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番外2
未几时锅里油热，令容已将装着佐料的盘子备在中间。
见令容挽着韩瑶走到身边，总算想起了这张好久不见的脸庞。
昭儿唆着小瓷勺，也含混道：“好吃。”
本日返来得确切挺早。
“嗯。”昭儿考虑了下，又笑眯眯地蹦出个字来，“想。”
树荫浓翳，昭儿趴在桌边，面前摆着小小的碗盏，令容坐在他中间，一只手揽着儿子，一只手挟菜尝了尝，昂首时，笑生双靥，“好吃！”
韩瑶被宫人请出来时，令容就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昭儿坐在劈面，中间隔着矮桌。
饶是如此，令容也感觉热，身上只穿了件玉色薄衫，纱袖堆到臂弯。
待樱桃肉出锅，小家伙比令容还急，趴在外头树下的矮桌旁，眼睛直勾勾盯着喷香的樱桃肉丁。令容挑了块软烂的吹凉，渐渐喂给他，昭儿吃得满脸欢乐。只是他毕竟还小，令容怕不好克化，少喂了一点点，浅尝辄止。
韩蛰这些年繁忙惯了，可贵安逸，也感觉浑身轻松，站在令容跟前，魁伟身板挡住旁人视野，手掌便落在了令容小腹上。
幼时父母龃龉，韩镜又严苛威仪，他每回用饭都是跟韩征一起。厥后有次去章家玩，章公望佳耦带着他和章素兄妹一道用饭，夏季里井边清冷，那菜色一定多出彩，吃在嘴里，却别有滋味。
“真知心！下回想去那里玩耍，我还帮你说话！”令容投桃报李。
昭儿经常跟令容来这里，早已轻车熟路，一双小短腿跑得不算多稳妥，却也不慢于伉俪俩的步速。只是厨房的门槛儿不低，他跨不畴昔，便趴在上头想翻槛而入，被韩蛰等闲拎起来。
“就三四个月，昭儿记性好着呢。”令容莞尔，取了瓷碗在手里，渐渐将酥酪喂给昭儿，又问韩瑶，“心心念念两三年，总算去了趟西川，感觉如何？”
昭儿正将那酥酪吃得欢畅，小胳膊动了动，插话道：“嗯！”
昭儿也不晓得听懂没，趴在案边，手里攥着把银勺，挖了乌黑甜软的酥酪往嘴里送。
令容一笑置之，只将双臂攀着韩蛰，“虽不难受，但嘴馋呀。”
后晌韩蛰措置完政事，到了玉明殿时，令容正坐在荫凉里，兴趣勃勃地看宫人搬箱子。
“必然是个女儿？”令容莞尔。
“倒不像怀昭儿时那样难受，这孩子乖得很。”
……
当时他年纪还小，内心感觉恋慕，不知怎的就记着了那场景，至今仍旧清楚。
“你想切？”
蚕豆炒麻雀、笋煟火腿、鸡汁豆苗和肉汁小香菇接踵出锅，另一边煮到半熟的主体也被调来打动手的宫人挖去筋骨，填了胡桃仁、松仁和火腿丁出来，扎起来接着煮，等煮烂了装进陈糟坛放一宿，滋味极好。
“感觉如何，难受吗？”
韩瑶和尚政从西川返来时, 带了些途中遇见的土物——比起送进皇宫的贡品, 这些都是韩瑶按着家人的口味遴选，一定贵重, 却各有风味, 此中大半都是给令容的。回京的次日, 韩瑶便命人将东西送进皇宫，她往太上皇和太后那边走了一遭，便去找令容。
令容位居中宫，后宫里没旁的妃嫔，她本就是个涣散的性子，琐事交与管事宫人打理，闲暇时看书闲逛，就着御膳房里千百种用之不尽的食材捣鼓各式菜色，乐此不疲。
韩蛰即位后不久, 永昌帝便郁郁而终, 先前宫中嫔妃都送往梵刹修行，全部皇宫便顷刻空荡了很多。
她的手里是本浅近易懂的诗册，正渐渐念给昭儿听。
韩蛰想要女儿的执念也不知那里来的，感觉这孩子灵巧，会是个女儿。
因太上皇和太后那边另有人照顾，这边只是伉俪俩带着昭儿吃，备的菜倒未几。
这孩子随了韩蛰，记性好，学东西快，就只是懒很多说话，小小年纪就言简意赅。但那当真答复的灵巧模样仍让韩瑶藏不住笑，逗了好半天赋恋恋不舍地走了。
韩墨被尊为太上皇，跟杨氏住在太液池西边, 甚是舒畅。
今晚本来是筹算亲身脱手，有韩蛰在，她便只剩打动手的份了。
韩瑶稍觉欣喜，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在柔滑面庞亲了一口，“还记得我呐？”
肉块下锅，加上黄酒、丁香、茴香爆炒，香气四溢，过后再加些盐水和糖水，不止令容，就连昭儿都闻着香味往跟前凑。
“本日事少，都措置完了。”
韩蛰走出来，令容便站起家来，“夫君本日不忙吗？”
她是上个月诊出身孕的，先前没半点不适征象，是太医请脉时发觉的。怀昭儿的时候胃里反酸总想吐，精力也犯懒倦怠爱睡觉，这回倒没那么严峻，除了夏季天长，晌午贪睡外，甚少有不舒畅。
令容手捧菜盘，一道道摆在桌上，韩蛰亦徐行而出。
已经两岁的孩子，端倪比畴前标致了很多，闻声韩瑶进屋问安的动静，便抬开端瞧过来，眨了眨眼睛。
“另有百果蹄，这两道是最想吃的。”令容两眼亮晶晶。
如许安然闲适的炊火气，于见惯殛毙、机谋跌宕的他而言，弥足贵重。
“风景很标致，有很多好吃的。对了，带了些土产返来，保准你喜好！”
已是七月隆冬, 气候最暑热的时候, 殿里的三座大瓮里装满了冰, 宫人在旁摇着风轮, 将冷气吹畴昔，带着淡淡的香味。这座玉明殿就在太液池畔，殿后尽是阴翳林木，两边侧殿被拆去，移栽很多花木，夏季里也能常送冷风。
韩蛰即位至今一年不足，虽说四方垂垂安定，要令各处节度使归心朝廷，改了朝堂积弊，让朝堂从永昌帝时的摇摇欲坠重新复兴，并非易事。虽不像客岁那样经常忙到深夜，大多数时候，也是到傍晚才气得空。
食材已备好了。
几道菜中间，有切好的生果，甜软的糕点，令容拈了小块，喂给昭儿。
娇妻冲弱，炊火香气，一家人围桌而坐，其乐融融。
他是帝王，也是夫君，是父亲。
这小家伙，看来是整天跟着令容跑厨房的，韩蛰没理睬，两条苗条的腿稳如泰山，任由昭儿抱着他的腿穿来穿去，钻假山洞似的玩耍，不时昂首张望，被上头的动静吸引——可惜案板太高，他还爬不上去。
韩蛰点头，尖刀在指尖挽了个花，手起刀落，将肉切成樱桃大的肉丁。这事于他轻而易举，姿势闲庭信步，手底下却缓慢。
小厨房是一处宫室改成，里头整齐洁净，一应佐料厨具都备得齐备。
树影整齐婆娑，日色西倾将暮，韩蛰在令容身边坐下，冷硬的脸上带着笑意。
宫里御膳房有良庖无数，令容却还是在玉明殿隔壁设了间小厨房，得空时亲身做些小食菜肴，又合口味又得趣，还省了往御膳房传话的费事。小厨房的隔壁有闲置的宫室，恰好存放百般食材和干果蜜饯。
唯有他晓得，此生最盼望的，莫过于此。
宫廷恢弘巍峨，坐在至尊之位，手握天下四方，朝堂上威仪沉稳，君临天下，回到妻儿处，便仍只求贩子人家的嫡亲之乐。朝堂上杀伐机谋、翻云覆雨，将沉重承担临时撇开，他仍很乐意去趟厨房，伉俪俩做些美食，考虑厨艺，过后渐渐享用。
遂叮咛宫人陪着，将刚蒸好的蛋羹喂些给他，令容仍回厨房，跟韩蛰美滋滋地做菜。
“如许知心……”
“姑姑……”好久没用的称呼有点陌生游移，奶声奶气的。
昭儿本来趴在令容怀里，瞧见这模样，立时挣扎着下来，跑到韩蛰身边，抱住他大腿。
心狠手辣、刻毒悍厉，背负锦衣司使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一起走来，韩镜、韩墨都觉得贰心系至尊权位，所求的是俾睨天下、傲视四方，会为那至尊皇位联婚纳妃，制衡权谋。
“肉。”昭儿眼巴巴昂首看着他。
“嗯甚么？昭儿想跟着去玩？”韩瑶好久没见侄子，干脆抱起来搁在桌上，握着他两只小小的手，“姑姑在内里很驰念昭儿，昭儿想姑姑了吗？”
韩蛰眼底浮起笑意，在她眉间亲了亲，“想吃甚么？”
令容则带着昭儿在一处，因孩子还小, 没请少师，一应饮食起居亲身操心，其乐融融。
韩蛰一眼扫见食材佐料，便猜得大抵，随后捞起刀在肉块上划拉了下，“樱桃肉？”
他毕竟还小，令容怕不谨慎烫着，只好将昭儿抱走。
令容现在住在玉明殿，离韩蛰措置朝务的麟德殿不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