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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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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暖风吹过,署前枝柯动摇,阳光刺目,杨裕面庞哀思,缓缓跪在地上。

令容猎奇极了,忍不住问道:“他的画虽不错,在都城却没名誉,夫君竟然也晓得?”

汤瞻见他俩却步,也不敢前行了,遂大声道:“河阳节度使裴烈听旨。”

韩蛰神采微动, 偏头觑她,“我合该打打杀杀,跟文墨不相配?”

风声放出,据杨裕暗里递来的动静,裴烈父子公然循分了很多,正打压彭刚旧将。

“你帮过他忙?”

可听韩蛰的意义……

双膝重重触到青石空中,裴泰清楚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钻心的疼痛传来,却不及这动静令他震痛――纵横平生,威震四方的父亲,他竟然殁了?在如此紧急的存亡关头,他竟然殁了?今早他去问安时,父亲还能喝些清粥,强撑着跟他说话的啊!

裴泰惊诧昂首的刹时,旁的部将也都满脸震惊地瞧过来。

低头捧过明黄圣旨,仍有一滴泪从杨裕眼中流出,没入青石缝中。

樊衡身如影动,与陈鳌账下的两员中郎将一道,敏捷脱手将裴泰提起,押在中间。

“画上有钤印,这名字仿佛是他的雅号?”

不过这是冬眠的猛虎,瞧着相安无事,若被触了老虎须,随时能够翻出狠厉手腕。

去岁腊月尾返来后,因忙着过年,彭刚的事被临时搁置,只押在锦衣司的狱中,由樊衡渐渐撬他的嘴。开朝后他因受袭负伤,暂未去衙署,擅杀使臣的案子便交由樊衡去办,朝堂哗然之余,韩镜也用心漏了点风声出去,说裴泰识大抵、有才调,可堪继任河阳节度使之位。

唐解忧坐在窗边,最后一笔落下,桃花笺上的卫夫人小楷整齐秀洁。她搁下笔,望着信笺打量了一阵,又将桌下藏着的佛经拿出来渐渐对比,末端,又取出一摞早已揉皱的练字宣纸,按着圈出的字,挨个对比笔迹。

裴烈、彭刚、裴泰谋逆,罪过昭彰,证据确实,按律剥夺官位,押回都城候审?

“甚么!”裴泰神采大变,身后部将也惊而起家。

节度使沉痾,副使彭刚又被羁押在京候斩,官位尚且悬空。裴泰虽是裴烈的儿子,秉承了裴烈的旧将情分,暂代裴烈主理账下事件,仿佛一副代节度使的架式,但毕竟未经朝廷任命,论朝廷给的官职,实在还不及杨裕这个行军司马。

裴泰还颇殷勤地请世人入厅喝茶,韩蛰却跨前一步,伸臂拦住汤瞻,“尚书大人,厅内逼仄,不如在此宣旨?”

……

凶信惊闻,嫡亲离世,浑身的力量仿佛一刹时被抽走。

因而世人跪成一片,杨裕在前,裴泰稍稍靠后,今后则是带甲的部将。

令容有些不测。

令容正翻食谱,揣摩明日要做的菜,闻言瞧畴昔,见他侧脸冷峻,神情冷酷如常。

遂寻了本书,将信笺夹着,藏在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

府衙两侧的屋脊背后,埋伏还是的弓箭手齐刷刷暴露头来,将箭头对准来使。

见到衙署外剑拔弩张的场面,那军士有些胆怯,就见陈鳌突然回身,道:“何事!”

外头天气已暗,枇杷掌了各处的灯,仆妇正从偏门往浴房抬水。

韩蛰原筹算仲春就解缆去河阳,被行刺的事一闹,生生迟误到了现在。

令容虽猎奇,却没敢多问,接了衣裳,见是外出时的精干劲装,便猜韩蛰又该出门了。

此人也是奇特,受伤的时候捂得严严实实,不肯叫人看出半点马脚。等伤好了,在外正襟肃容,令人敬惧,回了屋里,那寝衣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端坐看书时将健壮的胸膛暴露来,像是不耐烦穿衣裳似的。

不知是谁先跪回地上,而后旁人垂垂哀思跪地,最后只留两三人不肯断念,手按刀柄目眦欲裂,不肯弯下膝盖,只看着最前面的杨裕。

外间里太夫人仍在昼寝,她捧起佛经,轻手重脚地进了小佛堂,仍旧将令容抄的佛经供在佛前。回到书案旁,便又寻来贴身服侍的丫环,叫她笼个小火盆子,要烧练字废了的纸。

陈鳌不为所动,厉声道:“还不接旨!”

韩蛰即使居于高位,却也没生八副心肠。朝堂高低、都城表里, 锦衣司的事情千头万绪, 他如果因田保的原因认得高修远,也不奇特, 可仅凭这幅画就能认出来,就很奇特了。

裴烈沉痾,天然没法接旨,裴泰掀袍端然跪地,禀明情由。

后脸部将各自哀思,见裴泰重伤被擒,斗志便去了大半。

她又不是没见过他杀人,脱手又狠又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节度使府上,裴泰率众官亲身迎出,将来客请到节度使的衙署。

令容暗念了两句佛,眼观鼻鼻观心,点头道:“夫君放心。”

“那倒不是,夫君是御笔亲封的榜眼,才学出众,笔墨精通,这我可传闻过。”令容跟他同住数月,说话也比畴前安闲了些,见韩蛰一杯喝尽,顺手给他添满,“只是夫君平素只看文史文籍,书架上虽有书画,却向来没碰过。现在竟然能晓得这不起眼的人,我才会感觉奇特。”

这一声不怒自威,军士忙跪地颤声,“老将军……老将军他殁了!”

“这我倒没留意。”令容凑畴昔, 将那钤印细瞧了瞧, 记取本身是有夫之妇, 遂顺口解释启事, “我本日是去笔墨轩买些纸笔, 因瞧见这幅画风趣,就想买了送给父亲。刚好他跟着那掌柜过来, 我才晓得本来这是他的画作。因先前帮过他一点小忙, 他便将这画送给了父亲。”

回过身,顺手递向令容。

因彭刚已被问罪,裴泰怕他旧将肇事,待韩蛰等人到达河阳时,还特地将那些人支开。

裴泰听出话音不对,面色微微一变。

中间陈鳌也是刀枪阵里滚出来的,焉能瞧不出蹊跷,也出声拥戴。

韩蛰跟在汤瞻和陈鳌以后,一进府衙,便觉两侧埋伏了弓箭刀斧手。

他嘲笑两声,正想说父切身材已垂垂安康,就听外头军士急声来报。

出声的是陈鳌,疆场上真刀真枪滚过来的人,对这点阵仗驾轻就熟。他天生膀大腰圆,神力过人,又习得弓马技艺,如本年过四十,英勇不减当年。这一声如同洪钟,厉声呵叱下,令在场部将都心头一凛。

写坏了三十余张桃花笺,才仿照出这一张天衣无缝的情诗,她甚为对劲。

虽说现在的景象,她无需敬而远之,但内心那根弦却松弛不得――若不想被翻脸“克死”,还是得谨慎翼翼的明哲保身。

令容双眸讶然, “是他。夫君认得吗?”

“谋逆的罪过彭刚都已招认,证据确实,皇上亲身下的旨意。裴小将军,想抗旨吗!”

“比起这阵仗,上回算是礼遇。”韩蛰慢条斯理,冷厉眼神扫过跪地未起的诸位将领,“彭刚已羁押在京,裴泰这条命铁定保不住,各位无动于衷,莫非是在等裴烈老将军俄然好转,重振军心?”

――不过那刺客也算帮了他一件大忙,除了泄漏河阳的一些秘闻外,还让永昌帝见地了河阳幕府刺客的放肆,超出中书门下,直接给了他一道密旨。不是让裴泰接任节度使的旨意,而是以暗中谋逆之罪名拘系裴泰父子的密令。

裴泰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对方来者不善,当即大声道:“弓箭!”

十年埋伏,裴烈当然老辣多疑,于他,仍有不浅的交谊。

裴泰大惊,大声道:“这是何意?”

千里以外,都城相府。

裴泰双眼通红,大呼一声,两行泪便滚了下来,被樊衡和中郎将合力压着,跪伏在地。

只是圣旨没到,毕竟心存疑虑。

一行人邻近河阳,韩蛰官虽不高,兵部尚书和大将军却都是重臣,裴烈沉痾难以起家,裴泰便亲身安排拂尘的事。

韩蛰点了点头, 仍旧看那画作。

不得不说,这幅健硕的身材还是很惹眼的,特别沐浴后浑身热气腾腾,没擦净的水像汗珠般从硬邦邦的胸前滚落,韩蛰一副浑不在乎的模样,屈腿而坐,衣衿疏松,连她这十三岁的人看了都感觉有些脸红。

先前朝中风声传来,说天子赞美他的才气忠心,裴泰便窃喜,现在兵部尚书和左武卫大将军亲临,韩蛰又事前露了口风,说是旨传佳音,皇上特地派兵部尚书和大将军同业,顺道巡查军务,考虑副令人选,裴泰哪能不喜?

三月春暖,柔风过处花香熏然,枝叶轻颤之间揉碎日影。

看来这般古怪的阵仗,毕竟是让裴烈起了狐疑,布下背工。

次日,韩蛰便解缆出京,前去河阳,同业的除了锦衣司帮手,另有兵部尚书汤瞻、左武卫大将军陈鳌及帐下两员中郎将。

据韩瑶说,韩蛰自进了锦衣司就没闲过,一年到头四周跑,养伤的这月余时候算是在府里留住最长的了。现在他伤已病愈,就又该繁忙奔命去了。

樊衡手肘一沉,用力将裴泰压得跪在地上。

陈鳌面不改色,哈哈笑道:“这是要抗旨啊?韩大人,上回你来,他们也是如许待你?”

公然,待韩蛰盥洗后出来,往榻上一坐,便说他明日要出门,叫令容好好陪着杨氏。

她坐得矮些,侧头时恰都雅到烛光下的胸膛,乃至腰腹的表面都很清楚。

裴泰对杨裕这毫不谦让的姿势非常不满,碍着朝廷的人在,临时忍耐。

令容含混“嗯”了一声, 手撑着桌案, 眼睛里藏了些笑意, “只是没想到, 夫君竟然也会留意这些。”

韩蛰自入内间,从柜中取了两件衣裳,“高修远是田保的表侄,前几日锦衣司查的一件案子与他有关,才会留意。看他笔墨,倒有些才调,可惜了。”

……

那丫环晓得她的风俗,每回练完字,不对劲的都要烧了,还不准旁人碰,要亲身烧,说唯有如此她才气记着经验,让书法日渐精进。

“臣……接旨。”

唐解忧叫她退下,自往书案旁的绣凳上坐着,将练废的纸连同那些被揉皱的宣纸和写废的桃花笺一道,挨个烧了,最后对着火盆中的灰烬,非常对劲的笑了笑。

小丫环打个春困的哈欠,去厨下引了炭,端来小小的火盆。

汤瞻大声宣旨,冠冕堂皇的官样话,听得裴泰有些犯晕。上头对他只字未提,却提了几样彭刚的罪过,莫非是要宣读对彭刚的措置?正迷惑不定,听到最末一句时,突然惊住了――

他被擒在对方手中,敢亮出弓箭手,就是仗着裴烈尚且活着,这些部将还肯听他调剂,想搏命搏一搏,先捡回这条命,哪怕立时斩使谋逆,也能有几分掌控。

韩蛰唇角微动,眸光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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