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哼哼
“我晓得。”韩蛰淡声,“你就算要写,也该偷偷摸摸写。”
……
韩蛰愣了一瞬,身子微微僵住。
一口气说罢,将羊毫往桌上一丢,蹭出一溜墨迹。
他感觉令容举止有些古怪,却摸不准,遂吹熄蜡烛,合衣睡下。
既然不是她写的,这信笺会来自那边?
曲解消解,再看向皱眉深思的韩蛰时,她又模糊感觉活力起来――名震朝野的锦衣司使,心狠手辣的篡位逆贼,多少老奸大奸的诡计狡计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却被这点简朴的伎俩蒙住眼睛,气势汹汹地闯进浴房找她算账,那赫赫威名去哪了?
“熬一碗姜汤。”韩蛰顺手丢了块银子畴昔,那伴计忙应了,令容又弥补道:“寻一副纸笔,多谢。”因见角落里一扇雕花门虚掩,像是雅间的模样,便道:“去那边说,能够吗?”
令容推开门扇,待伴计放好纸笔走了,便铺纸蘸墨。
待韩蛰随便擦洗后出来,就见她已在床榻内侧和衣而睡,面朝里侧,呼吸均匀。榻上唯有一床被褥,不过充足宽广,令容睡在里侧,给他留出大半,中间的被子压出一道半尺宽的陈迹,泾渭清楚。
这明显是受风寒了。
陌生的满足感涌入脑海时,韩蛰清楚感遭到某处在复苏,蠢蠢欲动。
“那就更不能信了。”令容竟然松了口气,“银光院表里都是姜姑和宋姑合力打理,我看书经常会顺手乱丢,看完了也放在夫君的书架上,写了这东西放在书里,我是嫌日子过得太顺了吗?”顺道拍个小马屁,“若我当真做这类蠢事,不止陷本身于危境,更会孤负夫君对我的照拂,令容虽小,这点轻重还分得清。”
“这不是我写的。”她抬眉看着韩蛰,“不管夫君信或不信,我虽跟高修远有来往,却仅止朋友罢了,绝无越矩的行动,更无旁的心机,六合可鉴!我靖宁伯府虽式微,不比别处显赫,爹娘兄长却都知书识礼,临出阁前,也曾教我为人妻室的本分和礼节。且我自嫁给夫君,婆母便非常心疼,瑶瑶待我如同姐妹,夫君也肯宽大照拂,既为人.妻,断不会做此孤负美意的事。”
令容打量他的神采,晓得他是听出来了。
如何回事?方才还好好的。
令容扶着他的手臂上马,没忍住,又悄悄打个喷嚏,垂下脑袋。
有人蓄意栽赃,手都伸到了银光院,归去可得不能姑息。
令容“哦”了一声,指着内里,“那边有温水。”说罢,也不帮他宽衣,自往榻边去铺床。
当时他丢下桃花笺分开,不止是因心浮气躁,更因探出了令容的态度,偏于信她。在令容没擦干头发就跑来书房时,他便晓得她心中开阔,这信笺必然另有玄机。及至她纵马追出城门,心中更是笃定。现在她自陈情意,对比笔迹,更是疑虑尽消。
外头脚步传来,那伴计端着备好的笔墨,在外探头探脑。
“从你常看的书里掉出的,就在侧间。”
“而至于这信笺――”令容往韩蛰跟前推了推,“这两句诗是玉溪生的,他的诗写得虽好,却因晦涩通俗,我并不喜好。上头的注解更是牵强附会,欲盖弥彰!夫君试想,倘若我当真存了异心,必然不欲为外人所知,哪会写得如此露骨明白?”
结婚半年,两人同床而睡时都是各拥被褥,还从未同被睡过。
亏她还特地留了好酒,想等韩蛰返来给他尝,没想到等来的倒是这个!
这堆栈紧邻城门而开,常有赶路的客商深夜投宿,便安排了伴计彻夜值夜。
令容总算放心,浑身怠倦袭来,坐在椅中安息。
韩蛰神采微动, 叮咛唐敦先畴昔,他随后赶来,旋即翻身上马,朝令容伸脱手,“上马。”
“好。”
“不管不顾的追出来,受了风寒,或是碰到歹人如何办。”韩蛰声音有点生硬,解了外裳给她披着,见不远处有个小堆栈,带令容走畴昔敲开门。
“不是这意义!”令容焦炙。
结婚以后, 她向来娇软灵巧, 还从未如许刚强过, 那双明眸紧紧盯着他,不似平常顾忌遁藏。从热腾腾的浴桶出来, 一起小跑奔驰, 身上又出了层薄汗, 现在被风一吹, 她俄然抬手按住鼻子, 半晌后, 打个软软的喷嚏。
那伴计已凑了过来,“客长您住店还是……”
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胸脯柔嫩微微起伏,在隆冬凌晨初醒时,触感格外清楚清楚。向来冷硬狠厉的内心俄然感觉空荡,怀中却又暖和充盈,他下认识收紧度量。
伴计报命,带着他上楼梯。
……
令容快步畴昔,将随便塞在袖中的桃花笺取出,平铺在桌上。
官道上夜色乌黑,夏夜沉寂, 唯有风动树叶, 枝柯慢摇。
韩蛰凌晨醒来时,怀里不知何时多了柔嫩娇躯。
韩蛰侧头向内,令容睡得温馨,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睡意昏沉,她缩了缩身子,感觉中间似有暖意,便凑畴昔。那隐痛一阵阵地传来,像是宿世那场暴雨残虐,让人感觉身上冰冷。她在昏黄睡意中循着暖意挪,先是触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继而有暖融融的火炉向她靠近,靠着甚是舒畅,遂没放手。
结婚半年,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样水性杨花的轻浮女子?还笨拙到等闲授人以柄的境地?
小腹的寒凉痛意稍淡,她感觉满足,往那边拱了拱。
说罢,将那广大的外裳还给韩蛰,出去叫伴计栓马,又要了间上等客房。
“不必去了。”韩蛰自回身锁上屋门。
“我。”韩蛰声音降落,挥手叫那伴计不必再服侍。待屋门吱呀开了,出来一瞧,令容已解了大氅,满头青丝拢在肩头,神采淡淡的,退后半步请他入内,“夫君不消去忙吗?”
令容愣住――方才急着追出来解释,竟忘了这个!夜间城门一闭,出城尚需持手令,入城更是不易。想了想,她便站起家来,“那我临时投宿堆栈,明早归去,夫君先去忙。”
“城门早就关了。”韩蛰随口道。
害得她如临大敌,平白追出来遭了趟罪,还没见他有半点歉意!
夏季天暖,两人虽和衣而睡,穿得却都很薄弱。十三岁的身材垂垂长开,小巧有致,胸脯贴在他胸前,腰肢被他揽在手里,那双玉腿微微屈着,整小我几近是伸直在他怀里,呼吸均匀柔嫩,渐渐扫过他脖颈。
内心颇多迷惑,唐敦的美人图、丫环的桃花笺翻来覆去,不由又想起浴房里的对答,说的话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她藏身在香汤中,秀肩雪脯模糊可见,脸颊被热水蒸得通红,眼睛湿漉漉的,鲜艳柔旖赛过水面浮动的花瓣。
“最要紧的,这些字拆开时,每个都是我的笔迹,但凑在一处,却又有马脚。”遂将那两句诗抄在纸上,与那桃花笺并排放着,“写这信笺的人虽能仿冒字形,却仿得无形而无神。两句诗缠绵怅惘,既是花笺寄情,写时更该心境缠绵,这些字却端方整齐,写得跟清心寡欲的佛经似的。”
韩蛰皱眉,“她住哪间,带我畴昔。”
悬在头顶的千钧巨石总算挪开些许,她这才探听道:“夫君这是从那里来的?”
令容吃力力量才追上韩蛰,在他面前勒马, 面庞被夜风吹得微微泛红,眼神却颇倔强, 绕到韩蛰跟前拦住他来路, 道:“夫君,就只迟误一炷香的工夫,我长话短说能够吗?”因心中焦心,极力纵马,这会儿还微微喘气, 胸脯起伏。
韩蛰垂首再看,那花笺上的字还真有些抄佛经的平静之态,跟令容一气呵成的诗形状类似,内蕴分歧。
韩蛰将她瞧了半晌, “必须现在就说?”
“必须!”
谁知昨夜隔了半尺丘壑,今晨醒来会是这模样?
韩蛰仍在回想今晚前后因果,拿起令容抄的情诗,感觉碍眼,顺手撕了,出来就见她已上了楼梯,走得缓慢,头都没回。
越想越委曲愤激,令容又打个软软的喷嚏,别开目光,“夫君肯信,我便放心了。夫君若另有要事,就先去忙,我喝了姜汤,自会骑马归去。”
见两人出去,那伴计当即殷勤接待,“两位客长是投宿吗?”
他不知是何时将令容勾到怀里抱着的,但看姿式,明显已抱了好久。
韩蛰眸色微沉,见令容犹自惴惴,便点头道:“好了,我信你。”
令容睡到后半夜,感觉小腹不太舒畅,似是模糊作痛。
韩蛰唇角动了动,将那张桃花笺折好,支出袖中。
韩蛰敲了敲屋门,就听里头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