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薛家窝的棋局
第三十七手，白棋大龙被困。薛老三俄然咳嗽，腰间峨眉刺撞上棋罐，三粒黑子滚落河图纹的榧木棋盘，正压在"天元"、"地元"、"人元"三处星位。施世纶瞳孔微缩——这清楚是清江浦三道闸口的位置。
黑子落定"九九"位时，整张棋盘狠恶震颤。薛老二铁算盘猛地砸向棋案，十三档铜柱崩开，暴露内藏的八卦罗盘。流沙跟着罗盘转动构成旋涡，白子被困在"天芮"凶位，恰是客岁官盐沉船地点的鬼头湾。
"宿迁棋式最忌踌躇。"薛老五的匕首俄然插进棋盘，刀尖挑起的流沙竟泛着银光——是盐粒混着石英砂。施世纶看着白子堕入沙中半寸，俄然想起三日前在河滩见到的沉船残骸，龙骨裂缝里塞满这类特制的流沙。
"淮安棋式讲究'水无常形'。"薛老二拨动铁算盘，十三档铜柱在阴暗中泛着青光。棋盘竟在他拨弄下缓缓变形，本来刚正的榧木边沿凸起波浪纹路，十九道经纬线扭曲成旋涡状。
施世纶捏着白子的手停在半空。这那里是棋盘，清楚是微缩的淮安水道图——黑子占有的位置恰是盐商私凿的暗渠入口。客岁腊月冻死在水闸下的漕丁，尸首便是在这些暗渠交汇处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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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浪打孤舟'。"薛老迈笑着暴露镶金的犬齿，佛珠磕在棋盘边沿。施世纶的袍角无风主动，他看清对方腕间佛珠刻着精密梵文——竟是改进过的鲁班尺刻度。
当第二十一枚黑子嵌入"六六"位时，施世纶耳畔响起锋利哨音。他猛地掀翻茶盏，滚烫的雨前龙井泼在棋盘上。蒸汽升腾间，十八道钢针从棋盘四壁激射而出，钉入他们方才坐的紫檀圈椅。
流沙从金丝楠木棋盘的裂缝里排泄，薛老四的骰子在沙面上弹跳，每粒骨骰六面皆刻"凶"字。施世纶摸到袖袋里温热的磁石，那三枚带毒的钢针正在绢帕里嘶嘶作响。
机括声如爆仗炸响。薛老二铁算盘里藏的毒针反向激射，钉入薛老三的峨眉刺鞘；薛老四的骨骰被钢针击碎，喷出的迷烟反卷向薛家兄弟；薛老五的匕首被磁石吸偏，削断了节制棋盘构造的鲛丝绳。
七今后的扬州府衙，三局棋盘高悬公堂。施世纶指着星位连线："双飞燕对应清江浦暗闸，水龙吟藏着淮安私渠，流沙噬月便是宿迁沉船的障眼法。"跪着的薛老迈俄然暴起，腕间埋没的最后一颗阴磷珠却被黄天霸的袖箭击落。
"施大人，该您落子了。"薛老迈指节粗大的手按在紫檀棋盘边，腕间缠着九转金丝楠木佛珠。他身后四位胞弟各踞方位，老二抱着铁算盘，老三腰间别着分水峨眉刺，老四指尖转着三枚骰子，老五正用匕首削着梨皮，薄如蝉翼的果皮垂落三尺未断。
"本官说过，"施世纶踩住地上拼合完整的三幅棋谱，盐渍在图纸上勾画出完整的私盐线路，"掀桌子比下棋痛快多了。"
"好一个'覆水难收'！"施世纶抹去须上茶渍，袖中埋没的磁石已吸住三枚钢针。针尾刻着微雕漕船，船帆上"薛"字比米粒还小。
梅雨时节的水雾缠绕着屋檐，施世纶的手指悄悄敲在棋案上，精密水珠沿着窗棂滑落，在青砖空中晕开暗色斑纹。薛家棋馆二楼的檀香袅袅升腾，却压不住那股如有若无的腥咸——像是漕船底仓排泄的盐卤，又似陈年血迹结成的铁锈。
"大人可知'流沙噬月'？"薛老迈腕间佛珠俄然散落，三十六颗楠木珠坠入流沙。施世纶瞥见珠子内芯闪着磷光，这清楚是水匪用来标记沉宝的阴磷木。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劈亮棋盘，流沙间鲜明浮出半截腐朽的船桅。
"大人可要留意'水龙吟'。"薛老三俄然开口，峨眉刺尖挑起一粒黑子。棋子落定时，施世纶听到地板下传来机器转动的咔嗒声。他假装扶正官帽，指尖触到发髻里藏的牛毛银针——针尖已出现幽蓝，这是碰到剧毒时才有的反应。
薛老五的梨皮终究断了，匕首在棋盘刻痕上悄悄一刮："大人要不要再来一局？此次我们下淮安棋式。"他指尖掠过的处所，模糊暴露道褐色陈迹，像极了漕工背上鞭伤结的痂。
薛老五指尖划过棋盘时，施世纶看到木纹里排泄暗红血丝。二楼窗外的运河涛声俄然变得沉闷，像是有人在水底敲打铜锣。
施世纶两指夹住白子迟迟不落。薛老三的峨眉刺俄然抵住他后颈："施大人莫不是怕了？"寒气顺着脊椎窜上来，施世纶却笑了。他指尖白子重重拍在"五五"位，流沙轰然陷落，暴露棋盘底层暗格——半幅沾着盐渍的河道测量图正躺在内里。
惊堂木落定时，窗外漕船正穿过新修的闸口。船工号子混着开闸放水声，把薛家五虎的哀嚎碾碎在千里清波里。
"本官输了。"施世纶推开棋秤，袖中密信被盗汗渗入。那是今晨在翻覆漕船夹层找到的盐引，盖着扬州府的大印，墨迹却新得能蹭在指尖。
"棋谱第三十七手藏着的不是杀招，"施世纶将窜改的河道测量册摔在案上，"而是薛掌柜每年贡献扬州同知的干股数量！"
施世纶盯着纵横十九道，黑子已在他右下星位布成双飞燕。这半月来漕船接连在清江浦翻覆，押运官溺毙时手里攥着的，恰是半枚刻着"薛"字的象牙棋子。
"啪"，白子落在三三。薛老二手腕微抖，铁算珠哗啦作响："大人这手倒是别致。"话音未落，黑子已封住白棋前程。施世纶忽觉鼻端腥气愈浓，窗外运河水声竟与算珠声垂垂合拍。
第三手，白棋刚点入"大飞"，整张棋盘俄然倾斜。薛老四袖中骰子叮当坠地，三枚骨雕的骰子竟立在棋盘四角，将棋局变成斜坡。黑子如瀑倾泻，刹时淹没白棋活眼。
薛老迈神采骤变，佛珠串绳里弹出一枚金哨。锋利哨声响起的顷刻，十八张精钢棋盘从梁上翻落，每张棋盘都充满淬毒弩机。施世纶却抢先掀翻流沙棋盘，磁石吸附的钢针激射而出，正打在金丝楠木佛珠的鲁班尺刻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