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后那盏灯

地底传来凄厉的嘶吼，七盏青铜灯破土而出。吕回娘染着蔻丹的指甲俄然刺入本身咽喉，拽出条缠绕符纸的金链——链坠恰是缺失的另半枚玉扣。

中元夜的扬州城万人空巷，百姓们惊骇地望着漕河上漂泊的千盏河灯俄然调转方向，汇成庞大七星阵。吕回娘赤足立于阵眼，白发在夜风中散作银瀑。

暮色四合，扬州城外的曼陀罗花海在风中翻涌如血浪。施世伦独坐花丛深处的石亭，手中摩挲着半枚焦黑的玉扣——这是三年前地宫崩塌时，从吕回娘衣衿里坠出的物件。

祭坛上星砂会聚成河，吕回娘素衣披发立于阵眼。庆亲王狂笑着举起青铜剑："好侄女，用你姐妹的灵魂扑灭七星灯，本王便许你与那瘸子知府长相厮守！"

"故交来访，何不现身？"

"大人还在等那只不归的雁？"

地宫寒潭映着千盏青铜灯，吕回娘浸在血水中嘲笑："当年姑母剜我心头肉时，可没说胞宫里还养着个姐姐。"

扬州城的夏至来得悄无声气，漕运船埠的夫役们却在晨雾里挖出七口红木棺材。每口棺内都躺着对相拥的童男童女，眉心点着朱砂，心口压着半枚冰片。

轻笑声自花海深处传来，施世伦指尖猛地攥紧玉扣。白影掠过层层花枝，来人帷帽垂纱被风掀起一角，暴露下颌处蜿蜒如蛇的淡金色疤痕。

"傻子..."她咳着血将金链缠上施世伦手腕，"当年给你喂的底子不是龟息丹..."

惊雷炸响时，施世伦摸到她温热的手腕。暴雨滂湃而下，冲刷着远处庆王府废墟上疯长的曼陀罗花。

"瘸知府还没发明？"黑袍女子舔着金线蛇吐信，"你每破一桩案子，都是在替我们炼化怨气。"潭水俄然沸腾，千百盏青铜灯映出施世伦身后堆叠的三道影子——一道跛足官袍，一道白衣染血，另有道裹在黑袍里若隐若现。

吕回娘执杯的手顿了顿，虎魄酒液映出她突然惨白的唇色。她俄然扯开衣领，心口朱砂痣已化作狰狞的火焰纹，皮下似有活物在游走："七星灯灭那日，我吞了姑母的灵魂。"

三年后腐败，施世伦抱着酒坛踉跄行至乱葬岗。新立的无字碑前放着对缠满红线的玉镯，碑后转出个戴帷帽的女子。

新任知府擦着盗汗推开义庄门时，正撞见施世伦俯身检察女童掌纹。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他半边身子，官服下摆竟如烟絮般透明。

暴风卷着曼陀罗花瓣扑进石亭，花汁在青石板上洇出诡谲图腾。施世伦俄然轻笑出声，他扯开官服暴露心口一样的火焰纹："三年前你把我推下丹炉时，可没说过同生咒还会分食恶念。"

施世伦俄然掷出官印，鎏金外壳碎裂后暴露玄铁内胆。镇魂咒如金蛇狂舞，将七星灯阵生生逆转。吕回娘趁机咬破舌尖，将混着朱砂的心头血喷向亲王。

"七星灯，燃魂香，双生女，祭阴阳。"黑袍女子的吟唱哄动惊雷，施世伦官服寸寸碎裂，暴露心口伸展的金线图腾。他俄然抢过祭刀刺入图腾中心，黑血喷溅在吕回娘手中的《燃灯记》上。

"好一个河清海晏时！"吕回娘瞳孔出现妖异的紫芒，发间翡翠步摇寸寸碎裂，"施大人可知，玄真观嫡女每逢月蚀便要食民气头肉？"

"玄真观真正的秘术..."她在漫天星火中坠落，"是以嫡派血脉为祭，换四海升平。"

"七星余孽。"吕回娘指尖银针已染上幽蓝，"他们想要的是..."话音戛但是止，她俄然捂住心口，朱砂痣竟排泄黑血。

"都说扬州府尹娶了房鬼妻。"女子掀起面纱，眼下泪痣从右换到左，"怎的连合卺酒都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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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女子抚摩着冰棺里与本身面貌不异的女尸，棺内缓缓爬出条金线蛇："好mm，你当同生咒为何要分食灵魂？玄真观嫡女向来都是三魂七魄分装两具身子。"

泛黄纸页遇血显形，竟闪现出庆王妃临终前用蔻丹写的遗言："以嫡派恶魄为灯芯，善魂为灯油，可镇江山百年安。"

花海俄然狠恶震颤，地底传来沉闷的锁链断裂声。施世伦袖中滑出那方埋没镇魂咒的官印，却发明印底不知何时被人用血画了道逆七星。

冰鉴轰然开启，寒雾中甜睡的少女与吕回娘面貌无二。施世伦终究明白，为何她总在月圆夜对着铜镜自言自语——那镜中倒影，清楚在说着分歧的话语。

知府俄然惨叫后退——那些童尸竟齐刷刷坐起，腕间金铃震得满室药柜嗡嗡作响。施世伦跛足点过七星位，官印在尸群中心砸出个深坑。朱砂符纸燃起的顷刻，吕回娘的白绫已缠住暗处掷来的玄铁镖。

施世伦俄然翻开左臂衣袖，皮下浮动的金线与童尸眼中如出一辙。三年前地宫崩塌时吕回娘喂他的那枚"解药"，现在正在血脉中灼烧如炭。

"昨夜梦见庆王府的井口爬出血藤，"施世伦将温好的酒推过石桌，"藤上开着七朵曼陀罗，每朵花芯都嵌着颗眸子子。"

"龟息术每用一次，折寿十年。"吕回娘倚着软枕轻笑，腕间金铃跟着捣药声叮咚作响，"大人存的这些，怕是够我死上七回了。"

亭角铜铃忽地无风主动。

梁上跃下的黑袍人翻开兜帽，暴露与庆王妃一模一样的脸。她颈间挂着串人牙项链，每颗牙齿都刻着云雷纹。

密室里七盏青铜灯无风自燃，火光中闪现出两幅画像。施世伦震惊地发明庆王妃与吕回娘母亲的画像竟共用着同一张面孔，只是眼角泪痣摆布分歧。

吕回娘与黑袍女子俄然同时惨叫，两具身躯在电光中化作万令媛粉。施世伦抱着渐冷的《燃灯记》跪坐河心，看着掌心闪现的云雷纹轻笑："本来我才是最后那盏灯..."

烛火爆开灯花时，施世伦正用银剪绞下最后一缕白发。冰玉匣中青丝已积了七层，每层都浸着孔雀胆与鹤顶红异化的药汁。

"十年了，这伎俩倒是精进很多。" 清泠女声自房梁落下，吕回娘倒悬的身影象片轻纱。她指尖银针挑开男童眼皮，暴露瞳孔里游动的金线："曼陀罗花粉混着龙涎香，怕是连玄真观的《燃灯记》都载不全这方剂。"

惊雷劈开夜幕时，万千曼陀罗花腾空而起。扬州百姓次晨只见荒漠上平空呈现座双生坟冢，碑前交叠的官印与玉扣上，细细刻着行小字：

**"百年浑沌，七日腐败，终得人间共白头。"

窗外忽有阴风卷过药帘，施世伦抬手打翻烛台。黑暗中有寒光闪过他方才站立的位置，三枚彻骨钉深深没入药柜，钉尾缀着的紫穗与三年前地宫刺客所用如出一辙。

"玄真观嫡派世代双生。"吕回娘将官印按在灯座凹槽，镇魂咒文一一亮起，"姑母当年为保我性命，将我们姐妹灵魂封在同一个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