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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三生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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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顷刻寂静无声,手中的酒杯啪一声掉在地上,我听得本身干干道:“那海子但是无妄海?你表哥……你表哥他但是太半夜华?他但是九重每天君的长孙太半夜华?”

他转过甚来,风拂过,树上的烟霞起伏成一波红色的波浪。他微微一笑,还是初见的模样,如画的眉眼,乌黑的发。红色的波浪中飘下几朵花瓣,六合间再没有其他的色采,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当初做给他的阿谁衣冠冢成了我最不肯见到的东西。因它不时提示我,这统统都是你假造出来的,夜华死了,他死了。我感觉阿谁处所是个极可骇的处所,又狠不下心差迷谷将那衣冠冢掀了。便在狐狸洞中另开了一个洞口。

此前折颜送了棵桃树给我。我将它栽到了狐狸洞口,日日浇水添肥,不日这桃树便长得枝枝杈杈。桃树开出第一朵花那日,我将夜华留下的玄袍收敛入棺,埋在这桃树底下,做了个衣冠冢,不晓得待这棵桃树繁花满枝时,它会是个甚么模样。

掉个角儿来走这条人活路,我走得很好。在这小我生里头,我信赖夜华是活着的。

我屏着呼吸往前挪了两步,恐怕行动一大,面前的景象便一概不在了。

迷谷说:“姑姑,您还记得您有个儿子吗,要将小殿下接回青丘吗?”

我一颗干成枯叶的心稍有些知觉,才反应过来本身仍活着,夜华生祭了元神散了灵魂,夜华他死了。我见着墨渊他就在近处,感觉墨渊他约莫能有体例救一救夜华,他当年也是历了东皇钟这个劫的,最后仍返来了。我感觉只要能救得了夜华,只要能让他再开口叫我一声浅浅,莫说七万年,七十万年我也能等得心甘。

墨渊说,他这一轮甜睡本应睡上个几十年,可玄晶冰棺是个好器物,无妄海虽是沉天族尸体的,实在倒是个疗养圣地,才叫夜华只三年便能醒来,实在歪打正着。

就像是一个梦境。

长河月圆,夜深人寂。无事可做,只能睡觉。

我撤了仙障,本想抱着夜华跪到墨渊身边求他救一救,真要起来时却满身有力。墨渊疾走两步过来,检视了半日,叹了口气沉重道:“置一副棺木,让夜华他走得好些吧。”

夜华被带回九重天那日,是个阴天,略有小风。

织越打着结巴呆呆道:“你……你如何晓得?”

墨渊的声音在背面响起:“你怎的这般不谨慎,驾个云也能跌下去?”

夜华他爹在一旁道:“够了。”又回身与我道:“小儿诛杀鬼君擎苍,以元神反对东皇钟灭噬诸天,乃是为六合大道而死,天君已有封彰。乐胥之言皆为妇人之见,上神不必放在心上。然小儿的尸首,上神确该偿还。上神虽与小儿有过一纸婚约,终未大婚,占着小儿的尸首,于情于理,有些分歧。小儿生前位列天族太子,天庭有不成废的周遭端方,小儿此种,该当葬在第三十六天的无妄海中,还请上神成全则个。”

本来不过是个点头之缘,而后我去凡界看戏却回回都能赶上她,这点头之缘便硬生生被掰成了个悠长缘分。织越生得喜辣活泼,又不缠着我探听我是谁家住那里芳龄多少,我感觉可贵。再则听戏时能有小我说说话,又不是四哥“你看这跌宕起伏的戏文……”这类说话,也挺不错。

折颜说,他赶到时,夜华已断气多时,我浑身是血,披头披发抱他坐在东皇钟底下,身周筑起一道厚厚的仙障,谁也靠近不得。东皇钟七日悲鸣,引得八荒众神齐聚若水。天君派了座下十四个仙伯来取夜华尸体,十四个仙伯在外头祭出鸣雷闪电连劈了七天七夜,也没将那道仙障劈出个缝来。

夜华去后第三年的玄月初三,我在凡界听戏,遇见方壶仙山上一个叫织越的小神仙。在凡界听戏须得照着凡界的本子来,感觉角儿唱得好便捧个钱场,喝采时投几枚赏钱到戏台上,也算不孤负了伶人们一番殷勤。

折颜同四哥见我气色渐好,只是日渐嗜睡罢了,便不再常看着我,约莫他们已多多极少放下了心。

那一树烟霞底下立着的黑袍青年,正微微探身,苗条手指轻抚跟前立着的墓碑。

我亲遍了他的眉毛眼睛脸颊鼻梁,移向他的嘴唇时,心中存了极荒唐寒微的动机,但愿他能醒来,能抵着我的额头奉告我:“我不过同你开个打趣。”可终归是我的痴念妄图。

(全文完)

三年前,若水一战,擎苍身故,夜华以元神祭东皇钟,魂飞魄散。玉清昆仑扇承了我半生仙力,向东皇钟那重重一撞,引得东皇钟悲鸣七日。

这一段戏文直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织越小仙才姗姗来迟,觍着脸在我身边占了个位置坐下了。

狐狸洞呈现在眼底时,我放缓了步子。好久不从正门走,不留意洞旁三年前种下的桃树已开得非常繁华。青的山,绿的树,碧色的潭水,三年来,我头一回看清了青丘的色采。

水镜里头的女神仙面色惨白,描述蕉萃,双眼缚着厚厚的白绫,那白绫上还沾了几片枯叶。这个白绫长得同我平常缚的那一条不大一样。脑筋慢吞吞转一圈。哦,月前折颜将我捉去换了眼,这个白绫是他制的上了药水的白绫,是以同阿爹为我做的不一样些。

夜华被他爹娘放进一副冰棺里头,当着我的面,抬出了青丘。我只留下了他一套染血的玄袍。

四哥说得不错,我感觉我是活不下去了。可我不晓得是不是我灰飞烟灭了,就必然能找到夜华。灰飞烟灭这档事,总感觉约莫是甚么都不剩,一概回归灰尘了。倘若我灰飞烟灭了,说不定就记不得夜华了,那还是不要灰飞烟灭的好,现在我还能不时看到他在我跟前对着我笑,如许挺好。

本日,我又坐在这楼入耳戏,戏台上挺应景地唱了一出牡丹亭。恰是十月初五,宜婚嫁出行,忌兵器,三年前本日此时,夜华他离我而去。我灌了一口酒,看戏台子上的青衣将水袖舞得洋洋洒洒。

四哥叹了口气,沉重道:“醒醒吧,你也活到这么大年龄了,生离死别的,还看不开吗?”

折颜道,我觉得你要抱着夜华在若水之滨坐上一辈子,幸亏东皇钟钟声传得远,扰了墨渊的清修,第八日上头,将墨渊引来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与她同听了十多场戏,算算日子,约莫已两月不足。

墨渊重回了昆仑虚,我将夜华带回了青丘,十四个仙伯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感觉夜华他是我的,我不能交给任何人。一串仙伯在谷口候了半月,无功而返,回九重天同天君复命。

他靠在一张书案背面批阅公文,半晌,将一干文书归在一旁,微蹙眉喝了口茶,茶杯搁下时昂首盈盈笑道:“浅浅,过来,跟我说说昨日又看了甚么戏文话本。”

我感觉天君对素锦这一罚罚得有些过了,约莫是迁怒。但这些事终与我无干,便也只是当个闲闻来听听。

他说的这些话我大多没闻声,只逼真地听他说,小十七,夜华返来了,他刚落地便奔去青丘找你,你也快归去吧。

织越小仙除了常同我说戏,分外也常提及他这个远房表哥。按她的说法,她这个表哥贤明神武,乃是个不世之才,只可惜命薄了些,年纪轻简便战死疆场,徒留一双悲得半死的老父母加个整日哭泣不止的荏强大儿,不幸不幸。她常常叹出不幸二字,脸上便公然一副悲天悯人之态。我却并不感觉她表哥一家多么不幸,约莫迩来已将存亡看开。

他皱了皱眉,道:“先把眼泪擦了,我正要找你说这桩事。”

我摇了摇手。我天然记得我有个儿子,我给他起名叫阿离。但眼下我连本身都不大有工夫照顾,更遑论阿离。他在天上会被照顾得很好。

第二日,夜华他一双爹娘便驾临了青丘。

也不是看不开,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去看开。如果我晓得该如何做,也许就能看得开了。那夜喝醉打碎结魄灯,令我想起三百年前那桩旧事时,不晓得如何,全记不得夜华的好,排在面前的满是他的不好。现在,夜华去后,却全想不起他的不好,脑中一日日闪的,满是他的好。我畴前骂离镜骂得振振有词,说他这平生都在寻求未获得的东西,一旦占有便再不会珍惜。我何尝不是如此。

我本来没想着能梦到夜华,这个梦里,我却梦到了他。

不料脚上一滑,几乎就要栽下云头,幸亏被一双手臂稳稳扶住。

初初我还听着,厥后他说上了瘾,每回都要这么说一说,我嫌弃他噜苏,再去凡界便只一小我了。

日光透过云层照下来,青山碧水中的一树桃花,如同九天之上长明不灭的灿烂烟霞。

腾云上得半空中,天高地远,下视茫茫,我脑筋里一片空缺,不管如何也想不起去南天门的路。心中越是孔殷脑中越是空茫。我踩着云头在天上兜转了几个来回,不晓得该如何办才好。

我坐在凡世一座楼子里听戏。夜华他离我而去已三年整。

墨渊说,父神当年用一半的神力做成仙胎供夜华投生,他投生后,这神力便一向跟着他,藏在他的神识中。三年前他不晓得夜华还砍了瀛洲的四头凶兽得了父神的另一半神力,才觉得他已有救了。想必夜华是以父神的全数神力抵了东皇钟的灭天之力,元神被这两份力冲得毁伤了些,便自发堕入了一轮甜睡,却叫统统人都觉得他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连夜华他本身,怕也是这么想的。

织越执起茶壶倒了杯冷茶,润了润嗓子,摆布瞧了瞧,再掩着嘴角凑过来:“我阿谁表哥,我不是奉告过你他死了三年吗?三年前,合族都觉得他只剩个尸体,元神早灰飞烟灭了。他们做了副玄晶冰棺将他沉在一个海子里,我当初还去瞧过的。昨儿那静了几十万年的海子却俄然闹起来,海水嗖嗖朝上蹿,掀起十丈浪高,竟将那副玄晶冰棺托了起来。他们说将海水搅得腾起来的恰是环绕在冰棺四周的仙泽。你说怪不怪,我表哥的元神都灰飞烟灭了,却还能有这么强大的仙泽护着。合族的人没一个晓得如何回事,我们几个小一辈的被赶出来时,族长朴重了底下的小仙去请我们族中一个尊神。我爹娘说,指不定表哥他底子没死。唉,倘若他没死,小阿离便不消整日再哭哭啼啼了。”

他那面上温婉又乖顺的亲娘气得浑身颤栗,湿透的绣帕一面揩拭眼角一面道:“我本日始知你本来就是当年阿谁凡人素素,我儿夜华倒是造了甚么孽,前后两次都栽在你身上。你做素素时他巴心巴肝为你,为了你甚而筹算放弃太子位。你同昭仁公主之间的债,天君当年判你还她的眼睛,判你产下阿离后受三月雷劈之刑,你不不对了一双眼睛罢了,我儿却也代你受了雷刑,你便要死要活地去跳诛仙台。好,你跳了,我儿夜华他也跟着你跳了。这是你飞升上神的一个劫,夜华他呢,诛仙台那一跳,整整睡了六十多年。现在三百年后,又因着你,因着你灰飞烟灭。我儿他,他这平生自遇见你便没一时欢愉。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又为他做了甚么?你甚么也没做,却心安理得霸着他。现在他已死了,你连他的尸首也要霸着吗?我只问你,我只问你一句,你凭甚么?”

戏看到一半,她掩着嘴角凑过来偷偷摸摸道:“我阿谁天纵奇才却英年早逝的远房表哥,你还记得吗?”

我嗓子发涩,今后踉跄了两步,迷谷一把扶住我。

他说的那些我全记不得。当时,我只感觉夜华他死了,我便也死了。实在抱着他在若水之滨坐上一辈子也不错。即使他再也不能展开眼睛,再也不能勾起嘴角淡淡地笑,再也不能靠在我耳旁沉沉唤我的名字,再也不能……可起码我能看着他的脸,我晓得他在我身边。

我从没想过夜华他竟能活着。虽冷静祈祝了千万千千回,但我心中实在明白,那满是期望。夜华他三年前便灰飞烟灭了,狐狸洞前的桃树下,还埋着他临死穿的那身衣袍,他死了。他临死前让我忘了他,让我清闲安闲地糊口。可,可墨渊说夜华他醒过来了,他没有死,他一向活着。

他伸手重声道:“浅浅,过来。”

我跌跌撞撞冲出茶馆,冲到街面上才想起上九重天须得腾云驾雾。跌跌撞撞爬上云头,眼风不易扫到上面跪了一地的凡人,才又想起我是在集市上召的祥云驾的紫雾。

我感觉心对劲足,折颜、四哥连带迷谷、毕方四个却仿佛并不那么心对劲足。第十六日夜里,四哥终究忍无可忍将我提进了狐狸洞,放到水镜跟前一照,敛着肝火道:“你看看你都成了个甚么模样,夜华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九重天没传来立新太子的动静,只传闻昭仁公主素锦被永除仙籍了。因东皇钟异动时,她身为守钟仙娥,却未能恪失职守,及时上报天庭。她身在其职却不能行其责,直接害得太半夜华与擎苍一战伶仃无援,终以本身元神生祭东皇钟,魂飞魄散。天君痛失长孙,大怒非常,立即将她贬下了九重天,列入六道循环,要经百世情劫。

我点头表示记得。

自此以后,我日日都能梦到他。我感觉睡觉真是个好活动。

我一起腾云回青丘,不留意从云头上跌下来四回。

织越小仙约莫头一回到凡界看戏,见红木雕栏背面一干看戏的扔银钱扔得热烈,眼红也想扔,却两袖空空的挺寒酸。她一眼看破我的仙身,喜滋滋自报了家门,找我借些打赏银钱。我虽有些奇特她一个小神仙自当习得窜改之术,变一两个银钱出来该当是桩小事,还是借了几颗夜明珠给她。厥后才晓得她爹娘怕她下界嫖妓肇事端,将她的仙力封了。

过了谷口,干脆弃了云头落地,踉踉跄跄朝狐狸洞奔。路旁碰到一些小仙同我打号召,我也全不晓得。只是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栗,怕见不到夜华,怕墨渊说的都是乱来人的。

夜华被他爹娘带走后,我在桃树下闲坐了半月,整日里浑浑噩噩,面前常呈现他的幻影。皆是一身玄袍,头发轻柔散下来,发尾处拿根帛带绑了。或靠在我膝头翻书,或坐在我劈面摆一张几作画,水君布雨时,还会将我揉在怀中,帮我遮雨。闲坐在桃树下的这半月,我感觉夜华他不时伴着我,我很满足。

实在换个角度来想一想,也就豁然了。他们凡界有个庄周梦蝶的典故,说一个叫庄周的凡人做梦变作了只胡蝶,翩翩起舞非常欢愉。半晌后醒过来,却发明本身还是凡人庄周。不晓得是庄周发梦变作胡蝶,还是胡蝶发梦变作了庄周。畴前我实实在在地过日子,把梦境当作虚幻。现在如许令我非常痛苦。那不如掉个个儿,把梦境当作真的来过日子,把实际全当作虚幻。人生仍然一样没差,不过换种过日子的体例罢了,却能令我欢愉满足。这也是一种看开吧。

折颜说墨渊是在第八日上头赶来的。他甚么时候来的我不清楚,昏黄中约莫有个印象,当时我坐在东皇钟底下脑中空空,前尘后事全不晓得,恍一睁眼却见着墨渊他立在仙障以外,皱眉瞧着我。

我转过身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孔殷道:“夜华呢?师父,夜华呢?”

我沉在这个梦里不肯醒来。这真是老天爷赐的恩德。我闲坐在桃树下时,那些幻影从未曾同我说话,梦中的这个夜华,却同活着时没两样,不但能同我涣散步下下棋,还能同我说说话。

四哥得空经常带我去凡界逛一逛,聊以遣我的怀,趁便遣他的怀。游山时他会说:“你看这矗立入云的大山,站在山顶一看,这人间统统纤细如此,不会令你气度瞬时广博起来吗?不会令你感觉小后代情伤不过是天涯的浮云,一挥手便可抹去吗?”游水时他会说:“你看这飞流直下的瀑布,奔腾入河川,不舍日夜,且从不转头。你看了这个瀑布,不会感觉人生亦是如此,不能转头,老是要向前看的吗?”游集市时他会说:“你看这蝼蚁普通的凡人,能活着上走的不过数十载春秋,且还受司命排的各种命格所困,种田的大多平生贫苦,读书的大多志不能展,养在深闺的好女儿大多嫁个王八丈夫。可他们仍欢欢乐喜地过着。你看了这些凡人,不会感觉自个儿比他们好上太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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