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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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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民气跳骤疾,脸上浮起病态的红,强撑道:“那又如何?”

非论太夫报酬人如何,丧事办起来,仍非常昌大。府里请了高僧高道设坛超度,甄皇后派了女官前来致祭,皇亲及公府侯门、文武百官,凡是跟韩家有来往的,或是派人前来,或是亲身致哀,门口车马络绎不断,飘荡的经幡里,韩家高低忙得脚不沾地。

端五才过,因韩墨重伤、太夫人病着, 韩家天然没多少氛围。除了意义着在饭桌上添了粽子和雄黄酒外, 就只在各处插些菖蒲。杨氏还特地命人在丰和堂外多插点――偶尔菖蒲味道随风入窗,叫韩墨想着端五的气味, 内心能好受些。

死不瞑目。

“征儿曾来向我请罪。”杨氏话锋一转,“说他到了光州地界,得知赵氏身故的本相,才会内心发疯,不知如何面对夫君,骑马夺路逃脱。夫君定是内心惭愧,在征儿住处等着,谁知贼兵俄然攻来。两军交兵,刀枪无眼,夫君一介儒人,又是贼兵仇恨的朝堂高官,太夫人感觉,处境会如何?”

“如何不是你!”杨氏打断她,“将赵氏塞到他榻上,企图教唆伉俪豪情的不是太夫人吗?哄着儿子喝酒,击溃他意志的不是太夫人吗?夫君这回为何受伤,为何差点丧命,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祸害吗?”

太夫人新丧,住在道观的唐解忧天然也被接了返来。

太夫人精力不济, 喝了半杯茶, 才抬眉道:“太医说的,已无大碍了?”

杨氏看着她垂垂失了赤色的病瘦脸庞,恶狠狠道:“亲手毁了儿子,太夫人还对劲吗?”

不过白日来宾来往众目睽睽,晚间唐解忧歇在刘氏那边,临时倒也无事。

“当年的事,是他一辈子的芥蒂!”

太夫民气里突突直跳,蓦地抬眉看向杨氏。

太夫人剧颤,神采煞白,唯有病后的血红涌上脸颊,明显情感冲动。

过了数日,最后的慌乱稍歇,总算稍稍得空。

本来杨氏主持中馈,现在她既要照顾韩墨,又得抽暇去尽儿媳之礼,天然顾不上。令容虽是孙媳,毕竟年幼,里头关乎丧礼的事临时交给刘氏婆媳帮着摒挡,宫里又派了姑姑出来帮手主持,倒也有条不紊。

亲手养大的儿子有多出众,她岂会不知?出了赵氏的过后,他是多么模样,她又怎会不记得?沉默寡言,经常沉浸,及至赵氏身后,更是意志低沉,阖府世人亲眼所见。

说罢,丢下犹自颤抖的太夫人,行至门边,唤仆妇入内。

“比起最后算是没大碍,性命算保住了。不过――”杨氏拿碗盖拨着茶叶,神情稍觉冷硬,“那条腿上断了筋脉, 不像骨头似的好接, 今后走路怕是艰巨。”

庆远堂里慌了手脚,动静报出去,除了杨氏,旁人都觉对劲外。

杨氏坐回椅中,端然直视,“他变成这幅模样,皆是你一手形成。想想吧,你这母亲当得有甚么意义!”

现在,半开的窗户里也有菖蒲香味淡淡飘入。

如何会不记得呢?

太夫人不由怒道:“他几乎送命,你怎如此冷情!”

太夫人眉头紧皱。

“太夫人身子不适,请归去歇着。”

韩镜仓促赶回,见嫡妻阖目躺着,重重叹了口气。

太夫人嘴唇颤抖。

回到庆远堂,太夫人的颤抖虽停了,双目却仍发楞,胸腔里痰淤上来,喘气不止,不时含混道:“恨我吗……”

杨氏微顿,减轻腔调,“夫君还说,他在光州时几乎撑不住――死了。”

杨氏一声嘲笑,“他悔怨当年的事,跟你不靠近,莫非不是在恨你?”

“这些天夫君重伤昏睡,醒来时,总说他悔不当初。”杨氏盯着太夫人,碍于她长辈身份而强压多年的痛恨涌出,目光几近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她极力禁止满腔气怒,目光如刀,“他悔怨甚么,太夫人想必很清楚。”

……

生老病死的事,也非人力所能抗逆。

不过太夫人连着病了一年多,身子本就不好,那贴身照顾的仆妇当然感觉太夫人出了丰和堂后便情状甚异,却也没敢多说。

杨氏的神情很冷酷,仿佛韩墨的伤跟她没有半点干系。

回到屋里时,就见太夫人背靠软枕躺在榻上,气味微小,双目涣散无神。

“尽人事听天命。”杨氏瞧了太夫人一眼, “夫君这前些天昏睡, 早晨都很难过,好几次几乎没醒来。他说当时在光州, 那条腿受了伤, 筋脉皆断, 血流如注。”杨氏想到那场景, 指尖微微颤抖, 搁下茶盏, 声音冷酷, “太夫人想想,当时他该多疼。”

那样长远的事,现在翻出来,仍然清楚。

唐解忧虽是外孙女,无需多礼,这几日总自发在灵前跪着,几近水米不进,哭得两只眼睛肿了消,消了肿。闲时跟太夫人跟前的仆妇刺探过,也垂垂明白原委,得知韩墨在光州重伤,被韩征护送回京的事。

仆妇丫环忙入内,扶着太夫人坐上肩舆,只当她是被韩墨的重伤惊着了,不敢言语。

尚书令官居正二品,嫡妻伴同夫君官职,领着二品诰命。

旧时的是非对错,韩镜心中洞明。

她这些年都仰仗太夫人照顾,才气在庆远堂里万事顺利,现在蓦地丧了外祖母,一则是丧亲之痛,一则怕今后日子更难过,在道观听得动静便几乎昏畴昔,到府门前时,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比韩瑶这亲孙女还要悲伤很多。

韩蛰冷肃如旧,韩徽甚少跟姊妹来往,韩瑶跟令容同进同出,梅氏带着孩子,也照顾不到旁人,唐解忧偶尔撞上韩征,那位的目光神情跟平常的玩世不恭截然分歧。年纪二十的男人,颠末疆场历练,添了几分沉稳,深沉蕉萃的眼睛里头卷着刀刃似的,每回触及,都叫她不自发地心虚。

府里的事接二连三,因韩墨重伤在榻,除了韩砚和韩蛰、韩征兄弟外,外头的事多是韩镜操心,身边的大管事帮手。又递信出去,叫在外为官的韩徽赶回都城。随即请阴阳司择日,两今后开丧送讣闻。

“太夫人亲手将他推到这步地步,却来怪我?”杨氏唇边讽刺,站起家子,缓缓走至太夫人近处,“招讨使本来是疆场上最稳妥的官职,他为何负伤,您可晓得?他伤在光州,那位赵氏的故乡!”

主持中馈多年的将门之女,毕竟气度精干,隐然悍厉。

子孙们轮番跪守灵前,不免要打照面。

空荡的屋里,杨氏特地咬重最末两个字。

“他……”太夫人嗫喏了下,“都二十年了……”

“那是毒疮,年初越久烂得越深。夫君当年多么意气风发,太夫人还记得吗?誉满都城的青年才俊,儒雅俊朗的人中龙凤,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厥后呢?那几年他是多么情状,记得吗?”

问过前后情由,召杨氏伶仃问话,杨氏只说是太夫人探病时问韩墨为何负伤,她照实答复,因提起二十年前的事,稍起了几句吵嘴――韩征既已坦白,杨氏也没坦白光州的事,开阔说罢,神采冷凝。

那声音太低,仆妇没听懂,实在惊骇她这幅模样,忙出门叫丫环去请太医过来。

“不是我……”

太夫人目光一紧, “养不好吗?”

杨氏嘲笑,“当然!”

丧事办起来,表里都有很多的事。

那但是他怀胎十月生下的宗子,即便为内宅的事闹得陌生,也是血脉嫡亲。方才韩墨好端端的躺着,她犹觉悲伤,设想那模样,怎不心疼?

“他……就是在当时被抓住的?”太夫人声音颤抖,病重衰老干瘪的手不自发握住茶杯喝水,却颤抖得短长,将半杯水尽数洒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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