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狼狈
三品诰命的服饰当然繁丽华贵,终不及她长公主的身份高贵。但想到那是因韩蛰而得,毕竟感觉刺目,心中不悦,也懒得跟杨氏客气了,别开目光,径直往前走。
范自鸿抬眸之间,目光扫向令容,眼色微沉。
诰命的服饰甚为烦琐,里外裹了数层, 这等气候里倒是能御寒。
……
他不肯细说,高阳长公主也没诘问。但有人不喜傅氏,她乐见其成,只瞧着钻进马车的窈窕背影,勾唇嘲笑,“盯着她的人多着呢,范将军不必焦急,没准会有人给你铺路呢。”
“病倒是病愈了,只要点小咳嗽。”尚政稍侧身姿,神态恭敬而不疏离。
余光偶然间扫过范香,就见她双手交握在身前,站姿比方才又端方了很多。
杨氏和令容入宫时,走的是女眷惯常出入的西华门。
“韩蛰啊。”范自鸿嗤笑,端倪间渐添锋锐。
范自鸿并未讳饰,点头承认。
宫门处殿宇甚少,天气阴沉,十数步外两小我并肩走来,确切范自鸿和尚政。两人明显是刚下值,腰间佩刀不见踪迹,羽林卫的甲胄也都脱了,只穿长衫。
延庆殿外也比平常热烈了很多。
满月未足的孩子,虽是龙种,跟旁人家的也没多大分歧,瞧着不算都雅。不过太病院和御膳房服侍得经心,甄皇后养胎时胖了很多,那孩子也胖嘟嘟的,倒甚是灵巧喜人。明黄锦缎的襁褓里,小婴儿睡得正熟,又嫩又小的手探出来,极是敬爱。
这般架式,虽不及公主天孙出行的仪仗,却也不差太多了。
婆媳二人徐行上前,端方拜见。
宫门处有禁军保卫,范自鸿除非吃熊心豹子胆,不然也不敢在此处肇事。而宫门外另有飞鸾飞凤、杨氏带的保护,范自鸿孤身一人,令容倒也不怕他,迎着他目光不闪不避,面无神采地轻飘飘挪开。
令容瞧着前面款摆的腰肢,胡思乱想。
天阴沉沉的,冷风吹过来,渐添寒意。
见到高阳长公主,两人各自施礼。
“临出门回想了一遍,没有记错的。”
她本日打扮得格外标致,一身裁剪恰当的杏子红锦缎,虽是初冬的天,穿得却薄弱,更显苗条身材。发髻梳得标致繁复,金饰明显也是经心遴选过的,金钗斜挑,更增明艳。
高阳长公主只笑了笑,“等韩蛰回京,她不再躲着,多的是机遇。”
按说范贵妃宠冠后宫,最该清楚永昌帝的色胚本性,范香长相不差,又合法妙龄,这般打扮起来,盈盈美人如含苞待放的花,就不怕被永昌帝打歪主张?
“太子殿下瞧着精力,皇后娘娘真有福分。”
幸亏根柢里并非十四岁的无知少女,加上身材高挑苗条,双眸沉寂地立在那儿,倒也有些诰命夫人的架子了。
杨氏当然不惧,却也不想徒生是非,是以随行的人比平常加了很多,除了飞鸾飞凤外,另有两名平常保护杨氏出行的精干妙手,走在仆妇之前。
杨氏瞧了半晌,眼底倏然浮起些许黯色,不忍心多瞧,只昂首笑望甄皇后。
“又胡说, 这些都有规制, 哪是随便改的。”杨氏笑嗔。
从相府到皇宫不算太远,搁在平常,天子脚下谁敢肇事?可现在情势不稳,南边交战未已,朝堂暗潮涌动,没准就有贼胆包天的人――那范自鸿先前拦路行凶,不就是仗动手握军权有恃无恐么?
“不是私交,就是私仇。”高阳长公主挑眉。
讨贼的事最后举步维艰,但颓势一旦挽回,各自气势便迥然分歧。冯璋当然悍勇,他手底下的将领却鱼龙稠浊,有些是随他草泽起事,发愤要带兵直捣都城,杀了那昏庸无能的天子老儿,享尽繁华,身后没顾虑,奋勇无所害怕。有些倒是官兵背叛投奔畴昔的――比方晁松。
甄皇后微微一笑。
“可惜她藏在韩家,整日抱病。不过――”高阳长公主毕竟是迷惑的,因宫门四周空旷,说话也不甚收敛,“她那么小的年纪,竟然能跟你结仇?”
高阳长公主听出他语气中的挑衅不屑,内心不大舒畅,没再多说。
高阳长公主立足不前,似是有话要问范自鸿。
千里以外,此时的韩蛰正策马走过战后混乱的街道,安抚百姓,搜索残存的叛贼旧部。
安安稳稳走到宫门外,跟着小内监往延庆殿走。
杨氏含笑而答,就着宫人搬来的绣凳欠身坐下,探头瞧那襁褓里的婴儿。
“再小的年纪,也是韩家的人,杀人越货的本领怕也不小。”
现在冯璋节节败退,那河阴节度使虽是碌碌之辈,招讨使韩蛰倒是个硬钉子,虽稀有次极惨烈的战事,却所向披靡。这等情势下,有些人对冯璋降而复叛,反倒减弱冯璋权势,更难抵当。
高阳长公主是宫廷常客,这条宫廊直走通往延庆殿,右拐通往范贵妃的宫室,看模样那两人是才从范贵妃宫里出来。长公主跟范贵妃都喜豪华、性娇纵,范贵妃为博恩宠,跟这位永昌帝非常亲信的姐姐走得近,经常来往。这会儿遇见,倒也不算异事。
杨氏和令容一起都不远不近地跟在前面,总不好越畴昔,只好跟着立足。
西华门内,高阳长公主双手拢在袖中,顺着范自鸿的目光瞧了半晌,忽地一笑,“范将军莫不是也瞧上那位少夫人了?”
范香紧跟在侧,目不斜视。
令容将两只手藏在袖中, 到得丰和堂, 杨氏穿戴已毕, 已在檐下站着。中间韩瑶一身利落打扮 , 因闲居在家,头发便简朴挽着, 见了令容, 蹬蹬蹬跑过来绕着瞧了一圈, 啧啧叹道:“都雅是都雅, 就是瞧着老气了。礼部那些人呆板, 该给年青的诰命选个亮些的色彩。”
太夫人过世已有将近半年,韩家虽还在孝期,却也无需忌讳。婆媳俩被管事宫人引入内殿,隔着两重珠帘,对甄皇后纳首而拜。叩拜罢了,甄皇后笑吟吟地命人起家,请她二人近前。
先前范贵妃得宠放肆,压得中宫步步让步,现在没了田保调拨作怪,又添永昌帝期盼已久的太子,甄皇后处境突然好了很多,气色都与平常分歧。
杨氏非常对劲,“谢恩的礼数都记取了?”
高阳长公主脚步微驻,表示免礼,目光超出杨氏,落在令容身上。
令容想到今后篡权夺位的事,内心一叹。
令容瞧着那近乎宝蓝的外裳,虽绣工精绝,装潢繁丽,跟她的面貌确切不相称。
“好。”杨氏点头,遂带她出门。
因韩家为她添了很多助力,甄皇后待杨氏愈发客气,连同令容都叨光,受了很多犒赏。
“先前怀着身子,不便访问,倒是好久没见夫人了。可都好吗?”
她中间除了宫人内监,还跟着范香。
永昌帝虽昏聩,也在欢爱情浓时哄过范贵妃,但先前为甄皇后的子嗣闹出那样大的阵仗,且他本就期盼中宫得子将来为他分忧,是以孩子出世后,经甄嗣宗一提,不待满月,便封了太子,营出个喜气氛围。
论年纪,她没比令容大多少,当初嫁进东宫时,更是稚气未脱。在东宫和皇宫熬了这些年,十几岁的年纪却有近乎三十的老成,跟杨氏这般年长的人对答起来,慎重端庄的气度竟也涓滴不差。
……
甄皇后犹自不舍,叮咛管事宫人送杨氏和令容出宫。
到腊月时,江东之地光复八成,冯璋愈战愈败,退守他起家起事的楚州。
“承蒙娘娘顾虑,统统都好。”
都城入了冬,气候便日趋转寒。
“长公主谈笑。”范自鸿收回目光,“瞧上谁,也不会瞧上韩家的人。”
阿谁让都城闻风丧胆的人,他确切想会会。
他进京的光阴不短,跟杨氏也有过数次照面,先前韩家太夫人丧事,尚夫人曾来记念,尚政亦曾跟从同去。走出数步,尚政便朝杨氏拱手,“好久未见夫人,诸事可好?”
范自鸿神情微动,朝她瞧畴昔。
冯璋守势迅猛时,那些人纷繁投奔,谓之天下大义,水涨船高,让冯璋阵容更壮。
“都好。”杨氏认得他,含笑点头,“传闻令堂前阵子抱恙,因忙着没能去看望,现在病愈了吗?”
渐近宫门,走在前面的高阳长公主俄然缓了脚步,看向侧旁。
银光院北侧有十几株银杏, 富强树叶早已转为纯黄, 甚是都雅。昨晚一场寒雨,吹了半宿的风, 凌晨令容出门时,就见那满树黄叶多数都干枯, 铺了满地, 树干半秃,映托红墙。
杨氏将范自鸿打量半晌后收回目光,向高阳长公主道:“民妇另有事在身,先行一步,请长公主意谅。”
高阳长公主点头,中间尚政亦告别先行。
对坐说话将近半个时候,杨氏瞧着甄皇后稍露倦色,这才起家告别。
从延庆殿出去没走多久,侧面宫廊里有人被簇拥这走来,一身富丽明艳的打扮,满头珠翠精美宝贵,竟是高阳长公主。
冯璋颓势一露,韩蛰越战越勇,叛军摧枯拉朽般敏捷败退。
瞧在杨氏眼里,甚为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