵位,派禁军连夜出动,查抄范家府邸。

“那就……派郑玄英去吧。”

而至于郑玄英……

边关的危局仿佛有了对策,君臣便商讨安定范通叛军的事。因邻近的西川和河阳尚未暴露愿襄助平叛之态,河东又紧邻都城,跟皇宫只隔着一层京畿守军,稍有不慎便是没顶之灾,永昌帝想想就感觉坐卧不安。

……

永昌帝活了小半辈子,还是头回带病临朝,操心费心。这会儿头昏脑涨得短长,实在撑不住,见有了眉目,便放心去安息。

烽火燃眉,铁蹄逼近,危急当中,永昌帝所能想到的也只韩蛰罢了。

韩蛰拱手,“皇上圣明。”

他没半点眉目,只闷声道:“朕也发觉禁军有些不当。”

“派勇猛战将前去边疆,奉圣旨接办云州一带戍守军务,以免边关被侵。”

殿里死寂沉闷,永昌帝拧眉挣扎了半天,想不出旁的对策,只能依从韩蛰。

“……范通驻守河东,部下兵多将广,马匹军粮皆充沛,非冯璋陆秉坤可比。河东负驻守边疆之责,若战事迟延,将危及边疆。皇上的勤王诏令颁出,节度使置之不睬,一旦边疆被破,他们定会趁机生乱,撺掇流民肇事,重演冯璋之乱,更令天下动乱,都城不稳。”

后宫当中,永昌帝连打球斗鸡解闷的兴趣都没了,确信范通谋逆后,便下旨将范贵妃和范香禁足宫中,除了照顾饮食的宫人,别的宫人内监尽数撤走,派羽林卫在殿外扼守,严禁旁人踏足。

据锦衣司探来急报的动静,范通存不轨之心已久, 仗着是盐商出身家资巨富,又手握河东诸州赋税, 军资充沛,私底下募集招揽了很多兵士。先前所谓流民四起、剿匪艰巨之语也是蒙蔽朝廷,实则暗中与匪首通同,相互勾搭。

如果郑玄英也走了,他身边还能剩几人能拜托?

军报一封封送到案头,君臣对峙不下,文臣武将急得热锅蚂蚁般。

天下虽大,各州赋税大半支出节度使囊中,国库比年空虚。偏永昌帝性好豪华,常日皇宫破钞甚巨,加上冯璋之乱费了国库很多银钱,户部能筹措的赋税有限。倘若别处节度使仍无动于衷,都城的兵脚赋税都捉襟见肘。

“右武卫将军,郑玄英。”

眼瞧着禁军围困,查抄府邸,范家世人手忙脚乱,哭嚎不止,从伯爷范逯到府中丫环仆人,尽数以附逆之罪逮捕,连同府中家资也抄没入库,盘点登记后,转手便调拨给户部以放逐资。

相较之下, 京畿守军加上戍守皇宫的禁军, 也只十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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