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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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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应道:“是,尚值乃我老友。”

支法寒眼睛一翻道:“僧报酬何就骑不得马!吾师养马数匹,也有人非议说削发人养马不当,吾道答曰‘贫道重其神骏。’有人曾送一对大鹤给吾师,吾师纵鹤飞去,曰‘冲天之物,宁为耳目之玩乎!’”

张墨问:“纨妹有何事?”

三小我便不游山,循着花香一起寻去,要看看是甚么花?

冉盛不悦了,大声道:“说谁俗物!我们挖了花树去又不是当柴火烧,是赏识、是细心种植,懂不懂?”

陆夫人张文纨在吴郡歇了一夜,二十六日一早解缆时又增加了八辆大车及十余名侍从,连同陈操之一行二十余辆牛车的车队浩浩大荡,过无锡、晋陵、丹阳,于仲春初九午后达到丹阳郡句容县,句容县距建康百余里,此时还只是未时三刻,离入夜还早,若抓紧再行一程,那么明日傍晚之前便可入建康城,但陆夫人却命车队就在句容歇下,明日再解缆,这一起行来时晴时雨,行路老是辛苦的,现在离建康城不远,应好好歇息一下,如许入建康也不会显得太怠倦,并且陆夫人还另有考虑——

这日傍晚,晚餐以后,张墨按例来与陈操之谈玄论画,趁便品陈操之亲手烹制的香茗,刚坐定,陆夫人的侍婢来报,说夫人存候道公和陈郎君去有事相谈。

陈操之等人住在底楼,陆夫人在二楼,陈操之便与张墨一道跟从那侍婢上楼,来到陆夫人的那间大客房,这客房安排由陆氏仆人改换过,坐卧之具都是从吴郡带来的,陆夫人不风俗堆栈的床榻几案,连地上铺的苇席都要用她熟谙的华亭苇席,在外人看来是过于豪奢,但对出身吴郡大族张氏、嫁的夫君也是顶级门阀的张文纨而言,涓滴不感觉这有甚么过分的,不过是求适意罢了。

陈操之斥道:“小盛,不准多嘴。”

丑和尚支法寒陪陈操之到茅舍后抚玩宝珠玉兰,说是奉师之命在这附近寻访合适建梵刹之宝地,问其尊师是谁?答曰:“支道林。”

丑和尚支法寒眼睛一亮,拊掌道:“妙哉此言,施主是雅人,敢问贵姓大名?”

陆夫人便未再说话,只是渐渐喝茶,听张墨与陈操之论画品。

丑和尚合什行礼道:“小僧支法寒,施主真是来挖取这宝珠玉兰的吗?”

老者对陈操之道:“尊客也是来访宝珠玉兰的吗,请入内喝一碗茶水歇歇脚吧。”

转过一个山坡,见茅舍三间,茅舍前的一株公孙树下系着一匹明白马,茅舍前面坡地上有5、六株花树,两丈多高,树干淡灰色,树枝斜斜向上伸展,花分两色,白的如羊脂美玉,红的就如美玉抹上了胭脂,非常斑斓,轻风拂来,花香阵阵。

支法寒眼睛瞪大,高低打量陈操之,笑道:“江左卫玠,名不虚传。”

……

冉盛嗓门大,茅舍里的人没声音了,半晌后,走出一人,秃顶有戒疤,倒是一个和尚,这和尚二十多岁,身量颇高,只比身高七尺四寸的陈操之略矮一些,但是面貌甚丑,额凸嘴翘,两耳招风,鼻子短、人中长,但两只眼睛清澈有神——

陈操之心道:“本来此花名宝珠玉兰。”浅笑道:“非也,只是寻芳来此,花树不能肆意移植的,不知其习性,冒然移植,乃是伤害花木之性,花木常常枯死。”

陆夫人悄悄地看着陈操之纯熟地烹茶,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美感,发黑如漆、目若朗星,气质温润如玉,展颜一笑恍若东风拂面,不由得想:“对于陆氏家属而言,与钱唐陈氏联婚的确有损名誉,但对葳蕤而言,能嫁给如许美玉普通的男人应是福分。”又想:“操之宦途明朗,毫不是屈于下潦之人,不管入西府还是去扬州,今后得晋上品高官也并非不成能,反观陆氏年青一辈,并无杰出后辈,二伯陆始固然官居五兵尚书,位高权重,但脾气太刚,获咎了很多南渡士族,传闻桓温就很不满,碍于陆氏乃是江东士族首级,勉强忍耐罢了,以是说陆氏并非稳如泰山,自古就没有哪个家属一向畅旺强大不衰的,操之若入西府成为桓温亲信,那么葳蕤嫁给操之也并非对陆氏没有一点裨益——”

陈操之的宿世旅游过千年后的茅山,宝华山则未去过,便想借这一日之闲,去游宝华山,三兄陈尚前些日子感了风寒,这两天赋好一些,便留在堆栈疗养。

这时草屋里又出来一个老者和两个十来岁的孺子,那两个孺子看到冉盛,吐舌赞叹,如许的长人是第一次看到。

陈操之道:“鄙人从不与人打赌。”

来震与牛车留在山下,陈操之与冉盛、小婵游山,冉盛笑道:“小婵姐姐还是在山脚下看看就行了,等下走不动可没人背你下山。”

陈操之道:“本来如此,不敢打搅老丈,我看看花树便可。”

陈操之正凝神细品呢,说道:“仿佛是白玉兰,但白兰玉没这么香,这类香浓而不腻、沁民气脾,真是极品。”

次日辰时,陆夫人与张安道分开句容前去建康,这家句容县最大的堆栈顿时空空荡荡,只剩陈操之、陈尚、冉盛、小婵、来震等十人。

陈操之道:“这应是玉兰的一种,就不知是甚么种类?真是罕见。”心想:“葳蕤爱花,若知有此异种必会来抚玩。”

“输了又如何?”冉盛忙问。

陆夫人张文纨也有与从兄张墨一样的感受,与陈操之接谈有如坐东风之感,陈操之还会亲手烹茶,这类传闻是葛洪手植的茶暗香隽永、回味悠长——

冉盛笑道:“我可不敢。”

来震驾车,陈操之与冉盛另有小婵三人去游宝华山,宝华山在句容市北十里,东临铁瓮,西控金陵,南负句曲,北俯大江,有三十六峰,好似盛开的莲花,优美殊胜,花山在晋时名誉虽不如茅山清脆,但论风景之美,比之茅山有过之无不及。

六十7、赌马

陈操之见礼道:“小介年幼无礼,道人莫怪。”晋时和尚也可称呼为道人。

句容县最大的堆栈早一日就被先行至此的陆府管事包下,多赏银钱,打扫一新,驱逐陆夫人入住。

话音未落,就听茅舍里有人说道:“俗物,俗物,见到人间好物就想往本身家里搬,真是玷辱了这等名花。”

张墨品了一口茶水,赞道:“好茶,操之的茶艺这回也要与画技、玄谈普通名动建康了,司马大司徒就极好饮茶,每逢休假日,司徒府里就是清谈名流满座,茶气蒸腾、麈尾挥拂,辨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之际,品到一盏好茶真是神仙之境,与服五石散比拟也不遑多让了。”

大名士、大画师张墨与陈操之二十余日同业,白日一边行路一边赏看吴中山川风景,夜里则援笔作画,与陈操之参议画技,或饮茶、谈玄、听曲、围棋,相处甚欢,并且光阴愈久,愈感觉陈操之才调如海,弱冠之年能有这等学问张墨没有见地过第二个,并且陈操之风仪言谈亦极动听,夜坐相谈,不觉忘倦。

这年青的丑和尚一眼看到身高八尺的冉盛象铁塔普通雄赳赳矗立在草屋前,吃了一惊道:“好大的个子!”又看了陈操之一眼,赞道:“好一个俊郎君!”

日影西斜,陈操之主仆三人踏上归程,丑和尚支法寒去公孙树下牵了明白马与陈操之一道下山,冉盛恋慕道:“和尚也骑马,啧啧,希奇!”

陈操之一听就明白了,陆夫人是不想与他一道入建康,归正此事沿途无人不知,他现在缓一日,让陆夫人与张安道先入城,陆夫人在陆始面前也好交代,以免立起抵触,当即点头道:“是,操之明白了。”

冉盛眼巴盼望着陈操之,他真是非常喜好这匹明白马,一见其举头奋蹄的模样,就觉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普通。

小婵脸一红,岔开话题道:“咦,甚么花这么香?”

陆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用绢帕拭了拭嘴唇,说道:“操之,你明日在句容玩耍一天可好?”

陈操之道:“钱唐陈操之。”

陆夫人浅笑道:“无他事,只是想品操之的茶,我本来乘车易胸闷发晕、就寝亦不佳,这些日子遵循操之所言,睡前饮一盏蜜水,晚边品一盏葛仙茶,这一起六百里行来,竟是神清气爽,不觉跋涉之苦,这真要多谢操之才是。”

这日气候阴沉,春光明丽,陈操之思欲一游,他晓得句容有两座山很驰名,一是茅山,茅山号称玄门第一福地、第八洞天;二是宝华山,是佛教名山,有“林木之美、峰峦之秀、洞壑之深、烟霞之腾”四大奇景,当然,现在还没有宝华山这一称呼,本地人都叫作花山,因为隆冬时节,各色野花漫山遍野,灿如霞锦,以是叫花山。

老者点头道:“移栽不得,宝珠玉兰只要在花山一带可活,移栽别处很快就会枯萎。”

陆夫人赞成地点点头,说道:“操之说蒋陵湖有莼菜、鲈鱼,莼菜要3、四月间才有,鲈鱼则不时有,若无他事担搁,本月十五我要去蒋陵湖游春,趁便看有没有鲈鱼——嗯,操之的同亲刘尚值是左民尚书府记室书佐是吧?”

支法寒笑道:“不如何,一笑而散。”

到得花山时,已经是中午,春阳朗照,春花烂漫,真是好景色。

丑和尚支法寒却一向跟着陈操之到句容县城堆栈,仿佛不辩不罢休。

小婵瞪了冉盛一眼:“就叫你背我。”

陈操之不睬睬冉盛哀告的目光,大袖摆动,自鄙人山。

支法寒哈哈大笑,先问冉盛春秋,得知才十六岁,惊道:“这是天生的武将,是该骑着马才对,不过没有白送的事理,小僧久闻钱唐陈操之贯穿儒、玄、释三教之学,早就想领教,本日陌路相逢,敢请辩难,若胜了小僧,小僧以此马相赠,陈施主若输了——”

冉盛道:“小郎君,不如我们挖一株去送给陆小娘子?”

早有仆人去搬了小炭炉来,陈操之不需求做甚么,只等黑陶茶壶里的水沸,水沸初如鱼目微有声,稍等一会,见其缘边如涌泉连珠,这时就应提起茶壶,将水一一注入早已安排茶叶的越窑青瓷茶盏里,盖上盏盖,盏盖有一小孔,仲春气候,夜里清寒,能够清楚地看到细细的白气从小孔中袅袅升腾,随即便有淡淡茶香氤氲开来——

冉盛道:“鹤能够纵其飞,马为甚么不成以送人!和尚骑马,瞧着太别扭,这马送给我如何——”

陈操之道:“敢问老丈,这宝珠玉兰能够移栽否?如有树苗,请赐一棵。”

陈操之眉峰一耸,支道林的名声可谓如雷贯耳,支道林俗姓关,因徒弟是西域月支人,弟子从师姓,故改姓支,法名支遁,号道林,精研佛法,是般若学六大师之一,人称支公,二十五岁削发为僧,二十六岁入建康,以清谈玄辩闻名,太原王濛奖饰其“造微之功不减辅嗣”,辅嗣便是王弼,是正始年间的玄学魁首,而陈郡殷融则赞支道林是卫玠再世,支道林虽是削发人,但重视风仪,驰名流风俗,来往是也都是刘恢、殷浩、许询、郗超、孙绰、王羲之、谢安这些名流,善于隶书和章草,其清谈援佛入道,很少有辩得过他的人,本来住锡剡溪支山寺,应琅琊王、大司徒司马昱之邀入驻建康东安寺,开讲《般若道行经》,道俗钦崇、朝野悦服,司徒府的清谈雅集也常邀支道林插手,支道林说庄子,座上名流轮番辩难,无人是其敌手,时人慨叹支道林是披着法衣的王弼或何晏——

陈操之含笑道:“能为夫人分忧,乃长辈之幸。”

清人张潮有云:“貌有丑而可观者,有虽不丑而不敷观者;文有不通而敬爱者,有虽通而极可厌者。”面前这个丑和尚就是貌丑而可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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