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胡桃麻饼

书僮却急了，改了名字叫绿竹的，想着自家因何改了名儿，掖了手道：“少爷，就不给表女人带些个？”他嘴里说的表女人，除了明沅还能有谁。

除告终亲立室，另有另一条，她因着是嫁回纪家，纪氏要作脸，这才把嫁奁加厚了，明湘明洛两个不定能有她如许的嫁奁，纪氏也不瞒她，说这陪送的东西，她内心该稀有才是，虽还没捡点起田房产来，家具摆件已经开端打理起来了。

纪氏治下甚严，有些露骨奉称的话下人们不敢当着明沅的面说，背后却都念叨，说六女人今后一个诰命夫人是跑不了的，那戏文里头可不都是这么演。

纪舜英一点就透，纪老太太说得这话，要紧的在背面一句，凡是读书人，便无人不听得梅家的名头，东林书院暮年曾经请到过梅家本家的人坐馆，教了半年便又分开游学去了。

白绸儿打底，一面是三两枝浓淡不一的墨竹，一面是数朵将开未开的墨梅，大有水墨神韵，梅开数九，竹生经年，取的就是个坚固的意头，做这些既不特别，又算是鼓励他，至于他懂不懂，明沅也不操心，连着麻绳都寄送过来了，他能不能想着？

明洛打趣了一句，明沅还是半点不羞，她吐得一口气儿：“败兴儿。”想着便道：“一个千里送麻绳，一个夏季做扇套，你们两个白痴，恰好凑个媒。”

明沅见着沣哥儿这付模样，忍住笑意，她明白沣哥儿内心的想头，一本端庄的奉告他：“天然是你姐夫短长。”

明沅天然晓得是夏天用的，想着他曾说三年不会返来，春夏秋冬能用的着的，除了鞋子扇套，不算过份，莫非还要叫她做里衣不成，捡显眼的做出来，纪氏那头也好相送，除了扇套，她还预备做个书袋的，他总有些笔墨要随身带着。

纪舜英一怔，想了回实不晓得要送些甚么了，路过彩帛铺子，往里头挑了两块缎子，还未除服，彩帛铺子里头也都是一片青白蓝，纪舜英转了一圈也不晓得该给女人家挑些甚么，见着架子上头有摆好了卖的绣帕，叫店家随便包上两块，就算给明沅的礼了。

这回哭灵三日，纪老太太虽是跪了哭一会再歇一会，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很有些支撑不住，这回跟着太后灵去的就有三位，纪老太太归去一倒，家里便慌了神，纪氏还专门请了太医上门。

沣哥儿大眼睛圆溜溜的，黑眸子里尽是迷惑，他从不晓得家里另有另一个短长的表哥，今儿听了先生说了，见着先生那推许的模样不敢比问是谁短长，这会儿见了明沅，才敢问出口来。

纪氏见着他来满面是笑：“英哥儿返来了，我看看，又高了。”恰是抽条的年纪，才一季不见，他又高了很多，纪氏正问他读书，那边六角奉了胡桃仁麻饼出去：“六女人做的，厨房里才得了。”

纪舜英是年关前养的，黄氏初得着他，说他是添福添财来的，现在便说他是个索债的，人嘴两张皮，本来讲过的反口便不认了，纪舜英越是不肯回家，黄氏倒越要折腾他，非叫他返来不成了。

厥后又传闻纪舜英县试府试都拔了头筹，等在纪家见着他了，满满四箱子的书，那箱子，比别人都高。

纪舜英未曾有幸听他讲课，这回晓得来的是梅家后辈，却也是梅家人，把那些个书稿又捡一回，细心选了自家觉着做得好的，这才往颜家去。

年青人熬上三日，归去一通狠睡便又补了返来，年纪大的人却不不异，想睡也睡不着，到了点儿自家展开眼睛，若不起来，越躺越累，吃了温补的药，渐渐将养着，这才一日好似一日，本来连粥饭都用不下的，现在也能吃些栗粉粥了。

他既返来了，便得留他到过年，黄氏做个贤惠模样：“英哥儿一片孝心，也没几日就是年关了，总得过了年再走。”现在才只十一月末，过了年船行不得，又得留到开春，这么一担搁，可不就过了一季。

黄氏便拿了这桩事，传信到锡州去，要纪舜英跟学里告假，返来一趟，她这回不写信了，派了亲信的仆人跑了一趟，吃紧赶到书院去，寻着人便说家里有急事，纪舜英便不返来，也得返来了。

沣哥儿听了这一句已经对劲了，姐姐向来没骗过他的，可想着先生说梅季明的诗书画，又猜疑的挠挠脸，带着一排肉涡涡的小手撑住下巴：“梅表哥极短长的。”说来讲去，也只要短长这两个字儿，若问他如何短长，他也学不出先生的话来。

女不一样，纪氏再漂亮，也不会端的对半开，官哥儿拿大头，沣哥儿自家就得先立得住，她伸手摸摸沣哥儿的头，书画虽好，沣哥也确有天赋，却不能跟梅季明似的，端的把全付身心都放在这上头去。

明沅往年并未曾特地送他些甚么，今岁却不一样，他已经开了一个好头了，明沅便想把事情接下去做好，思来想去，也只要扇套他能用得着，拿笔细细勾画出墨竹墨梅来，预备给他绣个双面的绣套。

明沅伸就摸了他的头：“梅表哥可曾举业？”沣哥儿喜好书喜画，梅季明能走这么路，不代表沣哥儿也能走这条路，他现在虽还小，明沅也不希冀他能跟纪舜英似的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但秀才是个出身，沣哥儿若能考上，今后攀亲立室都能更好些。

纪舜英原只平常，听得这一句，耳根却红起来了。

纪老太太晓得这是黄氏弄鬼，可她身子不适，也没力量管这些事，再者黄氏打着贤惠孝敬的灯号，老太太也不能说她自家病了，孙子不必返来看望，抚了纪舜英的手道：“你姑母那儿可得走动一回，今后更是亲上作亲的，头一个便得去，莫要失了礼数，上回她来瞧我，说是梅家人来了。”

这东西却叫明洛翻出来了，她见着这式样不对，翻出来一看就晓得是做给谁的，一下放手扔了，嘴里啧啧出声：“你一付扇套要做半年？这但是夏天用的，倒要叫纪表哥望眼欲穿了。”

不独明洛明湘几个常日里说话漏出来，就是家里的下人也能说得上两句。小孩子是最敏感的，本来下人对他们自不能算是怠慢，一来明沅给的赏钱多，二来明沅脾气刻薄好说话，可总也不如现在这般殷勤。

绿竹瞪了眼儿差点拍脑门，这少爷是半点儿没开窍，他却感觉已包办好了，一起往颜家去，进得门奉上礼，那两块帕子倒不晓得要如何给，本来可都是混作一堆送去的，单单两块，倒不好脱手了。

沣哥儿调墨画画，明沅就坐在窗前裁鞋子，鞋子是给纪舜英做的，年关的时候又要送东西去，他既“相敬如宾”了，那明沅也得有来有往，度着他的脚下还得再长，按着他送来的麻绳索又放长着些做出一双来。

纪氏抿了嘴儿一笑：“那是小寒送的，她这会儿就上心了，也好，拿了来一并尝尝。”小寒也有季节食，这些东西现在都由明沅一手摒挡，特别是送到纪家去的，纪氏晓得纪舜英返来了，黄氏便等闲不会放他走，忖着他在家里也是苦闷，拍一拍他：“比及小寒那日，往姑母家来，六丫头炖得好汤。”

太病院里如许来回请送的不知凡几，都是哭灵闹的，一到四品夫人里头，年纪大的占了一多数儿，若不是颜连章通了干系，太医且还得一家家的跑，纪老太太这是累很了，年纪一大再受这罪身子就一阵阵的发虚。

沣哥儿嘻嘻一笑，又坐到桌前画画，他那水牛图还未曾画出来，可花鸟却已经很有模样了，明沅想着纪氏曾说过要到乡间庄头上住一段，也不急着叫他画，每日功课做得了，便凭他欢畅，爱画甚么就画甚么，除了花鸟，他还画得一幅枇杷葡萄，取个多子的美意头，送给了明蓁。

沣哥儿笑眯眯的点了头，满面对劲，他私内心姐夫比梅表哥更好才行，圆了转眼睛道：“等先生再说，我就问他。”

除开鞋子，明沅还筹算做一个扇套送给他，纪舜英是十仲春二十四日生的，旧年都是纪氏给他备下一份生辰礼送到锡州去，也不过是些笔墨纸砚之类。

他也吃不准纪老太太是不是真有不当，东西也不睬了，带着书僮长随轻舟快船返来，急仓促往家里赶，衣裳都不及换就去看望纪老太太。

儿

纪舜英原也没希冀着黄氏能帮他全礼，书僮都晓得的，往街上办了四样果品点心，因着返来的急，也未曾预备旁的，还怕失礼，纪舜英却摇了头：“无事，姑母不管帐较这个。”

喜姑姑还暗里同她说了，如果纪舜英下回能落第入进，这嫁奁只怕要更厚些，喜姑姑晓得明沅在这事上风雅的很，便照直说了：“结了亲了，今后他好，你天然也跟着好。”

叫明沅一下拍了头：“再不准混说，谨言慎行，又忘了？”坐馆的先生是举人，在京里等着补官的，因着无门路排不到前头去，说不得要等个三五年的，莫非坐吃山空，金陵城里甚么不贵，焦急寻个进项，这才坐馆教书，叫沣哥儿说了纪舜英是个十三岁的秀才，可不是戳了人家的脊梁骨。

自打明沅定下纪舜英来，上高低下上赶着的趁热灶，能嫁回纪氏的娘家，便是很得纪氏宠嬖了，这跟常日里纪氏虐待明沅的意义又不一样，嫁的还是这么个少年英才，年纪悄悄成了秀才，人是大出息的。

纪舜英却不能甩了袖子说走就走，也不一意在书斋中苦读，都已经返来了，干脆便几家走动走动，跟他同科的秀才，有在金陵城里住下攻读等着考举的，他清算些先生出题的文章，自家作了甚，同窗又作了甚，还得看看金陵本地的见着题目又写些甚。

黄氏晓得他要去纪家，却装着不知，那头丫头来报，说大少爷出门去了，她还只捏个咸渍梅儿一动不动，不说备礼盒，一句叮咛也无。

她伸出两只手来，食指碰到一处：“可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两个呆字儿写一处，可不就是念媒，明洛说得这巧句儿，明沅竟还不羞，气的捶她一下，不再理她了。

沣哥儿还学着他安插书房，他天然晓得读书是顶要紧的，比及纪舜英成了他姐夫，他就更乐了，别人提及这事儿来，口气都跟裹了蜜似的。

纪舜英很短长，沣哥儿打小就晓得的，他自读书起，便晓得纪氏的娘家，有个会读书的侄儿，厥后纪舜英一回就过了童生试，连澄哥儿说把他作了表率，他虽还懵懂，却晓得哥哥已经很得先生喜好的，比二哥哥还会读书，那就更了不得了。

换到明沅的身上也是一样的事理，她没想着沣哥儿今后也能落第入进，甚么一榜二榜，那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更难，而是沣哥儿出息了，颜家能分到他头上的资本能更好些。