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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决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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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州山川极佳,园林府邸修得也精美工致。

“以是逃出都城后,南下求生?”

韩蛰沉默不语,深沉的眼睛只将他盯着。

冯璋被擒的动静早已快马送出,早餐后,随行的文官自去拟写详细的军情奏报,韩蛰往议事厅走了一圈,回住处的途中却拐向一处洞门,闪身出来。

半晌,长孙敬才收了诧色,“又要我做甚么?”

见惯长孙敬狠厉殛毙,蓦地见这模样,韩蛰甚感不测。

“忘了?我想杀掉那昏君――这回平叛,不过是欠了你恩典。”

韩蛰取出一枚钥匙,递给他,“冯璋还关着,想问甚么,今晚之前问。”

城墙外,韩蛰与河阴节度使陈陵归并一处,万余兵士布阵,营帐连绵数里,只等主帅一声令下,扑向困守的楚州孤城。

仗打得很有点艰巨,从凌晨直到晌午,戍守最亏弱的城门才被攻入城内的兵士轰然翻开。韩征率兵直冲而入,带着澎湃而入的兵士一起冲杀太长街,驰向另一道门。

主将一走,余下部将更不会戍守,里外夹攻之下,敏捷崩溃。

长孙敬咧了咧嘴,“南下谋逆。”他倒是没粉饰,“本来想去投奔岭南的陆秉坤,毕竟他对朝廷不满已久――当时还不晓得冯璋谋逆,不然早就孤身投奔冯璋了。若不是被你拦住,两军交兵,还不知胜负如何。”

他此人也是成心机。

长孙敬将韩蛰盯了半晌,模糊明白他的筹算。当初韩蛰在都城申明鹊起时,他并未太放在眼里,二十岁的年青人罢了,若非韩镜那老匹夫撑腰、脱手暴虐绝情 ,能有多大本领,令朝臣不敢直撄其锋?直至去岁被韩蛰擒住,数番来往,并肩作战,看他一起披荆斩棘,运筹帷幄,不知不觉中便转了态度。

韩蛰带人疾追出城,与长孙敬分头包抄,驰出数里,终究将冯璋困在澎湃河边,活捉回城。

楚州已成最后一道防地,倘若仍守不住,背后两座小城也难以作为容身之地,或死或逃,很难再抖擞反击,力挽狂澜――只可惜了他万贯家财,倘若被韩蛰那厮寻到,实在不甘心!

韩蛰早在招揽长孙敬时就已考虑过此事,这半年并肩杀敌,对方是多么脾气,他也有了掌控。有些事虽需掩蔽,但一步步走下去,终会有显山露水的时候,韩家扼着朝廷中枢,杨家驻守京畿,这回他南下讨贼初掌军权,越今后走,埋没的野心终会为人所知。

而长孙敬这类人,哪怕让他早一点晓得,也无碍大局。

“当兵从戎,一定是为给昏君效力。”

“楚州人杰地灵,很不错吧?”长孙敬落拓开口,卸下战袍后,也没客气,尽管躺着,指了指中间躺椅,“韩大人尝尝?”

细算起来,韩蛰于他,除了不计前嫌的活命之恩,仍有点知遇重用的意义。

好梦在韩蛰南下以后, 垂垂破裂。

韩蛰眉峰微挑,“可惜你落在了我手里。”

长孙敬神采渐肃,似有点不敢置信,缓缓起家。

长孙敬目光微紧,神采变得格外端方寂然,半跪在地,抱拳道:“愿听调派。”

麾下残存的精锐几近都被调到跟前,他当时拿下楚州后,野心勃勃地将楚州视为龙兴之地,花重金加固城池、屯下粮食和守城东西武备,到此时,公然派上用处。

连连败退之下,冯璋气色极差,亲身登上城墙设防。

河阴兵力不算强大,陈陵又有求于朝廷,这阵子对韩蛰倒是很客气。

当晚在城中休整,连日怠倦下,盥洗过后,便拖着沉重疲累的身躯躺在榻上,从入夜时分直睡到凌晨。再展开眼,外头天光尚暗,整夜熟睡后,倒是神清气爽、身健体轻。

“我生在楚州,十几岁才北上餬口。”长孙敬收了茶壶,坐起家子。

商讨毕,雄师休整了一晚,次日凌晨用过早餐,趁着官兵士气正旺、叛贼提心吊胆守了一夜后稍露怠倦,战鼓响起,挥兵攻城。

“不必。”韩蛰仍矗立站着,瞧见那高鼻俊目,随口道:“我觉得你是北地的人。”

“传闻是府中有事。”韩蛰面不改色。

前年玄月他聚众起事,一起都很顺畅。冯家是盐商, 家资巨富, 拿出此中极少的部分银钱周济百姓,就足以收拢民气。何况官府暗中, 楚州地界民怨极重,盗匪横行、聚啸山林, 情势早已不稳。他扯起反旗一挥, 应者如云,仗着巨富的家资做军费,更能叫跟随的人断念塌地。

冯璋很恼火。

“他归去能做甚么。”

他年过三十,生得高健威猛,这一起以孙敬的身份跟从韩蛰交战,虽官职颇低,却格外英勇,比起韩蛰也不减色多少。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又从刑部大牢逃出的死犯人,自有旁人难及的狠厉干劲,现在却甚为落拓的躺在那边,手中握着副紫砂茶壶,温热的水从茶壶嘴倒出,径直落入他口中。

营帐中,河阴节度使陈陵已等待多时,中间站着杨裕派来助力的三位小将。河阴光复后,陈陵毕竟存着私心,因江东节度使已战死在冯璋手里,朝廷又未任命谁来代替,他的地盘紧邻江东,这回虽是靠韩蛰力挽狂澜,毕竟也在韩蛰的阵容下光复失地建功不小,不免起觊觎之心。

帐中舆图早已备好,陈陵请韩蛰坐下,问过韩蛰带人探查到的真假,一道商讨对策。

韩蛰带兵直冲而入,留下韩征在城里扫尾,带人去追捕冯璋。

冯璋守在正门,被韩蛰缠得筋疲力竭,猛听背后敌兵号令,远远瞧见冲杀过来的韩征,心中巨震,自知局势已去,有力回天。率兵直抵都城篡夺皇宫的梦轰然幻灭,冯璋喝命副将死守,提侧重刀快步下了城墙,混乱中绕过民巷,脱下那身主将装束,找了匹马,便往外逃。

继晁松以后,重伤韩墨的那人也被射杀,虽说韩墨重伤的腿难以病愈如初,韩征内心憋着的闷气总算消去,神采也比畴前明朗了很多。目光扫了两圈,仍没见熟谙的人影,不由道:“大哥带的唐敦呢?前几天就没见他。”

六月至今, 短短数月时候, 他敏捷败退, 韩蛰却越战越勇,一如他当初攻向汴州时。

“冒充投奔岭南陆秉坤,入他幕府。”

“然后?”

只是傅益的去处不好流露,便知含混道:“嗯。”

韩蛰未答,“你呢?留在军中,必将成器。”

三四步外,长孙敬躺在树荫下,一张竹编的躺椅微微摇摆。

长孙敬双手接了,起家沉声道:“好 !”

……

“傅益也归去了?”韩征技艺跟傅益不相高低,才学却远远不及那位传胪的才子,加上傅益颖慧机变,从汴州到楚州争杀从未停歇,这数月间长进缓慢,韩征跟他数回并肩作战,存亡之间相互照顾救援,友情渐深,也非常佩服。

兵临汴州时, 他的剑锋离都城只要两日之遥, 冯璋乃至想过,拿下都城后, 当如何措置那昏君和骄横放肆的长公主, 以大族资财散予贫苦百姓, 博个声望。

厥后攻陷数座城池,声望日隆,就连有些官兵都望风而降, 畴前年玄月到本年六月, 冯璋一起势如破竹, 锋芒直逼都城。

公然,长孙敬神采微愣,诧然将他盯了半晌,“不是给昏君效力?”

最后的背水一战,冯璋几近拼尽尽力。

――数代堆集的巨富资财仍藏得安稳,败北当然令人懊丧,他还没筹算就此送掉性命。

这回他败而逃脱,身边仍有重金请来的人保护,只是装束类似,不易辨认。

中虎帐帐间,韩征刚跟韩蛰巡查返来,盔甲严整。

冯璋的阵容早已被击溃,现在困守孤城算是决死一搏,陈陵光复河阴后还需留下些兵力驻守免得再生乱事,到现在,手边能用的兵力未几,大半是韩蛰麾下的精锐。

――且傅益曾同他拼力救回韩墨,那恩典韩征始终记取。

韩征没再诘问,只叹道:“那真是可惜了,留在这边活捉冯璋,功绩少不了他那份。”

“冯璋虽败,他的家眷却早已送往别处,独一肯收留她们的,唯有陆秉坤。冯家丰富的家资尚在,这半年攻城略地,只增不减,陆秉坤必会设法求取。这一带,终会复兴战事。陈陵本拥有限,必不能敌,你若能从中建功,江东军权,便能易主。”

冯璋落败,楚州光复,余下的两三处交与陈陵的部下充足。

“也是怪了,若不是你帮脱手帮禁军,我早就逃出了都城。从刑部大牢绕一圈,反倒欠你个宽恕性命的恩典,拿如许的军功来了偿。”长孙敬又喝了口茶,“年关将近,赶着回京?”

韩蛰讨贼半年,终究赶在过年前擒得叛贼,暗自松了口气。

被擒拿在刑部监狱里时,认罪极快,拿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将诡计消弭防备逃出监狱的筹算袒护起来,现在才跟着韩蛰平了冯璋,却又敢口无遮拦的说这类话。

特别对楚州一带,更有不薄的豪情。

韩蛰瞧他一眼,像是露了点笑意,稍纵即逝,率他入帐。

他出身寒微,凭一身工夫突入都城,却只见天子昏聩、寺人干政。当日运营弑君,也是难平心中气愤,对于跟他一样出身的百姓,仍存善心。

冯璋此人不止悍勇,引自幼从商,还甚为奸刁,与平常武将搏命力守的做派差异。这一起对敌,冯璋虽亲身坐镇批示,却都躲在韩蛰铁箭射程以外,身边更有妙手保护,若见势不对,也会晤机行事,败逃保命。是以半年下来,仍将性命保得好好的。

韩蛰瞧着他神采,目光锋锐洞察,“江东的安宁,与其借别人之手,何不握在你手中?”

楚州的深冬不似都城酷寒,韩蛰长年习武身材健旺,套上外裳走出门,劈面而来寒凉的风让精力为之一振,像是站在都城的暮秋,冷热事件。

戍守被扯开口子,便如巨坝决堤,有力挽回。

手中暗沉乌黑的剑上,血迹早已擦净,他仗剑在手,顶着冷冽晨风练剑,畅快淋漓。

韩蛰健步前行,走至一处嶙峋奇秀的山石旁,微微顿住。

弟弟走出阴霾,规复古日意气风发的模样,韩蛰非常欣喜。

“祖父有事召他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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