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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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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容瞥了一眼就丢下书卷,“时候不早,我先睡了。夫君也早点安息。”说罢,钻进被窝裹成蚕蛹,面朝里侧睡下,连满头青丝都收了出来。

……

随后,韩蛰没提令容,只说长孙敬逃出刑部大牢后,樊衡发觉行迹,一起追至归州,被他设伏活捉,送往山南的事。

那冯璋家中做了数代盐商,资财极厚,传闻幼年时也想参军建功,因盐事上缺人手,便仍在楚州地界经商,渐渐拓展地盘。那一带除了冯家,另有个盐户大姓――范家。

菜多是按韩镜的口味做得软烂,韩蛰吃得未几,先听韩镜跟韩墨说南边的战事。

韩蛰有些迷惑。

令容叫她先堆在桌上,又递两颗栗子给她。

令容稍觉不测,将韩蛰瞧了两眼,眉眼弯弯,“多谢夫君。娘舅甚少过问内宅的事,这回给夫君添费事了。”

令容一起劳累, 闻见味儿不免嘴馋, 去洗了手, 先围在火旁剥栗子吃。

待韩蛰回到银光院,亥时已然过半。

――她本觉得阮氏只是略备薄礼,却未料如此厚重。

未几时, 外头仆妇将从潭州带回的行李送来, 姜姑接了,问令容该安设在那里。

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韩镜端坐正中,韩墨次之,韩蛰坐在最下首。

枇杷和红菱不敢说话,宋姑比她们慎重些,扶着令容的手臂,“少夫人路上都还顺利吗?”

令容回到银光院, 获得动静的宋姑和枇杷、红菱早已在门口候着。杨氏已同她们叮咛过短长,三人自知杨氏是为令容着想, 面上不敢透露,内心却焦炙, 见令容走近, 便忙围上来。

冯璋也非甘居人下之辈,归去后便以朝廷昏聩逼迫百姓为由,擅动被官府搜刮流浪的变民和草寇。怒而造反。因他家资巨富,重金利诱之下,底下人非常卖力,烽火一起,很快就占了楚州大半的地盘,在交兵时活捉酒囊饭袋的淮南节度使,收拢了很多虎将。

屋内明烛高照,令容特地将阮氏的礼品堆在案上显眼处,韩蛰进门就瞧见了。

“无妨,不过――”韩蛰低头觑她,“我克日繁忙,只明早得空。两件事只能办一件。”

里头除了两件韩蛰的衣裳,满是阮氏挑的礼品,太夫人和杨氏占了大半,给韩瑶和二房的刘氏婆媳也都备了一份,礼品各个代价不菲,非常全面。

令容当然乐意宋建春跟韩家交好,但那是男人们的事,娘舅自有他的手腕,阮氏不声不响地来这手,她内心仍感觉不太舒畅。特别以韩家的景象,必然不喜她借着裙带介入外头的事。

杨氏管着外务,特地留了饭,待三人返来后,按着韩镜的意义送至藏晖斋。

韩蛰遂挑了几样瞧了瞧,“这么重的礼?”

自玄月离京,他在外担搁太久,积存了很多事件。而韩镜居于相位,六部诸事皆由他统辖安排,现在南边冯璋反叛,他即便没法介入兵权,户部赋税、兵部军马的事仍需操心――更可气的是,朝廷急得火烧眉毛,那些手握兵权的节度使却各怀鬼胎,不但没能镇住民变,反而节节退败,令他非常窝火。

喷香软糯的栗子吃完,令容擦洗了手,这才拆开包裹。

韩蛰长在相府,外头官员想借女眷送礼的手腕见地过多次,一听便明白她的顾忌。

但倘若退回,伤的就是令容跟宋建春的情分了。

姜姑畴前独守银光院,随了韩蛰的脾气,不免严厉些,对灯烛火盆看得严,不准人瞎折腾。自有了令容,韩蛰那张腊月寒冰般长年冻住的脸垂垂溶解,又有枇杷和红菱闹腾,令容暗里也爱调皮,带得姜姑性子都暖和了些,笑了笑,过来一道剥栗子。

“这是舅母备的礼。”令容畴昔帮他宽衣,见他袖口几处暗色像是血迹,眉心一跳,极力不去多想,只道:“夫君瞧瞧吗?”

令容挨个分好,坐在桌边,对着摆在案上的礼品入迷。

宋家祖上经商,厥后科举为官,根柢颇厚。但再厚的根柢,备这些礼品也不是小数量。

谁知两日复两日,两日何其多,整整拖了半个多月,直至十一月初迎来入冬的头场大雪,公事繁忙的锦衣司使大人才肯屈尊赏光,于百忙中拨冗半日,陪她去伸谢。

他早有凶名在外,不近情面的事做了多回,要退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我也觉对劲外。”令容笑了笑,“不过既然带来了,不好再退归去。且娘舅夙来视我如同亲女儿,舅母送厚礼也是美意。只是娘舅毕竟在潭州为官,我不清楚朝堂上的端方,怕冒然送了冒昧。夫君感觉如何办才好呢?”

韩蛰瞧了半晌,挪开眼,将两条长腿交叠,颇涣散地靠枕坐着。

连日奔驰,后晌他去锦衣司衙署后连着措置了几件要事,因有个关乎田保的人犯就逮,又是死士不肯开口,还特地去了趟刑房。森冷阴沉的监狱里,每一件刑具都沾满了血,他早已风俗,没半点游移,软硬兼施,两炷香的工夫就撬开了嘴,亲身闭门鞠问。

出来时,令容已在榻上看书了。

以他多年养气的便宜力,又不会去祸害未满十四的她,那样如鼠避猫的做甚么。

起码她从没给娘亲宋氏送过代价相称的东西。

沉吟半晌后,韩蛰顺手搁下,“明早我跟你去。”

“都很顺利,娘舅安好, 我也没事。”令容走进院里, 门窗上都已换了夏季的厚帘, 墙角槭树红叶半凋, 惨白阳光下, 垂垂有了冬的况味。进到屋里,角落里也笼起了火盆, 里头不知是谁埋的栗子熟了, 传来扑鼻香气。

这般说了,韩镜总算放心。

令容已换了寝衣,在榻上阖目养神,闻声动静,便趿着鞋迎出来。

他将令容后脑盯了半晌,熄灯睡下。

范家本来不及冯家财势,自范通节度一方,情势便有了窜改。厥后范贵妃失势,处所上官员毕竟还希冀皇恩圣隆,提携重用,是以格外卖范家面子,两虎相争时,冯家吃了很多暗亏。

即便惯于浴血前行,他仍不喜血腥味道,更不喜让身边的娇软女人闻见这味道。

两副被褥铺得整齐,中间隔着一尺的间隔。

又问了些琐事才散。

也许是方才沐浴的水太热,他感觉身上发热,顺手将寝衣敞开些。

韩镜关门提及此事,半喜半忧。

韩蛰此时正跟着韩镜和韩墨走进藏晖斋。

换在畴前,他定会毫不踌躇地退归去。

韩蛰皱了皱眉,格外用力地将手臂擦洗了几遍。

次日韩蛰公然陪令容往各处走了一遭,寻个冠冕堂皇的来由,将阮氏备的礼送了。

祖孙三人各自忙手头的事,至晚才气伶仃说话。

所喜者,处所生乱,不会累及边疆安危,韩家就中行事,或许还能有料想以外的机遇。所忧者,韩家毕竟是文臣出身,虽有杨氏娘家驻守京畿,杨裕又守在河阳,在南边的本事却有限,这场民变终究会演变成多么局面,谁都说不准。

若没宿世的龃龉,她会想当然觉得阮氏是跟娘亲宋氏一样,为她着想,备厚礼送给韩家女眷,好叫她能跟婆媳小姑处得敦睦些。但现在令容却晓得,宋建春对她的好是至心实意,阮氏不过是挂在嘴边罢了,绝没到把她当女儿来体贴的境地。

韩蛰听罢,亦沉吟不语。

走至分岔道口,韩蛰马不断蹄, 径直往衙署去了。

令容愣了下,“没事,高公子就在都城,晚两天无妨。”

“原觉得他有勇无谋,从樊衡这番追踪看,他实在心机详确,做事全面。他的技艺跟我不相高低,若能收为己用,必是一员骁将。山南那边有表兄盯着,将他藏起来磨砺一年半载,应能收伏。”

令容甚为感激,记取韩蛰的话,临时没去高修远那边,只等韩蛰得空。

……

韩镜稍觉不测,“那长孙敬靠得住?”

……

还是等韩蛰返来商讨吧。

韩蛰点头,自入浴房。

想得奸商点,阮氏如此风雅,很能够是想借她的手给韩家送礼――或者兼而有之。

这会儿没了外裳,才见有血溅在红色中衣上,像是仍散着血腥味。

令容蹙眉,瞧着天气晚了韩蛰还没返来,便没再等,先用晚餐。

礼尚来往,当然讲究情分,却也有个度。他和令容初度拜见宋建春这长辈,备两三千银子的礼已算故意,阮氏的礼过于厚重,明显是另有所图。韩家耸峙朝堂,不缺这些东西,韩镜从不肯在这类事上授人以柄。若令容伶仃送去,过后韩镜得知,必会有微词。

坐到榻上,令容的寝衣才被宋姑熏了香,淡淡扑入鼻中。锦帐里明烛高照,沐浴后肌肤抹了香露,半干的青丝披在肩上,搭在起伏的胸前,衬得面庞格外娇小。她抬眉看了一眼,又敏捷低头瞧书,明眸低敛,眼尾勾出娇媚弧度。

这显而易见的遁藏姿势,是还在为那晚逼迫亲吻的事活力?

令容反而有些捏不准阮氏送礼的实在企图。

朝廷见楚州不敌,命岭南节度使陆秉坤出兵弹压,谁知陆秉坤不肯出兵,朝廷兵力疲弱,处所尾大不掉,反倒纵得逆贼阵容更猛。

八月里裴少夫人身故,冯璋为女儿讨公道,却被高阳长公主借势压着,碰了满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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