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蜀都

诸葛亮非常正视本身德行的修炼，不管是躬耕南阳还是管理蜀中时，皆节约修身，以身作则。

董允冷眼旁观，只觉这位马钧绷直身子，停著不食，非常拘束。而姜维倒是浑然自如，该饮则饮，当食就食，气度一如平时，涓滴没有拘束之感。他方才对姜维已是大为窜改，眼下见他如此，天然更是高看了一眼。

马岱策马缓缓颠末姜维身边，忽小声道：“说不定几今后，你我二人还能同殿面君呢。”言罢，开朗一笑，旋即领着众骑拍马拜别。

这句话刚说完，与马岱随行的三十名骑士已是调转马头，集结结束，他遂朝世人拱了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就此告别了。”

两边酬酢了几句，董允便道：“旅途艰苦，汉中王已是叮咛驿馆备下美酒好菜接待，诸位请随我来吧。”

姜维情知朝廷端方如此，只得拱手道：“一起多承马兄照顾，大恩不言谢，万望保重！”

他情知董允、尹默仍在堂中等待，不忍其久侯，粗粗一扎仍微湿的头发，即向堂中行去。

这座驿馆乃是刘璋当年旧观，经其父子两代补葺，层台累榭，轮焉奂焉。世人向来都未曾见过这般富丽的房屋，心中不由暗叹蜀中富庶，比之天水一带，无异于天壤之别。姜文、姜武两兄弟毕竟年青，忍不住四周张望，啧啧称奇。

董允，字休昭，南郡枝江人。汗青上乃是与诸葛亮、蒋琬、费祎并称的蜀汉四相之一，可谓大名鼎鼎。其父董和，官任掌军中郎将，是大司马府中仅次于诸葛亮的实权人物。他眼下正作刘禅的太子洗马，在汉中王府内任事，现在前来，当是属于宫中派来的代表。

说话间，姜母、马钧、姜文、姜武也已洗漱结束，相携来到堂中。几人都是穿戴本身的旧衣，并无一人穿了蜀锦新衣。

除了传统农耕外，CD的织锦业、缫丝、冶铁、兵器、金银器、漆器等手工行业已是非常发财。后代左思《蜀都赋》“市廛所会，万商之渊。列隧百重，罗肆巨千。贿货山积，纤丽星繁”描画的就是这般盛况。

姜维忽问道：“翊军将军但是赵云赵子龙吗？”

世人持续南行，只觉越是靠近益州要地，沿途越是繁华。终在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9年）玄月十二日日落时分，到达蜀国都城CD。

西汉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汉武帝分天下为十三州，置益州，以此城为州治，至此，这座都会的人丁、农业、手产业、商贸达到顶峰。据朝廷官方统计，当时有户八万，口四十余万，这还不包含各家朱门中的家生子和藏匿等未编入册者。

此行目标既然已经达到，酒过三旬后，董允便起家道：“伯约，你与家人且在此好好将养几日。但有所需，尽管和驿馆令提来便是。本官与尹处置每日都会前来看望。眼下时候不早，我等还需回宫府复命，就此告别。”当下领着一向沉默不语的尹默飘然拜别。

马岱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外军未得准予，不成擅入都城。岱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那人答道：“本官乃汉中王府太子洗马董允。”又一指身边那位书卷气甚浓的官员，道：“这位是益州劝学处置尹默。我等奉汉中王命，特来驱逐马将军和姜义士一家，在此恭候多时。却不知哪位是天水义士姜维？”

董允现在正与尹默一道于驿馆堂中奉茶闲谈，遥遥就见姜维行来。走到近处，只觉面前这名少年长身玉立，威武俊朗，虽只着了一袭泛白的青衫，却涓滴不减其萧洒娴雅之态。他高低打量一番，心中暗赞：“传闻此人号幼麟，若只以表面而论，当真煌煌如麒麟之表也！”

时天气渐暗，城门表里尽是出城的行人，或推着小车，或挑着扁担。他们多是住在城郊的农夫，白日里在城中发卖完果蔬米粮，眼下均是踩着点，想要赶在关门之前出城和家中妻小团聚。

右首那名官员三十来岁的年纪，样貌非常严厉。他向马岱拱了拱手，问道：“敢问足下但是自沔阳来的马岱将军吗？”

东汉末期，中原烽火连缀，人丁锐减。蜀中反倒因为地处边沿，未经涉及，模糊另有几分当年乱世之景观。

荀子有句名言，曰：“论德使能而官施之者，圣王之道也，儒之所谨守也。”后代儒者受其影响，观人时先观其德行，再看其才气。

早有驿馆令和侍从在门口恭候，将一行人引入一进独立的院子。此处除了有多间屋舍外，还自带一个花圃。繁花茂草，风景恼人，又兼阔别贩子，非常清幽，倒是个可贵的好住处。驿馆令教唆侍从将行李一一卸下安设好，又为世人筹办热水新衣，以供沐浴换衣之用。

姜母、马钧、姜文、姜武此时都来与董允、尹默见礼。

姜维闻言便是一愣。

马岱久在边关，朝中文官多不认得，游移道：“某家恰是左将军麾下裨将马岱。不满足下如何称呼？”

他此言一出，姜维便明白了董允态度骤变驯良的启事。

姜母问道：“马将军不与我划一行了吗？”

浴桶边上放着驿馆令送来的新衣，是一袭宝蓝色的飞云流彩蜀锦直裾，披发着温和的光芒，瞧着华贵非常。但他只是仓促一瞥，并不取用，只从行李中取出一件浆洗得泛白的青色麻布长袍，披于身上。此前在武都，行李大多丧失，这件衣服是当日穿在身上的，故而得以保存。

董允闻言微微点头，本来非常严厉的面庞顿时和缓了几分。

姜维晓得两人均是蜀中名闻遐迩的名流，又身居要职，此番来迎，可见朝廷对本身此行非常正视，心中不由定了几分。

CD之名，取自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景邑，三年CD之意而来。城邑至今已有千年汗青。公元前316年，秦前后兼并蜀、巴，设蜀郡，郡治CD，秦张仪、司马错前后筑太城、少城，此城范围乃现。

董允见后，脸上俄然现出笑容，赞道：“伯约居无余服，有华衣却不为所动。更难能宝贵的是，你之家人也如同你普通，可见伯约治家松散，乃是操行高洁之士啊。”

世人正要解缆间，马岱却回身道：“伯约，某家须先带兄弟们去北大营翊军将军处报到。我们本日就此别过了。”

时至本日，CD已是西南首屈一指的名城大邑。

各种财产中，尤以织锦业最为着名。因西汉时设“锦官”一职，故其又有“锦官城”之称。

及至姜维行至堂中，两人上前相迎。董允的目光落在姜维袍服之间，忽问道：“姜义士如何不穿驿馆令所赠新衣？”

姜维上前见礼道：“鄙人恰是天水姜伯约，有劳两位大人在此等待。”他口答心道：“本来是他俩！”

这厢，驿馆令已是备好酒水筵席。

前人重丝轻麻，后代之人却截然相反。麻布衣服风凉透湿、气势复古，反倒得了后代国人的欢心。他上一世也是穿惯了麻布所制的衣服，眼下暑热尚未消尽，故而取了更加合用的旧衣。

姜武出世至今，从未见过如此规制的城池，惊呼道：“都说长安城乃是天下第一雄城，小人虽未去过，但本日见到CD，实想不出那长安城还能筑成何般模样！”

而那位书卷气甚重的尹默，其字思潜，梓潼涪人。因益州多贵今文而不崇章句，故幼年时远游至荆州，跟班司马徽、宋忠学习古文经学，特别精于《春秋左氏传》。刘备入主蜀中后，仰其学名，聘其为益州劝学处置，作为益州学官。刘备进位汉中王时，也多借其学问，制定礼节典故。现在可谓是蜀汉当朝的一代学士，此时作为府中的代表前来迎候。

他大要上是受命驱逐姜维一行人，实际上刘备、诸葛亮还给了他别的一个任务，便是要好好察看一下姜维其人。毕竟此前统统动静均由马超表述，所谓耳听为虚，目睹方为实也。颠末这短短一个时候的相处，他对姜维已是有了个粗判。

进得城来，但见街道宽广整齐，各式商店林立，行人错落有序，端的是一派繁华气象。此城占地极广，世人足足行了一炷香工夫，这才到达驿馆。

姜维一起上风尘仆仆，眼下得了这般殷勤奉侍，终究放下苦衷，痛快洗漱一番。

他不晓得董允所闻何意，只得照实答道：“旧衣服温馨，故而取用。倒是孤负了驿馆令的一片情意。”

目送马岱拜别后，董允当下领着世人进入城中。

这是代表蜀汉朝廷的拂尘宴，菜色非常丰厚。四人相互敬饮了几杯，又随便酬酢了几句，氛围可谓不浓不淡。

人流中忽响一阵喧哗，一队披甲执戈的兵士排开行人，护着两位高冠黑袍的官员，快步走到世人跟前。

受其影响，荆州系的少壮官员大多也是如此。董允为官半生，恰是两袖清风。虽有些惜爱羽毛，但对利之一道倒是视如浮云。眼下亲见姜维一家安贫乐道，心中大起同道之心，这才有了态度上的窜改，还将对姜维的称呼从“姜义士”窜改到了更可更加靠近的表字。

董允当即请了姜维、马钧退席宽坐。杨氏扶着姜母到隔间用膳。而姜文、姜武因是下人的原因，天然不得不仆人同席，有侍从将他们引到后间用餐。

眼下姜维一行人正立足于CD北门。抬头望去，只见城墙高三丈，楼观绚丽，城郭完固。

其他诸人也都上前道别，大师一起同业，彼其间很有了豪情，都是非常不舍。

马岱点头道：“不错。恰是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