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何方公主?
蒋陵湖由东向西形状狭长,湖东岸不过3、四里,陈操之乘牛车绕过东岸来到郭璞亭时,就见陆府的车队呈现在蒋陵湖南岸,陈操之便命冉盛和来震骑马、驾车暂避,只留小婵在身边。
陆葳蕤的贴身侍婢短锄的阿兄板栗受命先行,板栗二十岁,虔诚机警,碰到路旁的农夫村妇,便问可有一个俊美的郎君颠末?
陈操之道:“宗之、润儿必定要出来的,至于嫂子,就不晓得她肯不肯出来?”
冉盛个子高、望得远,指着蒋陵湖西岸大声道:“小郎君,陆小娘子先到了,在那边,4、五里外,有好些人和马车——”
小婵不瞧泥点、瞧小郎君的修眉朗目,嗯道:“是都雅,很都雅。”
5、何方公主?
在小婵看来,陆小娘子对小郎君一片痴情,而此番与陆夫人同路进京,陆夫人对小郎君非常亲善,小郎君娶陆小娘子不是很有但愿了吗!
板栗非常惊奇:“陈郎君不该该带这么多人出来吧?”当即循着车辙一起寻去,要看个究竟。
板栗扭头朝西山路口望了望,说道:“这个我不大清楚,对了,客岁病逝的归义侯好象是安葬在这里。”
陈操之感觉有些奇特,说道:“跟去看看。”
冉盛牵着马走返来,对陈操之道:“小郎君,板栗说那边葬的是甚么归义侯,一个死侯也这般放肆,路都不让人走了!”
陈操之淡淡一笑,扭头望着车窗外,东风温暖、春水碧波,蒋陵湖心的小岛葱笼翠绿,一派明丽盎然气象,陈操之不由得想起钱唐的明圣湖,蒋陵湖与明圣湖差未几大小,水深应当更胜明圣湖,东吴孙权曾在这里练习水军——
郭璞亭是个土木布局的六角亭,建在一个高台上,在相对平坦的蒋陵湖北岸显得孤傲岸耸,立在高亭上,大湖风景尽览眼底。
陆夫人与陆葳蕤出游,必然侍从浩繁,陈操之便坐到牛车里,来震驾车沿湖岸往西驶去,冉盛骑着他的明白马走在前头。
冉盛对刚才之事很不忿,赶上去问:“板栗哥,那边山中是谁的陵墓?是不是甚么贵爵?”
陆葳蕤苗条的身子微微颤抖,斑斓的眸子垂垂蓄满泪水,睫毛翘起,一眨也不敢眨,三载相思、千日苦恋,多少回梦里为她在左足踝系上红绳的男人就在不远处,这是月老的姻缘绳,分系有恋人,只要两边都不脱落,虽隔千里万里,终能相见。
小婵道:“小郎君要去西府是吧,是不是先和陆小娘子的婚事定了再去?”
冉盛跳上马背,肝火冲冲就要辩驳,陈操之摆摆手,说道:“游湖罢了,偶尔相逢也是常事,诸位何必如此气势汹汹诘责!”回身对来震、冉盛道:“我们走。”
小婵说道:“小郎君是男儿有四方之志嘛,那里能拘束在家里呢,我是想,待小郎君有了官职,另娶了陆小娘子,是不是把宗之、润儿、幼微娘子都接到建康来?”
陈操之点头浅笑,心道:“订婚?有这么轻易吗,见一面都这么难!”想着就要再见到三年前华亭平湖的荷叶小舟里阿谁露足踝给他看的娇美女郎,即使陈操之笃定安闲,也不由心跳加快,他晓得这两年来陆葳蕤为他受了很多委曲,这对一个娇生惯养的朱门娇女来讲可有多么不轻易啊,如此密意说酬谢则轻渎,唯有永不相负罢了。
那武弁明显是听过陈操之的名声,惊奇地高低打量陈操之,心想此人如此俊美,应是江左卫玠陈操之无疑,问:“汝等跟着我家公主何为?”
小婵道:“宗之、润儿都出来了,那幼微娘子多孤傲,天然要一起出来。”
冉盛“嘿嘿”一笑,抬高声音说:“陆小娘子急着见小郎君呢,比我们还早到。”
陈操之以《坛经》中的闻名公案“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把支法寒支走,他要见陆葳蕤,身边总不能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和尚吧。
板栗谢过,快步赶去,但是一向赶到蒋陵湖畔也未看到陈操之的身影,板栗好生奇特:“这陈郎君是走到哪去了?”细辨泥地上的车辙,昨夜大雨,湖畔泥土坚固,车辙、蹄印、萍踪宛然,但是不是一辆车,瞧那车辙,起码有四辆,并且还是马车,萍踪杂沓,约数十人,倒是沿湖畔往西去的。
回到蒋陵湖畔,正碰到短锄的阿兄板栗赶过来,相互都认得,板栗向陈操之见礼道:“陈郎君,我家夫人另有葳蕤小娘子快到了,请陈郎君到郭璞亭暂候,郭璞亭就在湖的北岸——陈郎君,那我先赶归去禀知葳蕤小娘子了。”说罢,掉头便走。
不知何故,这几个武弁对陈操之相称仇视,虽未再禁止,但神情颇不和睦,陈操之走出数丈,还听到身后一武弁说道:“传闻这个陈操之将入西府——”
陈操之便翻开车稍下车,淡淡道:“钱唐陈操之。”
陈操之道:“嗯,我今后是在内里的光阴久、在故乡的光阴短了,真是很驰念宗之、润儿,另有嫂子啊。”
陈操之从左边车窗望出去,就见小山脚下停着四辆豪华马车,半山腰上一座树封大墓,有几个女子在墓前祭拜——
那武弁猜疑地打量着冉盛和牛车,说道:“且慢,车里是甚么人?”
陈操之点点头,浅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早,我在建康呆不了多少日子,本身不安宁,如何接嫂子她们出来!”
两座小山,中间一条山道,约行两、三里,冉盛喜道:“在这里了,啊,好象不对——”
小婵见陈操之葛袍下摆溅着几点泥迹,便想为小郎君搓掉,陈操之制止道:“不要搓,一搓就更脏了。”双手摊着衣袍下摆看,几点泥迹疏疏点点,不由想起大适意泼墨画,昂首道:“小婵姐姐,这泥点不是挺都雅的吗?”
冉盛问:“归义侯是谁,司马皇族的?”
左民尚书陆纳自老婆张文纨入京后,一向忧心忡忡,京中的流言天然是其一,而兄长陆始与外兄张安道的争论更让陆纳烦恼,又担忧张文纨水土不平、旧病复发,且喜这两日未见较着不适,以是这日一早传闻张文纨要去蒋陵湖游春散心,自是同意,命陆葳蕤陪继母去玩耍,而他则急着上朝议事,大司马桓温迁都移民之的奏章轰动朝野、民气恐忧,他身为左民尚书,掌万民户籍、兼知工官之事,若一旦迁都议成,江左流民要北迁,那左民尚书部的一众官吏将忙得焦头烂额——
小婵责怪道:“小盛,嗓门小一些,我们又不是聋子。”
另一个武弁用肘撞了一下说话的武弁,那武弁便改口道:“汝等跟着我家娘子何为?哪有这么巧,一次又一次碰到!”
陆府车队绕湖岸逶迤而来,在距郭璞亭另有二里地时车队停下,陆夫人张文纨和陆葳蕤下车,陆夫人轻声道:“蕤儿,看到没有,陈郎君就在那边亭上。”
小婵也靠过来,一手攀着车窗看了看碧波大湖,又看看陈操之,问:“小郎君想家了?”
横塘陆府就靠近建康城北门,卯末辰初,陆夫人与陆小娘子的7、八辆牛车、数十位主子出了陆府,逶迤往蒋陵湖而来。
陈操之眉毛一挑,心中讶然:“公主,那里来的公主?新安公主?”阳光下那只莹白如玉、纤柔斑斓的女子的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马车里的女子绝非新安公主——
板栗一个家仆,所知有限,又急着赶归去,说道:“我不知,你问陈郎君去。”吃紧走了。
“咦!”一个武弁看着骑明白马的冉盛,奇道:“是你们!”
陈操之立知这绝非陆府的人,即命来震回车,不料冉盛刚才那一声喊已轰动了山脚上马车边的那些人,便有7、八个大汉赶了过来,武弁装束,腰侧挎刀。
冉盛也认出这些人就是在句容岔路口碰到那伙护送车队的武弁,当时差点起了抵触,当即拱手道:“我家小郎君游湖,走错路了,这就归去。”
俊美的陈操之与雄浑的冉盛实在太惹人谛视,只要看到过的无不印象深切,便有那农夫村妇向板栗指导说有位俊美郎君带着一个八尺多高的巨汉、另有一辆牛车刚畴昔不久,也就一炷香时候——
……
来震用鞭子指着地上车辙印迹道:“小郎君,陆府的人往这山中去了。”
小婵道:“操之小郎君先坐到车上来吧。”
陈操之道:“不管那些,我们到郭璞亭去。”坐上牛车,心想:“归义侯是谁?祭拜归义侯的女子又是谁?那武弁一下子称呼公主、一下子称呼娘子,真是奇特!”因陆葳蕤很快就要到来,也得空再去切磋阿谁仅露一只手就让人印象深切的女子到底是谁?
陆葳蕤眼望北岸高亭,离得远,只看获得亭上模糊有人,但那必然是陈郎君。
陈操之脚步健、行路快,来震驾车技术赛过其弟来德,牛车驶得甚快,来到蒋陵湖畔时,约莫是正辰时。
一人一马一牛车,转过一片柳林,右边是大湖,左边是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方才远远看到的那些侍从车马却又踪迹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